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战史

　　29 夜谈

　　李世民听见是父亲的声音，连忙把两手上的力气顿住，回头望了一眼，笑道：“谁叫爹这样偷袭孩儿的？孩儿自然是要把你当贼办了。”

　　李渊反手执起儿子本来抓住了将他往前拉的那右手，另一手轻轻在上面打了一记，道：“我哪里有偷袭你了？见你坐在这里埋头看书，这才上来拍一下你的肩膀嘛。你这小子，在人家房间看书倒还反客为主了，把人家当贼办？”

　　李世民笑嘻嘻的站起来，按父亲坐在他刚才坐着的位子上，道：“爹你别恼，最多这样了，孩儿给你揉肩，让你消劳又消气！”说着两手在父亲的两肩上揉按起来。

　　李渊感到儿子的十指灵活的在自己双肩上搓揉，果然那处的劳累酸痛之感大减，不觉颇有老怀大慰之快，挨靠在身后儿子的身上，合着双目，嘴角含笑，一副甚是享受之态。

　　李世民一边给父亲揉着肩，一边问：“爹刚才跟谁谈到这样晚？是晋阳乡的乡长刘世龙么？”

　　李渊一怔，猛地睁开双眼，仰着头往后望了儿子的脸面一眼，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世民略略抿了抿双唇，笑道：“孩儿刚才回家，看到大门外好几个灯笼，上面写着‘晋阳乡’啊、‘刘’啊，字大得老远的街角上都能看得见。若是这样都还不知道来者是谁，孩儿莫不是瞎了眼吗？”

　　李渊一皱眉头，道：“居然这样？我可不晓得刘世龙是这样明目张胆地到这里来的。”

　　“孩儿还知道，他来这里是要向爹爹你报信，王威要搞个什么晋祠祈雨的阴谋，对吧？”

　　李渊更奇，整个人都转过身来，按住了儿子给他揉肩的手，道：“怎么你都知道了？”

　　“因为孩儿那边也有人来报了信啦！”说着，李世民便把武士彟今夜也去了时来客栈内的赌馆找他告密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末了，李世民道：“武士彟这商人出身的，倒还知道要低调行事；刘世龙当了这么多年的晋阳乡乡长，反倒那样粗枝大叶。”

　　李渊微微摇头，道：“世民你还年轻，没看明白刘世龙这老奸巨滑的家伙的心思。在这事上，武士彟奔走牵线，占了主要的功劳。可是刘世龙这人哪会甘心落于他后？所以他故意大张旗鼓地来这里，直接向我报信，那是做给武士彟看的。他要让武士彟看到，一来他可以直接就找上我，武士彟却只能间接地找你；二来他既然已经找上了我，这告密的功劳就是他的了，再也没有武士彟的份。”

　　李世民仍是不解，道：“可是，刘世龙这样高调行事，武士彟是会知道，可王威那一伙人不是更会知道吗？晋祠祈雨的密谋败露的事情岂不都曝了光？”

　　“那有什么？反正王威他们即使依计而行晋祠祈雨之事，功劳最大的总是归了武士彟，这事从策划到告密到安排倒戈一击都是武士彟起了关键作用，怎么也轮不到他刘世龙。让王威得知这计谋泡了汤，反而就能使武士彟的功劳都大半落空，唯一剩下的就是告密。可是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刘世龙是直接向我报信，比之武士彟是间接地找你，他已经压过武士彟了。这对他来说，已经够了！他哪会管王威知道阴谋败露会另作他谋，哪会管我们失去了一个将计就计做掉王威一伙的大好机会？”

　　李世民听了父亲这番解释，长长地吁了口气，道：“原来如此！我就正觉得奇怪了，怎么刘世龙这样的官场老手会犯那样的错？原来还是我自己太天真了啊。”

　　他想了一想，又道：“刘世龙这种人只顾盘算自己那一点点小利，根本不顾及我们的大局。这种人岂堪大用？相比之下，武士彟虽然也是为了他自己有好处才来向我报信，毕竟还是较为顾全大局之人，日后须得用人之处甚多，爹爹倒不妨提拔提拔他。”

　　李渊轻轻抚了一下颌下的须髯，笑道：“刘世龙是这晋阳的地头蛇，有他站在我们这一边，对我们来说总是一个大大的好处，所以目前我们还是得跟他打好关系，不能跟他计较太多。但他这人毕竟是长年蹲在这么一个小地方里称王称霸，从来没出去外头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所以小算盘是打得精细，眼界却的确不如武士彟这行走四方的生意人广阔，确实并非可堪大用之人。至于武士彟，此人胆子既大，心思亦细，才干那是有的，但须得好好驾驭才行。世民，你可晓得当初我是为了什么把他提拔为行军司铠的吗？”

　　李世民道：“前些年我们在山西、河东一带跟毋端儿、历山飞的匪军交战之时，不是经常在经过他家时就住在他那里吗？爹爹不就只是看在他款待周到的份上，才给了他这个小官的吗？“

　　“那只是表面上的理由，事情可没那么简单！那是有一次在他家歇宿，第二天一大清早，他忽然就跑来跟我说有要事禀报。你道是什么要事？原来他说自己前一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真龙驾到他家，他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我住的那个房间红光一片、龙影闪动……”

　　李世民听得不由得吐了吐舌头，笑道：“他真是那么大胆？就这样当着爹爹你的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荒唐话？”

　　“他还有更大胆的呢。他说完这梦，还当即就向我呈上了兵书符瑞，一副诚惶诚恐之态的向我行那觐见皇帝的叩拜之礼。他这样一本正经，硬是当作真有其事的那样做，我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塞了个行军司铠的小官给他，好堵住他的嘴巴，免得他拿这些荒唐话到处向外人宣讲，那就糟了。”

　　“他这岂非等同是要胁爹爹你吗？”

　　“我知道是这样又能拿他怎么办？难道说他是妖言惑众，把他交给有司审查定罪？那岂不是更加会把那些荒唐话都传出去了？所以哪，这人可真不简单！看准了形势就孤注一掷的把自己的一切都押上去了，我估量着他当年靠什么木材生意发了横财，用的也是这一招吧？这人确有非凡的才干，眼光准，手段狠。不过我们要驾驭得住也要够强才行，要让他清楚地看到，把他的宝都押在我们身上对他是最有好处的，他自然就会处处替我们着想，身家性命都交托到我们手上来啦。”

　　看到儿子听着自己的话连连点头，李渊又语重心长的道：“如今太原城内的时势，稍有点头脑的人都能看得清楚。因此这城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能削尖了脑袋钻进我们家里来。我的地位很多人是高攀不上的，你却不同。这些年来我带你在身边办事，你出力甚多，但我始终没给你向朝廷讨过一官半职，还不许你跟有官职在身的人交往，那都是故意而为的。你无官一身轻，在这太原城里随便往哪里乱钻都没事，什么三教九流的人找你也容易。你又一点都没跟官场上的人打交道，王威那伙人再怎么怀疑你，也拿不着你的把柄，就算偶尔给他们抓到不痛不痒的几分差池，告到我这里来，我最多是装模作样骂你几句贪玩胡闹就能了事。由你出面接洽那些出身低下的人是为了保护我，但我故意不让你有官职在身，不让你跟有官职的人有往来，却都是为了保护你啊……”

　　“爹，你老人家的苦心，孩儿都明白的！”李世民只听得胸中一股热潮直蹿了上来，双手分别执住了父亲的两手，跪坐在他脚下，“隋室摇摇欲坠，江山岌岌可危，他杨家的官位孩儿才不稀罕哩。孩儿等着的，就是爹……”他凑近到父亲耳边，轻轻笑着，“……能掌控天下的那一天到来。到了那个时候啊，爹可得补给孩儿一个空前绝后的大官，那才够还爹你如今欠了孩儿的债哦……”

　　李渊听着儿子这句说笑的话，一刹那间只觉得自己便倾尽了这一辈子的所有去疼爱这个儿子都不能算够！

　　他怜爱地抚挲着儿子的头发，道：“爹早就知道世民是最懂事的！所以呢，像武士彟那样的人想借着接近你来接近我的人，在你身边不知道有几百上千。你很聪明，但毕竟年轻，还是得多加个心眼，别只觉得那人很有才干就放心地用他，首要的还是要看能不能对我们忠心耿耿。就好比说那个李靖……”

　　“李靖？”李世民忽然听父亲拿李靖作例子，不由得一怔，从本来偎依在父亲怀中方便他抚挲自己的头发的姿势，改为坐直了身子。

　　“不错，就是那个李靖！刚才你不是说，晋祠祈雨这条阴谋，其实是李靖向王威献的计吗？这人自少就得享天才之名，才干自然是没得说的。可是他一门心思只是想着帮王威一伙对付我们，这种不能效忠于我之人，越是有才，便越是危险！也好，这次就趁着要搬掉王威这块拦路石，把他也一并拿办了，看他还能想出什么晋祠祈雨的毒计？！”

　　“也许……他只是……”李世民低声嘟哝了一句什么，但父亲这番话，再加上此前刘文静也对他意欲收揽李靖之举表现得极其的不以为然。这两人都是如今世上他最为尊敬信服的长辈，他们对李靖的态度却不约而同地都是如此不利，就像是往他心头压上了沉重的铅石，让他终于没能完整地说出一句为李靖辩解的话来。

　　后记：

　　1、这《战史》里的世民很聪明，甚至于可以说是腹黑鸟～～但偶也没有完全脱离了他现在还是很年轻的“现实”来无限地拨高他的聪明，以免把他写成“妖”鸟～～因此他能看懂武士彟的用心，刘世龙那种官场老手的油滑手段他还是不如李渊看得全盘通透呢～～8过刘世龙那种终究是小聪明，武士彟那才叫大智慧呢～～

　　2、这部《战史》里的感情着力点是“刘文静X李世民”，还有就是“李渊X李世民”啦～～前几章已经铺开了文静叔叔的故事，这里开始铺垫渊爸与世民的父子情深喽～～

《李世民情史（修订版）》
李世民情史（BG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