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应笑我

　　终于夫子笑盈盈地提着饭盒出现了。

　　“这里很好。”刘远侠接过饭盒，打开一看，简单的三菜一汤，还有一沙煲的粥，将这些食物摆在石几上，两人坐在那凳子上，好在有一棵大树遮荫，否则屁股就要烫出疮来。

　　“先喝粥暖胃。”柳决说。

　　“这里和我的想象大相径庭。”

　　“嗯？”
　　“我想，能养出垂瑞这样的人，又有神医在这，人命千金，更何况来的路长且艰难，连悬崖都下过了。”刘远侠笑，“所以我以为会有高大威严的殿堂一类的房屋。”

　　“嗯。”

　　“我们现在在别人的地盘上，一定要慎言谨行。”这饭菜十分清淡可口。

　　“还有其实我一直弄不明白一件事，那天晚上为什么你。。。。。。”刘远侠发现好像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抬头，“夫子？”

　　刘远侠看到夫子像个木头一样发呆看着他，问：“你在想什么？”
　　柳决点头：“嗯。”
　　刘远侠：“。。。。。。”
　　他一手抻着饭碗，伸出另一只手到夫子的额门，就在柳决知道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避，被他拍了一下。

　　“我最近总是走神。”柳决颇不好意思笑了笑。
　　刘远侠心中微动，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没事，一路上体贴入微的照顾我，自然累得不得了。要不要去休息一会？”
　　在七天时间中，他和垂瑞身负重伤，待在车厢中休憩，尤其是他有一半的时间都陷入了昏迷，而柳决一路驾车，难得休息，再看到他苏醒，全身的筋骨神经毛发自然都松下来。
　　“不必。我一直在想怎样报这救命之恩。”柳决慢吞吞说。
　　刘远侠龇牙咧嘴一笑：“不必了，你是我大哥，救你是我应该做的。更何况现在不是有神医相救。”
　　“不一定救得活。”柳决平淡地说。
　　刘远侠停下箸，叹一口气，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阿远，有一事想要问你。”

　　“怎么了？”
　　“如果你知道这支箭有毒，还会舍身救我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刘远侠坦诚说，“只是当时太快了，还来不及想就发生。”
　　柳决腆着脸皮说：“大概是在你心中我很重要。”
　　刘远侠看着那绿油油的青菜，心中在想好绿好绿，不知二狗和桃桃有没有帮刘大娘忙？随口答道：“自然。”
　　简直是心花怒放了都，柳决继续说：“唉唉，既然大侠这样想，看我一无钱二无权，唯占着你心中还有些地位，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了。”
　　“唉！如果是英雄美人的故事，你应该要以身相许了，可惜可惜，你不是。”刘远侠边说边含笑摇头，好像真的为这件事可惜。
　　“听了这话，我真后悔自己不是美人，不然肉债肉偿，多么划算简单的事。”柳决调笑道。
　　刘远侠听闻此言，顿了一下吃饭的动作，说：“你啊。”又抬起头，不意撞进了夫子戏谑的眼，不由得也跟着无奈地笑了。
　　真是风流倜傥春色生腮，柳决心猿意马地想，巴不得刘远侠说其实也可以。即使明摆着是异想天开，不过想着就想偷笑。
　　“以身相许哪有你想的这么龌龊。那是一辈子的事”刘远侠极其温柔地说：“我娶她为妻，拜天地高堂，永结同心。”肉麻得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她一定有善解人意的心和清浅笑容，能陪他行走天涯。

　　一生一世，全心全意。

　　粗茶淡饭也能甘之如饴。样子只要看得顺眼就好，他要求不高！真的不高！

　　看他好歹也是相貌堂堂扯得上俊字，更兼有两百两傍身！

　　柳决看着沉浸在面容含笑的男人，心中有一丝苦涩烦闷。好像春光正好，小窗懒睡之时，却被窗前垂花中的蚊虫咬醒，让人些微恼怒又无处发泄。怪谁？虫蚊咬人的本性？只能怪自己偏偏在窗下睡，怪自己受不得春光的诱惑！而春光无罪。

　　他控制不住自己，冷冷说：“你这样的想法更龌龊，人家美人没办法，但为了还你这个恩情就要将一辈子赔进去。你啊你，还真是算得一手好帐。”

　　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刘远侠听出了这语气的不悦，惊讶一下，看夫子脸色十分平静，然而他感到夫子的怨气，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急忙说道：“怎么会？他要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助人为乐，行善阴德，难道我非得要他报恩？夫子你误解我了。”

　　刘远侠为自己施恩索要回报的思想惭愧，同时奇怪，夫子的思想觉悟原来比自己高那么多，平时怎么就不觉得啊。还有，这怨气是怎么招来的啊？

　　柳决也发现自己刚才的语气不好，只好顺着他的话做恨铁不成钢状说：“那样就好，施恩要不念回报！也不要想这是施恩，也许正是你上辈子欠了他，这辈子注定要还，冥冥间自有定数。”忽然想起一事，“你有这想法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受了那二百两银子！”
　　刘远侠觉得还真有可能是这一回事，想他一个穷小伙，一下有了这钱，也许这钱在真的有钱人的眼中就像牙缝里的肉渣，算不了什么，可抠下来给半年不见油腥的饿汉一看，简直要蒙了他的眼，利欲熏心，他是大千世界一俗人，俗得不能再俗，斩不断七情六欲十分正常，于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柳决见他点头，心中暗喜，面上大义凛然不能侵犯，说：“这钱是好运得的，算不得真正靠劳力所得，俗话说的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爱财的天性是不能避免的，只是为了有所回报的施恩是要不得的，还有这二百两已经用做你的医药费了，一点没剩！你要想媳妇，只能好好靠双手挣钱！年轻人，偷不得懒啊！”

　　刘远侠小声辩驳道：“不是劳力所得，可我是拿命去拼啊！”

　　柳决洁白修长的手指点住他的额头说：“正好，这二百两用回来救你的命。人世间总是因果循环，是也不是？”
　　刘远侠低声反问：“真的是要二百两的诊金？”
　　柳决挑一下眉头，说：“你不信我？”
　　“没有没有，我绝对全心全意信任夫子。”刘远侠十分真挚地说。
　　这话是真的，黄金都没有那么真！因为这话水分太少，柳决听来尤其顺耳，人啊人，不过天地一浮游，他已过而立，人情世故世态炎凉也历经不少，何德何能，获一人全心全意的信任？
　　信比爱更难。思及此，他轻笑：“那你脸上那么失落的原因是？”

　　刘远侠实话实说：“唉唉，你想，我中了这么个大毒，解药也必然十分难得，想着有可能会出现天山雪莲之类的奇葩，或是一命换一命刁难人的条件，才不会掉神医的身价。”说到这他停了一下，摇头叹气，“现在银两花出去，命还不一定救得回，伤心伤心。先把他家的饭菜吃回本再说。”
　　柳决听到最后一句，心中好气又好笑，使劲拨开他拿筷子的手，面对面说：“男子汉大丈夫，四海为家，襟怀宽广方能看得到更远的地方，就这点小钱还要斤斤计较？”
　　刘远侠愣了愣，说：“我懂。你看我就免费养了你，不取分文，也没有任何怨言。”
　　。。。。。。你是真的没有吗？柳决默默内伤。
　　“可那是二百两银子。”刘远侠在心里落泪，恐怕他最富有的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柳决咳几声，颇有感慨：“千金散尽还复来，区区二百两能换回一条生命，没有比这更值的买卖。阿远，听我一句话，笑着活下去！二百两不算什么！”
　　刘远侠反问道：“二百两不算什么？”
　　柳决坚定到：“对，二百两不算什么！”
　　刘远侠仿佛被他的财大气粗感染到，豪气大发说“二百两不算什么！二百两不算什么！”反复念叨几遍，声音越来越低，“二百两不算什么，二百两不算什么。。。。。。二百两不算什么？”最后几乎要流下两行老泪，“那可是二百两啊！”
　　柳决怒其不争：“没出息！”决定转另一件事。

　　“你在唐老人家面前绝对不能质疑他的医术，对于一个医生来说，你可以说他医德不好，但绝不能说他的医术不好！说他医术不好就是说他人品不好，说他人品不好他本来就不好的脾气变得更不好，然后他就使小心眼，不医好你，把你往死里折腾，怎么办？”柳决继续教导他为人处事。
　　刘远侠听到这话，无奈地看着夫子，刚刚好像是他说要在别人地盘里要小心行事，最重要的是夫子你怎么忘记这准则开始说起别人的坏话，你还来说我。。。。。。

　　讲了许久他也发现不对，压低嗓音说：“我也只在你面前说这事，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刘远侠：“。。。。。。”
　　他忧伤抬头望天，忽然看到一个老头在偷笑，正觉奇怪，一转眼这老头就站在柳决后面，还拉长了脸，十分威风气派，让人望而生畏。
　　唐老头故意打了个很大的哈欠。
　　柳决顿一下，十分镇定，笑容满面回身道：“原来前辈也在这，好巧好巧。”有多虚伪就多虚伪。
　　唐老头冷哼一句，说：“蠢才，活那么久，只长岁数不长脑子。”说完扔了本册子，转身离开。

　　“这是给你的，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最好照我的话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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