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记事

　　天空乌云密布，纸风车插在车窗边，无风自转。

　　兰叶坐在副驾驶位上，意识钻入空间，修炼到饱和状态，精神略显疲倦。意识回到身体，她动了动眼睑，顺着困意睡过去。

　　车子颠簸得太厉害，摇来晃去，让人不禁担心它会不会突然侧翻。

　　除了兰叶以外，几乎所有人都绷紧神经，不敢合眼。

　　车队艰难地离开腾远市，沿着破烂不堪的高速公路一路往东北方向行驶，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变异植物，枝繁叶茂，苍翠欲滴。蒋文意趴在车窗上，伸出一只手：“要下雨了。”

　　微风送来湿意，乌云越来越厚重，压得人喘不过起来。

　　不一会儿，豆大的雨水一颗颗落下来，砸在车窗玻璃上，啪啪的声响此起彼伏。追在车队后面的大黄被淋成了落汤鸡，黄毛湿哒哒地垂下来，紧贴在皮肤上，这让它看起来很狼狈。

　　天际一道闪电划过，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

　　蒋文意抱着姐姐发呆，田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经过这两天的休养，他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对于异能者而言，他们的身体强健度远高于普通人，也更适合在末日之中生存。

　　车队在大雨之中艰难前进，天上雷电交加，司机们小心翼翼地开车，生怕轮胎打滑。

　　兰叶醒来时，已经是晚上，车队停在路边休息。闪电已经停止，但大雨仍在继续，哗啦啦地瓢泼而下，雨雾笼罩住前路，即便开了远光灯，也无法看清路途。

　　黑夜之中潜藏了太多未知的危险，霍九决定晚上停止前进，他将司机们叫到一起，安排值夜戒备的人选。

　　雨夜寒凉，所有人都缩在车上，各自抱团取暖。

　　车门被拉开，霍九冒着大雨跳进车里，水珠顺着英俊的脸颊往下流淌。他脱掉湿透了的外套，从兰叶手中接过毛巾，用力擦干脸，然后又还给她：“外面到处都是湿的，没办法生火，晚饭凑合着吃点饼干吧。”

　　兰叶点点头，按住他的肩膀，用毛巾擦拭他的头发：“大黄怎么样了？”

　　指尖透过柔软的毛巾，轻轻揉擦他的头皮。

　　两人已经许久没像现在这样亲近了。

　　霍九觉得很舒服，微微眯着眼，像是懒洋洋的大猫：“我找了块塑料布，在路边扎了棚子，大黄躲在那儿过夜，条件太简陋了，只能委屈它凑合一下。”

　　兰叶拿开毛巾，捻起他一小撮头发，自言自语道：“头发有点儿长了。”

　　霍九随口道：“你帮我剪剪？”

　　“行啊，”兰叶从包里翻出剪刀，在他头顶比划了一下，当真动起手来。伴随咔嚓咔嚓的细碎响声，无数碎发从她的指尖飘落，她把霍九的头发剪得很短，削薄的短发有些坚硬，抹上去略显刺手。霍九的头型很好，即便是剪这种寸头，依然很帅。他的眉毛浓丽，双眸锋利，有种英俊硬汉的气质。

　　兰叶注意到他下巴上青涩胡渣，拿出刀片：“要不要刮一刮？”

　　霍九转过身，很大方地抬起下巴，将自己的颈动脉毫无保留地袒露在她面前。

　　兰叶单手扶住他的脸颊，低着头，用刀片将胡渣慢慢刮掉，动作轻而缓慢。

　　两人面对面，距离很近，霍九可以看到她微微垂落的眼睫毛，可以看到她认真专注的眼神，以及熟悉的嘴唇。记忆中的味道，温润香甜，夹杂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微微泛苦，却回味无穷。

　　蒋文意一边给收不方便的姐姐喂饼干，一边轻声问道：“他们是夫妻吗？”

　　蒋雯芯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前座的两个人，虽然谁都没有明说，但他们之间默契自然的动作，却像极了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

　　田盛凑过来插话：“他们已经分手了。”

　　蒋雯芯有些意外，说：“这真看不出来。”

　　蒋文意小声问：“他们为什么会分手？”

　　……

　　三个人凑在一起叽里咕噜地讨论起八卦，作为□□人民，看热闹说八卦那是与生俱来的技能，尤其是在这慢慢雨夜，大家都显得蛋疼的时候，对八卦更是流露出极大的热情。

　　他们说得正起劲儿，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兰叶终于忍无可忍，无语地看着他们：“你们在八卦别人的私事时，敢不敢把声音放低一点？”

　　田盛与蒋家姐妹立刻将声音压倒极低，嗡嗡嗡的说话声，就像一群蜜蜂在耳边打转。

　　兰叶果断无视这三个家伙。

　　刮干净胡渣的霍九显得精神许多，他满意地摸着光滑的下巴：“谢谢。”

　　兰叶打开窗户，就着外面的雨水，将刀片和剪刀擦洗干净，收回包里。霍九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想起她第一次帮他刮胡须时，由于技术生涩，她不慎在他下巴上划了一道伤口。她紧张得不行，又是消毒又是上药，还抱着他的脸颊亲了又亲，说是这样就不会疼。

　　记忆被打开一道缺口，更多的回忆泉涌而出，他细细回味，心中被一种温温热热的情绪沾满。

　　此时此刻，他很想伸手抱抱她，但顾及到旁边还有人在，他没有付诸行动。

　　晚饭用一袋饼干对付着吃完，兰叶睡了一下午，这会儿完全没困意。等大家都睡着了，兰叶还睁着眼睛，她看了一眼同样没有睡的霍九，低声说：“你睡吧，我来值夜。”

　　霍九看了一眼后面睡着了的三个人，心中的渴望蔓延开来，他不想再遏制，上半身探过去，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她怔住，下意识往后退，霍九收紧手臂，声音低沉沙哑：“别动，一下下就好。”

　　天知道他在重逢的那一刻，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压制住拥她入怀的冲动。

　　然而这一刻，相思已然成灾，他不想再克制。

　　兰叶僵硬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鼻间全是他的气息，很干爽，她悄悄地吸了一口气，轻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知道。”

　　兰叶没有再说话，她稍稍侧首，将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静静看着车窗外的黑夜。

　　虽然外面狂风骤雨，虽然世界动荡不安，但身边这个男人带给她的温情，在无形中将寒冷驱散，仿佛一切静安，现世安稳。

　　一夜平安，天亮之时，车队重新启程上路。

　　雨水淅淅沥沥，相较之昨晚，雨势已经缓和不少。

　　瓦阳市属于少数民族自治区，由于地形差异，这里有些独立周围城市的自然风景。原来政府有打算在这里发展旅游业，但因为瓦阳位置太过偏僻，山路崎岖，修建公路耗资巨大，等了好些年才把文件批准下来。好不容易将连同外界的公路修建完毕，旅游业才刚开了个张，该死的末日就来了。

　　崭新的公路已经被毁得面目全非，车队摇摇晃晃从上面碾压而过，终于抵达瓦阳境内。

　　令人意外的是，这里并没有太多变异植物，房屋街道几乎仍旧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车队在马路上缓缓行驶，大黄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它不停地甩尾巴，爪子在地上使劲抓挠，两只耳朵高高竖起，似是在警惕些什么。

　　兰叶闻到空气中有股奇怪的味道，她探出车窗，使劲吸了口气，仔细分辨。

　　是腐烂的气味！

　　她抬头望去，催动元力集中到双目，看清旁边的巷子深处墙壁上血迹斑驳，再抬头，六楼窗台防盗网上飘着一头布满血污的女人长发，旁边的餐厅角落里有破碎的肢体……

　　兰叶心中暗叫不好。

　　可不等她开口，后方车队有人传来惊恐的尖叫声！

　　霍九猛地踩下刹车，叮嘱兰叶：“你呆在这里，我去后面看看。”

　　他跳下车，大步离开，田盛和蒋家姐妹，兰叶闭上眼睛，将元力集中到耳朵，仔细倾听周围的动静。

　　悉悉索索的声响，似乎有一大群生物在向他们靠近。

　　蒋文意忽然叫了一声：“是老鼠！”

　　众人循声望去，见到路边三三两两地冒出来变异老鼠，大小不一，其中个头最大的老鼠，足有一米多长。它们双目猩红，牙齿锋利，两只前爪搭在胸前，末端还带着倒钩，寒光闪闪。

　　大黄已经按耐不住暴躁的情绪，冲上去将这些老鼠踩成肉饼，然而，越来越多的老鼠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密密麻麻，黑黝黝的大一片，看得人头皮发麻。

　　从兰叶听到的声音来看，这些老鼠的数量远不仅此，再呆在这里，他们肯定会被这些老鼠彻底淹没。

　　兰叶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往后放看去，见到霍九正从最后一辆车跳下来。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几只变异老鼠朝他扑过去，被他一脚踹开，飞出去老远。

　　老鼠们将车队团团围住，有些胆大的老鼠已经开始撕咬汽车轮胎，霍九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车里。

　　砰地一声关上车门，他用力踩下引擎，转动方向盘：“后面有人被老鼠咬伤，王医生在处理。”

　　货车顺势驶出去，将堵在路上的老鼠们给撞飞出去，大黄疯狂地扫荡这些老鼠，四只爪子满血老鼠残留的血肉，就身上也沾到了些许血污。

　　车队在霍九的带领下，冒死前进，老鼠们吱吱地大叫，死追不放。

　　有些老鼠甚至从旁边的楼房上跳下来，撞向玻璃车窗，老鼠脸被玻璃积压得变形，爪子在玻璃上抓过，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车里的活人，露出贪婪兴奋的目光。

　　后面几辆车在老鼠们堆积起来的尸体上碾过，血肉飞溅开来，有两个心理素质不过关的司机被吓得手脚发抖，一个不慎，货车一头撞进路边的店铺里。

　　无数老鼠朝这辆货车涌过去，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霍九猛地转动方向盘，直接将货车开进旁边一家烟花炮竹店，不等他开口，兰叶就率先跳下车，霍九跟田盛紧随其后，蒋家姐妹稍一犹豫，也跟了上去。

　　有老鼠闻风而动，朝他们这边靠近，兰叶等人翻出店里的鞭炮，点燃之后，手臂一抡，扔进老鼠堆里。

　　只听见噼里啪啦的一阵响，老鼠们被炸得皮开肉绽，嗷嗷尖叫。

　　原本躲在车厢后面的难民们见到此景，也都哆哆嗦嗦地跳下车，帮忙搬运鞭炮。

　　老鼠们被炸得怕了，它们下意识远离这家烟花炮竹店，霍九扛着一大捆鞭炮追上去穷追猛打，田盛这个“人工打火机”自觉地跟在他身后，专门负责点火。

　　兰叶将大黄叫回来，拉着蒋家姐妹爬到它背上，兰叶拿出□□，这玩意儿是她在空间世界里做来以防万一的，箭矢不多，箭头全都被她淬了毒。她举起□□，帮霍九解决掉漏网之鱼，阻绝老鼠偷偷靠近霍九和田盛。

　　蒋文意从挎包里取出几张旧报纸，撕碎了之后，往天空一扬。

　　纸张碎片随风飘散开来，如天女散花般，纷纷扬扬，落在老鼠们身上，单薄的纸张瞬间变换为锋利刀刃，划破皮肉，将老鼠们生生钉死在地面上。

　　见到这一幕，兰叶禁不住多看了蒋文意一眼。

　　在纸片的无差别攻击下，老鼠们死了大一片，但大黄身上被割了几道伤口，霍九和田盛幸运地躲过了，没有被纸片伤到。

　　蒋文意虽然身怀异能，但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她只知道撒纸片可以在最快速度内解决掉最多敌人，却忘了这种招数属于无差别攻击，若是操作不好，极有可能伤到自己人。

　　她自觉惭愧，不敢再乱撒纸片，而是学着兰叶的模样，将撕碎的纸片一张张飞出去，帮忙把围在大黄身边的老鼠们一个个解决掉。

　　蒋雯芯拍了拍妹妹的背脊，示意她别太紧张。

　　霍九将后面五辆货车里的人从老鼠堆中救出来，他们之中有好些人都被老鼠抓伤，还有少部分已经葬身在老鼠的肚子里。

　　看着那些老鼠吞吃活人尸体的血腥场景，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老鼠的数量实在太多，他们快把烟花炮竹店里的鞭炮都搬空了，然而老鼠们还增多，这种鼠海战术太凶残。他们陷入困境，兰叶忽然听到汽车的马达声，她循声望去，见到前方道路驶出一辆军用车队。

　　那些车子在路中间停下，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从车上跳下来，一边前进一边开枪扫射。老鼠们被打得血肉横飞，吱吱乱叫，等他们靠近大黄，这才停止扫射，而是改为一个个地点射。

　　这队士兵的战力非常强，有他们的加入，局面瞬间被扭转过来。

　　从他们的车牌来看，他们应该来自设立在瓦阳的C-13陆军基地。

　　枪战了十来分钟，老鼠们死伤大半，剩下的少部分老鼠不敢再硬拼，尖叫着四处逃窜。

　　士兵们没有去追，侥幸得救的难民们一见到这些子弟兵，立刻就像是找到了组织，喜极而泣，激动地围上去，说着各种感谢的话语。

　　然而，还没等他们把话说完，一位少校站出来，一声令下：“将他们全部抓起来！”

　　士兵们立刻将枪口对准这些难民，连同兰叶霍九等人在内，也被对方要求放下武器，接受检查。

　　这些人手心里都有枪，不能硬来，兰叶只能带着蒋家姐妹从大黄背上滑到地上，他们走到霍九和田盛身边，将手里的武器扔掉，并举起双手。

　　负责检查兰叶和蒋家姐妹的人是个女中尉，兰叶的背包被收走，连通口袋里的口香糖都被搜刮干净。

　　他们被这群士兵押上军车，沿着马路往前走，来到一堵高大的围墙前面。

　　这堵墙壁由钢筋水泥浇筑而成，足有十来米高，墙上还插着尖锐的铁叉，在距离墙壁两米外的地方，还围着一道电网。

　　看这架势，明显是用来防御丧尸的，联想到刚才在街道各处看到的情况，兰叶肯定这附近有不少的丧尸出没。

　　车队在门口经过检查，进入内部，里面是严格按照军队的制度来建造布置的，简单实用。一些空地上搭建了不少军用帐篷，有些人从帐篷里探出头来，警惕地打量这些外来者。

　　所有人都被关入监狱之中，兰叶和蒋家姐妹被关在同一间小房子里，其他人都散开关在其他牢房里。彼此距离并不远，隔着铁窗就能看到他们。

　　霍九的牢房在兰叶隔壁，他问：“小叶，你怎么样？”

　　兰叶靠着铁窗坐下：“没事儿。”

　　田盛用力去踹铁门，踹得铁门砰砰响，霍九看了他一眼，淡然道：“别白费力气了，基地里的牢门没这么容易打开。”

　　田盛停止撞击，摊开手心，打算用火去融化铁门。

　　霍九及时阻止了他：“不要轻举妄动，就算你打开这扇门，也没法活着走出这个基地，他们手里都有枪，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田盛只得打消用火的念头，心中郁闷难当，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气呼呼地坐到地上：“这群人问都不问一句，就直接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兰叶说：“都世界末日了，还要王法干嘛。”

　　其他房间里有些人因为害怕而低声哭泣，还有些人开始破口大骂，指责这个没有法律的社会没有人性balabala。

　　蒋雯芯一边安抚妹妹，一边看向兰叶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兰叶说：“等。”

　　“等什么？”

　　“等他们来找我们谈判。”

　　蒋雯芯微微一愣，不明所以：“谈什么？”

　　没等兰叶回答，就有两个手持武器的士兵走过来，他们打开铁门，将枪口对准兰叶和蒋文意，厉声道：“你们两个人出来！”

　　蒋雯芯立刻将妹妹护在身后，紧张地问道：“你们要干嘛？”

　　“没你的事儿，给我滚开！”其中一个士兵厉声呵斥，突然用枪托狠狠砸在蒋雯芯后脑勺身上，蒋雯芯两眼一翻，不甘地昏死过去。

　　蒋文意急忙扶住姐姐，惶恐地后退，奈何牢房只有这么点儿大，她很快就退到墙角，再无路可退。

　　两个士兵粗鲁地将蒋文意拖出来，兰叶此刻已经站起身，她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不用是对方动手，就自觉地走出牢房。

　　兰叶和蒋文意被同时带上手铐，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监狱里回响，其他人透过铁窗看着她们。

　　田盛趴在铁门上，愤怒地大喊大叫：“你们这群兔崽子，知道老子是谁不？你们有种就冲我来，只知道欺负女人算个□□蛋！”

　　霍九一直紧紧盯着兰叶的身影，神色阴沉，兰叶在经过他面前时，稍稍侧首，偷偷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路上，蒋文意手指捏紧衣角，心里紧张不安，她时不时地瞟向旁边的兰叶，见到兰叶神色沉静，仿佛并不将眼下的困境放在眼里。受到兰叶的感染，蒋文意不自觉地镇定下来，她悄悄呼出一口浊气，现在已经够糟糕了，再糟也糟不到哪里去。

　　她们分别被送进两个审讯室里。

　　兰叶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坐在对面办公桌后面的军装男人，平静地问道：“你是这里的首长？”

　　军装男人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眼角有几道鱼尾纹，眼睛里精光闪闪。他和善地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我姓董，是这个基地的负责人，这次请你过来，是想跟你谈一谈。”

　　兰叶举起杯拷住的双手，金属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能帮我解开吗？”

《系统之请叫我雷锋》
基友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