鹿城往事

　　从福建回来后，我跑去跟陈力住在一起。

　　陈力总是很早出门走去学校考研教室备战考试，晚上很晚才回来。我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起床，简单收拾房间后，走路去附近的菜市场买新鲜的鱼或者鸡，有时候是排骨，炖一锅汤在炉子里，等陈力从学校回来一起喝。日子倒也过得平淡温暖。

　　陈力笑着说：“我们该不会被室友误认为是一对吧。”我耸耸肩说：“看看齐欢和杨宾妮的遭遇就知道，男人到底能有多不靠谱。可惜我不喜欢女生，要不然跟你在一起厮守一辈子也不错。”陈力突然有些感动，眼睛红红地，吸着鼻子喝了一口热汤说：“小北，你知道吗？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听到有人跟我讲如此动人的情话，如果这也算表白的话。”

　　我朝陈力翻白眼，“屁咧。你喜欢女生啊？”

　　陈力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大惊：“不是真的吧。陈力你老实讲，这辈子你有没有喜欢过男生，哪怕是很短的一瞬间？”
　　陈力就笑：“当然有了。其实我也喜欢王晴朗，王晴朗是很多女生的梦中情人，就像你是很多男生心中的梦中情人一样。”

　　说起梦中情人，我又无端想起杨宾妮。杨宾妮该是全校差不多一半男生心中的梦中情人吧。她漂亮、高挑、热情、泼辣还能歌善舞。大学四年来几乎全部的大型晚会上都能看到她妖艳的身姿。而且她热爱大球运动，在篮球场上有小百合之称。可惜，小百合的花期是那样的短暂，让人唏嘘。

　　陈力见我沉默，说：“对不起啊，又提起你的伤心事。”

　　我摇头：“没事。我只是想起杨宾妮来。”

　　陈力正色道：“我认为你该放下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能一直活在悲伤里。毕竟我们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向前走不是。不管是选择去杭州还是留在鹿城，你该去找份工作。天天窝在家里更容易伤神。就算杨宾妮活着，我想以她的个性也不会喜欢你现在的状态。我声明啊，我不是要赶你走。你是我的债主，我也没有赶你走的权利。”

　　我看着陈力，认真地说：“好，我答应你。从明天开始，奋斗。”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迟迟无法睡去。我没有想好是去杭州还是留在鹿城，杨墨的邀请让我犹豫了。真正离开校园后，我才感觉到自己这艘单薄的小船能力实在有限，要想在风雨飘摇的大海上乘风破浪，实在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脆弱，于是也没有了南下杭州的勇气和力量。不过我还是想去杭州看一看。于是打开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爸爸，我说：“爸爸，我准备去杭州了。”

　　爸爸隔天清早就从网上银行划了一万块钱到我的账户上，醒来看到爸爸的短信，他说：“小北，勇敢去闯吧。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爸爸都会支持你。就算你选择从此不工作，爸爸也有能力养活你。给你打了一笔启动资金，照顾好自己。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为你开。”

　　我知道有很多女生都会矫情地说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我当然不会说这样的话，也不会做这样的思考。我一直觉得爱我是爸爸的义务，也是他的责任。可是在看到短信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原来是真的，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

　　我来不及跟陈力告别，在网上订了一张火车票就拉着行李箱直奔火车站。不断有短信进来，我知道是杨墨。多少天来，他每天都会发短信给我，有时候是一句简单的问候，有时候是让人无法给出答案的小问题。我能想象他所承受的煎熬，可是我也一样。在感情面前，男女双方都是平等的，只要你想得到爱，就必须拿煎熬去换。我承认我也喜欢杨墨，可是我对杨墨的喜欢就像杨墨对我的喜欢是一样的，我喜欢他的成熟带给我的温暖，他喜欢我的年轻带给他的激情。以我的年纪和资历，我无法评判这段感情是否值得开始。

　　什么时候我在感情面前也变得如此功利呢？或许是从杨宾妮纵身一跳的那一刻开始的吧。我不敢再简单地喜欢，简单地给予，如果连我自己都不能保护我自己，我不认为还有别的什么人能够给我安全的护卫。

　　我拉着行李箱走到10车厢9号下铺停下来，对面有男生说：“来，我帮你把行李箱放上行李架上吧。”我礼貌地说声谢谢，疲惫地床上坐下来，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男生又问：“你是周小北吧？”我回过头看到一个眼神清亮的男生正微笑着看我，“请问你是？”男生在对面的铺位坐下来，说：“真巧，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我是王晴朗的高中同学，我们见过面。所以我记得你。”

　　我笑笑：“抱歉我已经不记得。”

　　“没关系啊。”男生伸出手，说：“你好，我是陈林威。”

　　我也伸出手说：“你好，我是周小北。”

　　气氛一下子变得融洽。

　　陈林威说：“我在杭州读大学，毕业后留在杭州工作。这次是利用短假回家帮妈妈过生日。你呢，去杭州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

　　我笑：“无安排，就随便走走吧。”

　　陈林威说：“我猜也是。听说王晴朗带着你一起签约了北京的单位。两个人毕业后能留在同一个城市里真是幸福，让我们这些独身一人闯天下的单身汉羡慕嫉妒恨啊。”

　　我微笑着没有说话，想早点儿结束关于王晴朗的话题，于是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本书来，胡乱翻着。

　　陈林威说：“哇，《麦田里的守望者》，我大学时代最喜欢的一本小说，塞林格简直是我的精神导师啊。”

　　我既不想谈王晴朗也不想谈什么小说，只好收起书说：“我俩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好啊。”陈林威说：“这个我最在行。”

　　陈林威竟然从包里拿出一副扑克牌，认真挑选了10张放在面前的小餐桌上，说：“这10张牌，有5个单数，5个双数。我们规定抽到单数的那个人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我点头表示同意，游戏开始。第一句我抽到一张6，陈林威抽到的是3，他双手抱拳，甘愿受罚：“好。我选择真心话。”

　　“最近一次见王晴朗是什么时候，他跟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陈林威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让我想想啊。最后见王晴朗昨天吧，碰巧我俩都在家，他约我去大排档喝啤酒。最后一句话啊，我想起来了，他跟我说再见。”

　　讨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