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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逛了市井也游了城郊,还给六皇子求到了信中答应好的奇玉,手冢和忍足才跟随丸井一起踏上回皇宫的路。回到宫中,天色已晚,但柳生仍安排了丰盛的晚餐。晚饭快要结束的时候,真田才出现在偏厅,神色颇有些疲惫,看样子也是忙碌了整日。
“明天就要走么?”真田看看忍足又看看手冢,“这样的安排未免太仓促了,至少再多留几日,也不显得我觞国失礼。”
“谢皇子好意,但四皇子的命令是,送皇子回都城后,三日便启程离开。”忍足也没起身,只是放下手里的筷子,脸上依然是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笑容,“我们在这里,对皇子来说,诸事也不方便吧。”
“你多虑了,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真田其实想说,你的存在根本不会影响到我什么,但碍于场面,还是没有直说。
“四皇子有命,我们当然不可违抗。”忍足看了一眼手冢,后者只是沉默地坐在一边,他有这个自觉,出门在外,特别是有使命在身,大多数事情,还是要由忍足来做决定的。“我已经吩咐过随行的下人,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
“我安排人送你们出城。”
“不必,我们本来就是送皇子回来的,皇子再派人送我们,这样下去岂不没完没了?”似是无意地看了手冢一眼,忍足的笑容里有挑衅的味道,“皇子尽管放心,这一路没人动得了国光分毫。”
“……”真田看着忍足,他是在炫耀陌辽的高手万无一失,还是在炫耀国光有我保护不用你管?无论哪一个,都是明晃晃的挑衅。
“既然如此,今晚就早些休息,明天一早我会亲自相送。”真田说完,转身就走。待真田走远,手冢才口气略带不满地说,“没必要那样说吧。”在手冢看来,忍足那句话是在揶揄真田对他的感情。
“他总归不是担心我会半路被歹人劫走。”忍足笑了笑,又拿起筷子,“快些吃完,我们就回去收拾好行装。景吾已经急了。”
“嗯。”忍足的话让手冢想起了迹部的信件,情况有变,柳莲二不知所踪,应该在找寻切原赤也处的路上。看到信的时候手冢一度非常困惑,切原一直是由柳在保护的,他既然知道地点就该直接赶去,按理说早该抵达,为何迹部在信中用了“找”这个字?忍足这才解释道,迹部盛雄为保证柳处在控制之下,一直只将切原所处的大致位置告知柳,不肯让他知道具体的地点。所以就算是柳,也只能大海捞针般寻找。
“所以才要明早就走,和凤接头后立刻掉头向南。”
“你确定他在那里?”忍足说切原在赤桑国的廖城时手冢吃了一惊,忍足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忍足却不肯说,手冢问不出,也只好作罢。
“我确定。”忍足放下筷子,语气认真,“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快赶去和凤会合,耽误不得。”
“我明白了。”手冢将最后一口米饭咽下,也放下碗筷。明天开始,他就要正式和真田为敌了。想到这里,手冢不禁叹了口气,眼神也凝重起来。
窗外的弦月,竟像是一张咧开的嘴,那般狰狞。
离别比手冢想象的要简短许多,真田和柳生率领着若干官员兵士一路送手冢和忍足到皇城门口,双方都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就打算作别。临别时,真田叫住了手冢,沉默半天,最终也只说出一句“珍重”。
“后会有期。”忍足没有给手冢留下太多的时间,面对真田的欲言又止,手冢只说了这四个字。一扬马鞭,忍足一马当先,带着二十人的马队绝尘而去,一时间马匹嘶鸣,听在真田耳中有悲凉的别离意味。手冢转头看了真田一眼,未发一言便掉转马头喊了声“驾”,跟在队伍后面向前赶去。
“皇子,该回去了。”见忍足手冢一行人已经远去,真田却还坐在马上不肯离去,柳生适时地出声提醒。
“回宫。”真田又望了一眼手冢离去的方向,距离已经遥远到辨认不出人影,掉转方向,真田一勒缰绳,□□的坐骑听话地奔跑起来。送行的人也纷纷掉头,柳生跟在真田身后,看着真田冷峻的面容,在心中暗想,关心则乱,手冢国光,必成真田的软肋。
丸井,接下来,可就靠你了。
忍足和手冢一行人离开十日之后,柳生第一次收到了丸井差人送回的信。信中写道:一行人“日出启程,日落方止,日行百里有余,已至大漠腹地,不日将出”。柳生斟酌着丸井的字句,根据丸井的报告,忍足和手冢一行人分明是在尽一切可能加速赶路,这与他预想的一样,两人肯定还有重要的任务亟待完成,才会如此急着前行。在信的末尾,丸井又写道,“将待手冢国光单独之机掳之”。柳生推算时间,算上送信回来的几日,手冢等人应当快出大漠回到陌辽境界了,他曾叮嘱丸井在一行人与陌辽的接应人会面而又未至陌辽之时下手掳走手冢,看来,时机已到。
以丸井的功夫,带走手冢简直易如反掌,棘手的只有那个对手冢几乎寸步不离的忍足侑士。柳生的眼神一暗,于文于武,忍足都是他轻视不得的对手。或许会是比迹部景吾更加难缠的对手,柳生在心里做出这样的评价,但是鹿死谁手,还并未可知。
艰难的跋涉依然在继续,对于强迫自己从睡梦中清醒这事,手冢竟已开始麻木。自从离开觞国,一行人就在尽可能拉长赶路的时间,以接近来时双倍的速度在沙漠中前行。虽说不用手冢值夜,但在白天酷热夜晚冰冷的大漠里昼夜劳顿,他还是渐渐感觉到身体的疲惫。
终于,在所有人都疲惫不堪的时候,陌辽的马队出现了。
身材高大的青年见迎面而来的正是忍足,拍马就迎了上去,银色的头发随着骏马奔腾的动作而上下飘飞。忍足见到凤,心情也是一振,指挥着同样因看到希望而精神一振的随从们加速往前。
“终于等到你们了。”凤勒停自己的马,对忍足和手冢温和地笑着,“一路都还好吗?”
“没出什么大问题。”忍足转过脸,将凤介绍给手冢,“凤长太郎,凤将军家的长子,景吾最得力的手下之一。”
“手冢国光。”手冢微微点头致意,凤回报以友善的笑容。“长途跋涉辛苦了,我已安排好住宿之处,这就带你们前去。”
“好。”凤带来的手下已经接过了忍足和手冢等人的行李,疲惫的随从们被换去休息,忍足和手冢放慢了前行的速度,跟着凤继续往东走。
一直默默紧随在后的丸井目光一闪,下手的时机到了,就在今晚。
“客官,热水已经烧好了。”肩上搭着毛巾的小二适时提醒,凤掏出一两银子交给他,说了声“多谢”。
“国光,你先去吧。”忍足看了看手冢,休息了三个时辰,他看上去总算是有些精神了。“我和凤还有话说。”
“嗯。”忍足既然这么说,就说明有不便被自己知道的事。手冢听了忍足的话,拿了换洗的衣物就跟随点头哈腰的小二出去了。小二走时没忘了轻轻带上门,门里的忍足听脚步声渐远,这才拉了凤坐下。“那两个人在哪里?”
凤知道忍足在问的是谁,立刻答道,“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们就在楼下。”凤虽然年轻,行事却十分稳重,“今晚便让他们与你们相交换。”
“那就好,一切依计划行事。”
久经风吹日晒的身体浸泡在热水之中,手冢将头向后倚在浴桶边缘,闭上了眼睛。这一路颠簸太过辛苦,已经被忍足等人百般照顾,他还是觉得身心俱疲。相比起忍足和那些随从,他的体力差得太远。手冢一直在心里责骂自己没用,只会拖人后腿。他必须早点让自己强大起来,否则到了关键时刻,他会成为忍足的绊脚石。
月光从浴室的窗栏射入,淡淡的光芒让人心安。丸井看着背对着窗口的手冢,思考着从何处侵入最为妥当。小小的浴室从浴桶到门边的距离不过五步,从门口进入,在手冢出声之前将他打昏再偷偷带走的可能非常大。丸井盘算了一下,立刻做了决定。
刚要转身,丸井突然发现有人在自己身后。猛地回身一拳击出,身后那人轻巧躲过,大手将丸井的拳头稳稳接住。丸井定睛一看,不由吓了一跳。那人面色凝重,示意丸井不要出声,扯着丸井的手腕便将他拖到一边。
“你怎么在这里?”丸井看着面前的桑原,他一直都不知道这一路还有别人在跟踪。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桑原压低了声音,“丸井,你在这干什么?”
“……”没想到桑原会突然出现,柳生给他的是密令,丸井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得含糊其辞,“当然和你一样。”
桑原是真田直属的下属,功夫更在丸井之上,丸井头脑转得飞快,桑原肯定是奉了真田的命令而来。
“和我一样?”桑原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皇子命我暗中保护手冢国光,难道你也是?”
“是柳生让我来的。”丸井临时编造了借口,“防止他们中途被贼人袭击。”
“原来如此。”丸井不知道桑原是否相信他的话,但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桑原仔细听了听,浴室里传来了水的响声,想必是手冢出去了。丸井在桑原看不见的地方暗自咬牙,该死,难得手冢落单,这么好的机会居然就这么被破坏了。
“手冢已经和陌辽的人接头,我这就启程回皇子那里复命,你呢?”
“柳生的命令是护送他们平安回到陌辽。”丸井尽力伪装出无事的样子,“我还要继续跟下去。”
“这样,那你万事小心。”桑原的眼神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你的警惕性还是一样没有提高。”
“……我知道了,柳生派我来的事情没有让皇子知道,你回去之后不要乱说。”丸井知道桑原是在提醒他,刚才如果换一个人,他很可能已经中了招。对来自背后的袭击无法第一时间察觉是丸井从习武那天起就一直无法克服的障碍,丸井自己知道,却也毫无办法。
“是吗,既然柳生大人另有打算,我不会乱说的。”桑原递给丸井一个肯定的眼神,“我先走了,早日完成任务回来。”
“嗯。”看着桑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丸井微眯起眼睛,面色不善地沉了口气。
客栈房间不少,但手冢仍被安排与忍足同住一间。手冢不知缘由,却也听从着安排。忍足睡在外侧,手冢躺在里侧。深夜,有人来到房前敲了三下门,忍足立刻翻身坐起,将手冢推醒。手冢茫然转醒,就见忍足将右手食指立在唇前,手冢会意,跟着忍足悄悄起身下地,推开门向楼下走去。忍足带着手冢来到一扇门前,轻敲三次,门随即打开,凤早已等在那里。
“这……”虽然忍足有交代他不要出声,手冢还是在见到屋里另外两个人的时候大吃一惊。
“手冢君莫惊。”好在门已关上,手下也查过周遭无人,凤对手冢的反应非常满意,手冢能这样吃惊,说明他几个时辰没有白忙。
站在屋中的两个男子,无论身材衣着还是发色相貌,都与手冢和忍足别无二致。
“追踪的人还没走,之后就要靠他们假扮我们引开追踪了。”忍足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笑着赞叹,“凤,你易容的本事又长进了。”
“哪里,”面对忍足的称赞,凤不好意思一般笑了,“神态还不是很自然,但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已经很好了,”忍足看了看定定看着那个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的手冢,勾唇浅笑,“国光说不定在疑惑,到底哪个是手冢国光呢。”
“这就是易容之术?”手冢忍不住惊奇,眼前的人和他实在是太像了。他与凤相处时间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两个时辰,凤居然就能把那人模仿得如此形似,着实出乎手冢的想象。
“时间仓促,神态表情都差了很多,好在追踪之人不会近身,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被识破。”凤冲手冢笑笑,“必备之物都已经在这里,明日一早我们便会启程向东回陌辽,你们晚些时候再离开吧。四皇子派了宍户暗中保护,你们只管放心。”
“谢谢你了,凤。”忍足单手拍了拍凤的肩膀,“追踪之人身手了得,你也多加小心。”
“放心吧。”目光转向手冢,“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忍足点点头,凤带着伪装的忍足和手冢轻声离去。走上前去关上木门,手冢的睡意已然全消,而忍足已经开始打开了凤为他们收拾的行李,包袱里放着银两银票,也有棉布的衣物,还有一张地图。
“明天就要去廖城了吗?”手冢走到忍足身边看着那张地图,南方的一片区域被毛笔圈了起来,看起来就是迹部让他们去的地方。手冢还是不解,迹部只划出大片区域,忍足却言之凿凿,要带手冢直奔廖城,他究竟是从何而知廖城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忍足没有忽视手冢的疑惑眼神,但他依然不打算让手冢知道他是如何得到这样的消息的。将地图放回包袱之中,忍足问手冢,“六皇子给你的香囊呢?”
“在这里。”手冢抬手指了指腰间,六皇子送的香囊,他一直挂着,从未离身。为了防止所带的毒药被发现,手冢偷偷将毒药放进了六皇子送的香囊之中。囊中盛着香料,毒药另外包了放在里面不会被人察觉。
“那个香囊过于华贵,太引人注目了。”忍足伸出手让手冢把香囊交出,“我们这次要伪装成寻亲的平民,最好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忍足突然索要香囊,手冢立时一滞。但忍足说得在理,他没有理由不交。虽然心里有些发慌,手冢还是解了香囊递给忍足。忍足接过香囊放进包袱里,将包袱里的东西又检查了一番,确认所需之物都在,这才将行李重新打包。
“我们午后启程,趁现在好好休息,只剩你我两个了,要比之前更加警惕才行。”
“嗯。”手冢应了声,忍足将两个包袱放到床头,自己脱了鞋子爬上床去,手冢虽然有些不安,还是跟着忍足爬上床去合衣躺下。
过了许久,手冢一直头脑昏沉却始终无法入睡,虽然不想打扰忍足休息,但是调整睡姿的动作还是把忍足吵醒了。“怎么了?”忍足半支起上身看着手冢,“在担心什么?”
“没什么。”太阳穴处突突地跳着,欲睡不能的疼痛让手冢蹙眉。
“别怕,虽然只剩我们两个人,保护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忍足翻了个身躺下,伸手将手冢拉近自己,“你身上怎么还是这么凉,回去之后我要找郎中帮你好好调理。”
“从小就是这样,不碍的。”手冢想要推开忍足却未能挣脱开,“我只是有些头疼而已。”
“我看是你心事太多。”忍足的声音低沉里混着笑意,温暖的手指轻轻按上了手冢的太阳穴,按揉的力道拿捏得刚刚好,“什么都别想,睡吧。”
“嗯。”推拒了两下推不开,穴位又被忍足按揉得舒服,手冢只好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手冢很快睡着,忍足的眼神,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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