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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只是白莲叶这番义愤填膺落在薰华耳中倒生了些别样的寓意,他堪堪恍悟:这个一毛不拔落在自己眼里再怎么不堪,到底是莲叶妹子的心上人,他背地里揭人家的短也就罢了,现下再拿人家的名号说事倒着实显得他不大厚道,毕竟这个名号也不是一毛不拔自己起的,再者头衔名号这个东西亦系身外之物,他自己本就不怎么看重,此刻若在这上面较真,的的确确失了他一番本色。
薰华识趣地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只在面上挂了抹尴尬的笑,重提了方才的话道:“那姑娘,当真没妹子你标致……”
见白莲叶看着他不做声,薰华愣了愣,想是他这回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没什么成效,于是换了战略,转声骂道:“你说这个一毛不拔他也忒不是个东西,同老子谈交易尽往老子软肋戳不说,还明目张胆地抢了老子的心上人,抢了老子心上人不说,又不三不四地同别的姑娘搞在一起,奶奶地熊的!这老子就忍无可忍了!莲叶妹子,你可千万要止步再止步啊,这种男人亏着你我早早看穿了他那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隐藏着的一颗禽兽的内心,否则还不晓得怎么被他糊弄!”
美少年薰华以他那削细皙白的美人拳头紧紧地握举着他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攥在手里的那柄火钳子,振臂高呼了以上一长串内容,他这段话讲得颇为慷慨激昂的,白莲叶甚至觉着自己屋顶上的瓦砾都被他震得抖了一抖。
白莲叶不禁抬头望了望天花板,再低头瞧了瞧依旧高举着个火钳子面目炯炯的薰华,刚想扶额解释一声:“小华,这个真是你误会了。”就听见屋子外头笃笃的叩门声,以及隔着门的一句“小姐,您可在里头?”
白莲叶晓得是欢霓回来了,突然挂念起果子的病来,忙唤道:“进来。”
欢霓闻声进屋,瞧见白莲叶同薰华两个人围着个火盆子,愣了一瞬,旋即又掩面笑道:“我可是扰到小姐同这位公子闲谈了?”
白莲叶尚未开口,薰华便已起身,手里拿着的火钳子老早被他置回地上,方才衣服上被他撩来撩去的那些个褶皱也不晓得去了哪里,总之白莲叶抬眼看他的时候,他整个人端庄洁整温文尔雅得厉害。薰华对着欢霓谦谦有礼道:“无妨,无妨,在下只是同莲叶妹子小叙一番,”他又朝窗子的方向望了两眼,抬手礼了礼,“现下时候也不早了,在下也不便多做打扰,就此拜别,”又朝着白莲叶递了个眼神,随后笑着再是礼道,“就此拜别。”
白莲叶亦是起身伏礼,嘴上呲了弯甜甜的笑:“慢走,可要我送上一送?”她话音未落,登时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仿佛抽了两抽。
薰华此刻倒很是知礼,婉言推拒道:“妹子你歇着便好,不必相送了,”薰华走到门口,末了,添了句,“嗯,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我,你总归找得到的。”说罢又看了白莲叶两眼,方才离开。
薰华离开之前流连最后两眼的丰富内涵白莲叶自然是体会了个透彻,只是她脑子里更为透彻的是,她绝不能让薰华这个目前看来是个小麻烦的麻烦上升成为一个毁人灭己的大麻烦。虽然这么做确实有些对不住小华对她的一番信任,但是白莲叶觉得,固然人各不同,小华比起自己也许是多了那么一点勇气和毅力,或许坚持下去也可以得到那么一点运气,然而自己从一出生开始就以白莲花为目标折腾了近十年辰光都没能有什么结果,小华想要靠那么一丢丢的勇气和毅力以及还不晓得会不会碰见的运气胜了尔殷这么个一出生就注定是个主角的人物,至少大抵还是要花上个十几年的辰光罢。
让她再等个十几年也许她似如今这般每日无聊地晃悠晃悠也就过去了,只是白莲花这么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又怎么可能守个十几年不嫁人呢?
所以啊,命运这种东西,还是早些看清的好,白费劲儿折腾不说,若是折腾不到别人,反而把自己整辈子搭进去了,白莲叶觉着,这实在划不来,划不来。
有了这么一层深刻的思考,白莲叶心里的负罪感霎时减了不少,她这几年虽然不大喜欢用脑子,但是白莲叶私下里认为,她对于人生哲思的敏感度一向是居高不下,可谓天赋。她又忽地恍悟道,似她和薰华这样处境的,老天大都会赐予他们一技傍身,要么似她这种智力型的,要么似薰华那种随时根据身边人物环境变换人格气质的。白莲叶估摸着,像薰华那样子文弱的体格,一会子要这么来回变换面部表情,一会子又要昂首挺立地在寒风中摇着扇子,身体肌肉大抵也是十分负担,所以为了同她自己的型号匹配起来,白莲叶亲切地将称薰华为体力型的。(……)
……
且说体力型的薰华一路风姿飒飒地出了白府,刚拐进一个无人的街巷子,便即刻萎了身上的一派彬彬神采,左歪右拧地活络着胫骨,嘴里还一边嘟囔着:“哎哟哟……作死老子了,若不是为了能给莲花一家子留下个好印象……”
他后话还未道出,只觉暗处似有目光隐隐射来,四下张望,却只见天边黄昏夕晕,映在四周一片银茫的屋舍瓦砾上,倒是金光泛泛,薰华忽然觉得这少昊的寒天冻地里没有来地透出一股子温馨的暖意来。
“呵……”他自己放松笑了笑,拿冰冷的手掌捂了捂脸,再没多想,缩着脖子往君子阁的方向去了。
也亏得他没再多想,若是他当真仔细探了探,指不定便会发现他身后不远处一只结了冻的大水缸后头藏着的一个样貌普通的男人,而那时,这位样貌普通的男人倒是真要好好考虑考虑,到底是要将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美少年敲晕了丢在这里呢?还是稍微好心一点,将他敲晕了送回他家门口呢?
不过,像现下这么个状况,倒是帮这男人省了不少事,所以在他从冻得硬邦邦的大水缸后面立起来,嗖地一下闪没影的那个瞬间里,他的心情还是颇为不错的。
只是这颇为不错的心情在他同寻常一样回府禀告主子之后,便淡了那么一点,也许,是很多点。(……)但若是具体让他讲一讲他这个心情究竟是如何淡下去的,他讲也不大清楚,他只晓得自己依着规矩找了主子,同昨日一样将今日白府里有哪些个动态,白家两个小姐分别做了哪些个事情等等,只要是他了解到的消息全部一字不漏地上报上去。
平日里他报上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主子通常都是在批阅一堆又一堆从全国各地送来的公文卷宗,虽然他主子听他汇报的表情十分平淡,但是他总是有种他主子手里握着的那支朱笔越写越畅快的错觉。
然而今日他越是汇报却越是觉得,他主子手里的那支朱笔挥毫泼墨之间都是一种沉重,这让他很不理解。而让他更是不解的是,平常他汇报完成之后总是一言不发地让他离开的主子,今日居然破天荒开口问了他一句:
“你可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他愣了一瞬,赶紧低头回道:“没有。我立在屋子另一头的窗子旁边,只瞧见二小姐与薰华促膝相谈,举止,”他顿了顿,“举止颇亲,我原本瞧着四下无人飞上屋顶,正打算揭瓦细探,二小姐的丫鬟就来了。”
他说完这一番话之后一直低着头,半晌听不见他主子反应,不由得滚了滚喉结,下一刻,就听他主子的声音无怒无喜地传过来:“你出去罢。”
他掩在袖口里的手指终于动了动,躬着身子想退出去,却被主子一声止住:“你叫杜慎?”
他躬得更低了:“是。”
他主子沉沉吩咐道:“今后你便只管白家二小姐一个人,”那声音停了停,“其他事情去让化异再派个人去做。”
杜慎接了命令,终于得以退了出去。
于是他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抹了把额上的细汗,也来不及看手上的汗渍,便一个闪身回了自己的屋子里,一头倒在床上,拿着枕头蒙了脸,一动不动地装死人。
而方才那点不错的心情也就在这么个日常的汇报中摸不着边了。
杜慎自以为自己还是有点脑子的,可他那点脑子却在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彻底地被他这个新跟上的侧君主子给弄了个浆糊。就打他上上个月误打误着被侧君点上跟着白家二小姐的那刻起,他发现他从此往后的任务仿佛都同这个白家二小姐有关。
那日,侧君同二小姐一道行在街上,他们一众暗卫一如往常隐匿在旁,突然暗卫统领化异暗中示意侧君有异动禀报,下一刻,盯着白家二小姐的任务便落到了他的头上,再下一刻,白家二小姐就差点遭了毒手,幸好只是差那么一点点,若是真的遭到了歹人屠害,杜慎想不出自己会遭到如何处罚,但正是因为想不出,所以才觉得更加得后怕。
好在白家二小姐最终平安无事,他也自此多了一个监视白家的任务。
杜慎从枕头下冒了双眼睛,捂了声叹息。他有些郁闷,想他应了国君的旨意处调度到侧君麾下办事,本想着在眼下某个大事上一展宏图,没料运气太背,摊上这么个不温不火的差事,杜慎实在弄不明白侧君若是让他看着白家也就罢了,或者让他暗中保护白大小姐这也说得过去,却偏偏让他只守着白家二小姐,侧君这又是在未雨绸缪些个什么呢?
杜慎又叹了口气,刚想叹服地摇摇头以示侧君心思缜密到自己难以揣摩的敬佩之情,就听房门被人一股子推开的两声砰砰。
杜慎眉毛一抽,闭上眼睛装睡。
来人大大咧咧地咋乎着今个雪融天气冷,又一阵搓手跺脚弄得霹雳哐啷的,接着突然静了那么一霎那,再下来便是一句惊呼:“哟!慎子!你在啊!”
杜慎继续装睡,却止不住地眉毛又是一抽,来人又道:“别装了!你平时睡觉可没有这么安静的。”
无奈,杜慎睁了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沉着脸道:“杜口,你可否不要这样叫我。”
杜口不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个小事你就不要这么在意了嘛,大娘在家不也是这么唤你的么?再说了,我们小的时候,不也是这么相互叫来叫去的嘛!你可别说你从来没有叫过我口子啊!”
杜慎打下他的手,站起来道:“我娘是我娘。”又理了理衣上的褶皱,“小时候是小时候。”杜慎看着杜口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登时摆了大哥的架子道:“你现下在的是太子府,就是个称谓也马虎不得。叔叔婶子去得早,我娘一直把你当亲养的,我本来不想为你谋这份差,可我娘千求万求的……她又千叮咛万嘱咐托我照顾好你……”
杜慎这么旧事一提,杜口虽然笑着,再开口时,语气里却再没了方才的随便,只顽笑道:“你那么认真作甚……”末尾的语气里泄了些底气,又转道,“呃,方才我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朝蕣姑娘,她,她同我打听你来着……”
杜慎微微变了脸色:“我?”
杜口似是遇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提了精神道:“你猜她问我什么?”
杜慎看着他不答话,杜口讨了个没趣,叹了口气,又笑眯眯道:“她向我打听你的喜好,似你平日里喜欢吃些什么,喜欢做些什么,喜欢到哪里去诸如此类的她皆是同我询问过。”
杜慎问他:“你也同她讲了个一清二楚?”
杜口一副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的模样,信誓旦旦道:“我可没说什么……倒是她问我问得认真,我这么一概不知的,有点不大好意思……不过啊,我帮你旁敲侧击她的时候,她虽然嘴上不说,却是红了脸不看我,这分明是默认了嘛!”杜口说着朝杜慎使了使眼神,“慎子,哎不,大哥,你总是拿大娘来压我,可我分明记得大娘倒是挺惦记你的大事情啊!”
杜慎先是将杜口的话在心里思索了一阵,随后回道:“我也记得我娘后面还说了句,大哥成了家,口子也好娶媳妇了。”又看他问,“你可是着急了?”又“哦”地忽然记起,“前些日子你似乎提了提墨冼姑娘的菜做得不错的。”说着最后瞧了杜口一眼,自己出门去了。
杜口觉着杜慎后头两句话听起来甚是凛厉,遂也回顾了一番自己的话觉得自己这么帮他牵红线也没什么不对的,想了一会子,思维忽然绕了回去,这才恍然道:原来他还是怪我那声“慎子”,叫得太像“婶子”啊,这样的叫法于他大哥杜慎这样的魁梧人才,确然不符,嗯,确然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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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上次的杜慎那一段补完,今晚约摸还有。
不过时间有多晚就不晓得了,极有可能是凌晨
嫌晚的话明早来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