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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祸
像绵延无尽的一条钢铁河流，这是李火第一次坐火车。
在他父母出事之前，他从没有被带出去旅行过；而在他父母出事以后，火车成了他的忌讳。
但最终，就像他身处的生活一样，他没有更多选择，无论内心怎样的抵触，还是要踏上去。火车的里面远比他想像的要狭小，相邻座位上的人，不得不紧挨着坐在一起，就像是要互相依偎的伴侣。川淼的座位在李火的对面，一路上他都在望着李火发笑——为了不让身边座位上的那个肥胖的男人再靠着自己，李火努力将身体缩到一边，仿佛是就要贴在车箱上了。
“没买到卧铺。”川淼向他解释。“坚持吧。”
李火总要想着父母当年坐的那辆火车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也这样拥挤和喧嚷。他的眼前仿佛出现那辆火车飞出铁轨，旋转着滚下山坡时，车箱里面的人被挤压在一起的情景，是不是就像一罐被压扁的沙丁鱼罐头？
一群人的命并不比一群鱼的贵重。在天灾人祸面前，一样脆弱。
李火高兴不起来，也是因为尚未从离别的情绪中走出来。
他曾以为没有一个人来给他送行。李木压根没出现。方鑫磊直到快要检票时才从候车室的一根柱子后现身。
“每隔一小时给我发一条短信。”方鑫磊要求。
“睡觉也发吗？”李火打趣。
“睡觉么……可以一小时零一分钟发一次。”
“短信费你给付么？”
之后没有更多语言。默然相视间，李火被方鑫磊眼中的落莫感染，安慰道：“放心吧，我的命超级硬。你有没有发现？每一次灾难，我都会安然无恙。我，会得意洋洋地回来。”
……
原来坐火车是件挺痛苦的事，如果只是坐着不动，就会如同上刑。
李火找各种借口在车箱里乱转，可是几个小时后他还是被困乏击倒，
他并没有每一个小时发一条短信，而是每一分钟。他并不是将心中的烦乱倾述，而是不停地讲着各种笑话。
“你的电话很快就会没电。”川淼提醒他。
李火却不想停止。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紧张。难以安宁的心绪。虽然方鑫磊不断地发些逗他开心的句子。但李火很快发现，这些短暂的笑料怎么都不能完全驱赶掉他的心烦意乱。
“现在就开始想了吗？”川淼忽然说。
“想什么？”李火一边发短信一边问。
“在你脖子上留下草莓印的人。”
李火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用手遮掩颈部：“呃……是第八任女友干的。”
川淼并不揭穿他。“你一直很紧张？小朋友，坐火车很可怕吗？”
李火屏气半晌说：“我爸妈都是死在火车上……”
……
经过了漫长的夜晚，咣咣当当，睡睡醒醒，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的确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边锤的小镇。边镜线就在不远的地方，
和川淼跳下火车，走过简鄙的小镇街道，一路参观，最后的地点，是到达一处热闹的大市场。市场东北角上的一处不显眼的小摊位，是属于他们的。李火惊讶地发现摊床里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物件。
“怎么没有药材？”李火问川淼，“这真的是我们的店铺？”
“我们表面就是卖这些小东西。”
“表面？”
“我会告诉你该做些什么。现在先带你去住处休息。养回精神。”
所谓住处就在大市场不远处，步行不过十分钟。破旧的房子，被分成很多单间，很多外来的人都租住在里面。
李火跟着川淼钻进其中的一间，房间里比外面要好的多，还算干净宽阔。有简单的家具和一张双人床。
“满不错的。”川淼看起来对房间很满意。把东西放进柜子里，准备先好好睡上一觉。
“这，不错？”李火向四周打量。虽然他并非出身富豪家庭，但也算从小就是住在舒适的房子里面的。这样简鄙的单间，比他的房间还不如。
“比我上一次在这里的住处好的多了。”川淼说。“小家伙，开始是需要坚持的。赚到第一笔钱就好了。”
“上一次？你以前就来过？”李火问。
“在和你一样年纪的时候，也像你现在帮我一样，来帮一个亲戚经营。”
“你当时没有一夜暴富吗？”
“这条边境刚开放，还没什么机会。现在就不同了。”
“那个铺子就是你那个亲戚的，是不是？”
“是的。他给我用一半。我们只需要一个小门面就可以了。你就是营业员，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得心应手。等你熟悉了，我就可以专心出去收货。”
“我只是在这里卖货？”李火有点迷糊。
“卖货是晃子。要在这儿等机会。机会很多，抓住几次就可以了。”
“我，还是，不懂。”
“以后再给你讲。要不要好好睡一觉？明天有你累的，可不能没精神。”
李火放下自己的背包。简单的梳洗后，倒头便睡。睡前给方鑫磊发了一条报平安的短信。
……
竟被一个恶梦吓醒了。
梦里川淼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凶神恶煞一般，将李火强行改扮成女生卖给了人贩子。竟真的如方鑫磊所说，给卖到了国外去了，任凭他怎么解释，竟没有人相信他不是女生。
最后一个老男人买了他，入洞房时他奋力反抗，大叫着醒来。
惊魂未定中，看到川淼正沉沉地睡在他旁边。连他恶梦中的叫声都未能将其惊醒。为了平复心中的恐惧，李火仔细地打量着川淼，直到确定这个人还是平时的样子。
左思右想，李火决定继续信任川淼，既然跟着他，就要相信他，相信到底。
也许恶梦，只是因为他对陌生处境的恐惧，并不能代表什么。他在心中不停地告诫自己。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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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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