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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维（9）
八年后…
一个人的光和爱曾经照亮过我的人生，时隔多年，那一切回想起来是如此的不真实，因为它太美好。
昆塔斯真的在我人生里出现过吗？我常常陷入这样的恍惚中。而每次回想起他的抚摸、他的吻、他夕阳下闪烁的眼睛，胸腔里的悸动又复苏了，我一次又一次地这样被提醒，是的，一切都发生过。
在他离开后，一开始是无尽的泪水和心痛。心失去了依附，心房没有了她的主人，失去了所有的支撑。
好几个夜晚我梦见自己从悬崖坠入无限深渊，惶恐中我期待他的手拉住我，而我不停往下坠，直到我警觉他不可能出现，突然醒来。
渐渐的，心慢慢屈服，慢慢接受这个人的不存在。万念俱寂了以后，爱成为主导。我的心没有了客人也没有了主人，只剩下了全心全意地爱。
言语、杂念全部被爱淹没了，爱成了心房的主人和客人。
他不在人世，这个想法是我最近才冒出来的。虽然我很清楚他很可能和我一样仍然在呼吸，仍然在同一片天空下，同样望着寂静的星空，而用他的不存在来替代头脑中的混乱，或许我会更泰然自若，不再与任何情绪角力，因为我知道仍然爱他，不管他是什么状态。他出现或永不再出现，我的爱不灭。
终于，内心的那个小女孩被驯服了，她不再哭泣、不再与各种情绪对抗，也不再追问他会不会回来，会不会不再爱我，会不会忘了我…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温暖的大手抚上我的肩头，我转过身去看身后的他，维塔斯轻声在我耳边道：“又睡不着了？”
“恩。”
他的手抚过我的脸庞，落在我的颈处。“这么多年了，你的面容一如往昔…你是受天人爱戴的女子。”
内心隐隐地痛。我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颊，他的眼尾浅纹浮现，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张扬的王子，他是被柔化了的维塔斯，西马维的国王。八年过去了，经过积淀，他曾经让人不安的威仪已渐渐转化为沉静和从容。我看着昏暗的月光下他轮廓清晰的脸庞，坚毅的嘴角浮现浅浅的笑意。这样的他是我更能接受的维塔斯。
“可惜不能为你诞下一个继承人。”这句话说得轻松，实则是在提醒他我作为王后的不合格。
他两指覆盖住我的唇，“这里没有硬性的规定。没有继承人，昆琦可以是西马维的领导者。你…可以长长久久地统治好这个国度，在我百年以后。”
百年以后，在马维的俗语中，“百年”即是离世之时，死亡其实那么近，而离我那么远。他已考虑到了。
“我…我对做领导没有丝毫的兴趣，也没有能力。”我轻叹。
他什么话也没有，轻轻在我的额头落下一个吻，将我紧紧拥抱在怀中。
维塔斯的角色在我的生命中转换了…看着他，仿佛看到一部分自己，因为对他已经如此熟悉，如此习惯他的存在，有时候以为在看镜子里的自己。对于他爱的投射，我已经不再抗拒，而是选择默默接受。他在我这里，没有一个角色的分配，他就是维塔斯，一个存在，他又是如此渴求爱。
在他心脏有节奏的律动中，我逐渐跌进梦乡…
晨曦中，天色微朦，我喘着粗气尾随他身后，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昆塔斯，等等我。”他没有转过身来，只是继续向上攀登。
我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紧随他，好想看看他的脸。
在峰顶，我长舒一口气，“告诉我，你这些年好吗？”
他转过身来。面目却是…
“齐卡？”怎么会是齐卡。
“孩子…”她神色庄重。“我是向你来道别的。不管发生什么，都要记得马维将是你人生最重要的一部分。”
“你要去哪里？发生了什么？”我语无伦次起来，“东马维好吗？”
她微笑着看着我，两轮太阳冉冉升起，我转过脸去定睛看她，她银灰色的长发飞扬，紧接着，她消失在耀眼的光辉中。
我大跨步向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昆塔斯的气息如此靠近，他温暖的手覆上我的脸颊。
“没什么，做了个梦。”我坐起来，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齐卡托梦给我。东马维一定出事情了。”
“昆琦…”他也坐起来，将手放在我的肩头，“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你在向我隐瞒一些事情？”
“不能说是隐瞒，我在找合适的时间。”他微抿了下双唇，“你知道北马维的蛮族吗？”
“一千多年前离开马维的种族？”
“是的。”他点点头。“他们曾经在科技上比西马维更激进，一千多年以前，他们凭自己的聪明才智，掌握了很多技术与资源，离开了马维这个星球。”
“你要告诉我的事情，与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回来了？”我已经等不及。
“他们现在在东马维。”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深不可测的猜疑，他看着我，我感到里面更带有一丝恐惧。
“他们想要什么？”我深吸一口气。“你如何知道这些？”
“他们在宣说另外一个星球的富饶与美丽，现在在鼓动东马维的人尾随他们去另外一个星球。”他起身，看着我，“我已经派人去留守在东马维，观察他们的举动。”
“东马维的人不会去的。”我摇摇头，“他们估计错了。齐卡好吗？她安全吗？”我抬起头看他。
“是的，他们确实估计错误。”他眉头紧皱。“齐卡现在很好很安全。”
“他们还有其他的目的？”
“我认为他们在寻找流传已久的圣物。”他看着我，“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不回他的话，我从床上跳下，飞快地挑了件外套穿上，往外飞奔。
“你要做什么？”他紧随我身后。
“我要去东马维。”我边跑边说，“不管你是什么想法，我是去定了。”
“你去了没有任何帮助。你听我说…”他拉住我。“你觉得你将自己暴露在人前，能解决问题吗？”
“东马维已经没有了圣物，你是知道的。”我看着他，在他第一次质疑我容颜不变的时候我已经告诉过他关于圣物，除了我与昆塔斯的那段。
“我知道。昆琦，西马维的将来需要你…我请求你，你去了，情况只会更糟，相信我。”他的手紧捏住我的胳膊。
“那里有我的族人。”我看进他红褐色的双眼，甩开他的手，爬上基玛。
“快去给我拿件外套来！”他向身后的人命令道，接着他给出身边的人更多指示，我已无心去关注。基玛向宫门走去，我的心早已飞向我离开了八年的故土。
片刻后，走出宫门不远，一辆带四个球形滚轮的装载工具在基玛一侧停下。中间球形透明的顶棚打开，维塔斯坐在里面。他摇了摇头，从一侧跳出，走向我，同时伸出手，“你这样几天几夜都到不了。我怎么可能会让你这样去？”
我感激地微微一笑，让自己侧滑下基玛，接过他的手。他顺势拦腰抱住我，使我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答应我，不要太冲动，好吗？”他抚摸我的头发，注视着我。“不管发生什么，一切有我。”
“恩。”我轻轻点了点头，被他紧紧地拥抱在怀中。
坐在他身边，我们飞速地向东马维前进，后面尘土飞扬，一群西马维人紧随其后。很快就要见到齐卡了，内心交杂着激动与担忧。
旅途后，一切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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