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的左耳

作者:蔷薇色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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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的女儿


      “你猜我现在在哪里?”两年来,夏铭熏的脸上第一次浸润着真实的笑容,用温柔低缓的语气讲着电话。
      陶云漪拿起画板背到背后,看了一下时钟,然后对着电话:“你什么时候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啦?说呀,在哪儿?”
      “你往窗外看。”陶云漪一脸疑惑地走向窗前,黑色的铁门之外是一脸灿烂微笑的夏铭熏。
      陶云漪丢下画板,飞奔着跑出门外,一跃而起窜到了夏铭熏的背上。
      笑得合不拢嘴。
      “喂!我这可是Channel的风衣,弄脏了是不是你赔啊?”夏铭熏笑得一脸无害。
      是了,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是不同的,她的一颦一笑,与他来说,都是珍宝。即使这个世界上真有比她更优秀的女子,他也不愿多看一眼。也是因此,身边那么多艳丽女子的大献殷勤才显得那么容易拒绝和忽略。
      “你怎么会来?”过了半晌,陶云漪从夏铭熏背上跳下来笑着问他。
      “我来谈业务的啊!”夏铭熏饶有兴趣地盯着陶云漪:灰色针织衫外套着深咖啡色毛呢大衣。
      有了女人味。
      “嗯——让我看看,头发长长了,下巴变尖了,就是个子还是没长……呵呵。”夏铭熏和陶云漪笑着闹着,好像四年的时光从未存在过。
      “你变瘦了。”陶云漪打量着更加帅气逼人的夏铭熏,半晌却闷闷地回了一句。
      她不喜欢他变瘦,看到他瘦削的下巴,她就能想象出他的辛苦。
      “这样吧,我做一顿饭赔你的风衣好不好?”赔偿只是借口。

      “这是云拓,我师兄。”陶云漪随后礼貌介绍夏铭熏。
      “你好。”夏铭熏微笑着与云拓握手,云拓身着淡蓝色格子衬衫显得很精神,夏铭熏不禁莞尔,笑容灿烂而狡黠。
      “这身衣服是云漪选的吧。”
      云拓惊愕:“你怎么知道?”随即又恍悟,明了地一笑,大度且随意。
      陶云漪买来一些新鲜的食材在厨房里忙活。云拓与夏铭熏坐在客厅里聊天。

      “谢谢你对她的照顾。”面上是桀骜不驯的表情,语气却真切地让人震惊。
      云拓不忙着回应,定定打量着夏铭熏,半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是我应该谢谢你过去对她的照顾。”
      一句话,打破夏铭熏的金钟罩。
      “这房子很不错。”转移话题。
      “老师的内人帮忙布置的。”
      夏铭熏环顾四周,徐徐点头。
      “她脾气有点闷,你们相处得好吗?”
      云拓被这个问题逗笑:“若我们相处得好,我自然会与你说实话,但如果我们相处的不好,你得到的答案却一定也是一样的。”

      尴尬。沉默。
      “上次独奏会的票是你寄的吧?”半晌,云拓首先挑起话题。
      “嗯。”正色。
      “那么,”云拓眼中难得聚敛了一道冷光,“你认为,两人还有可能?”
      夏铭熏与云拓对视几秒。
      转而,付之一笑:“不过一场独奏会。”停顿几秒,“我只希望她幸福。”他的眼光聚敛到厨房中那个忙碌的纤细身影,温柔毕现。

      幸好不一会儿陶云漪就从厨房里走出来,缓解了客厅里无言的尴尬。云漪笑得一脸灿烂,说让夏铭熏尝尝她的手艺。夏铭熏好久没有坐在家里的饭桌上吃饭了,这一顿饭,他吃得很香。
      “知不知道?你围着围裙的样子像个小少妇!”吃过饭,夏铭熏又开起了玩笑,陶云漪在他的身后对着他的背一顿暴打“再说一句试试!”陶云漪露出胜利的微笑。
      “走,带你去参观我的卧室。”两人打闹着上了楼。
      转了一圈,话题都已经说尽。两人都渐渐沉默。
      夏铭熏脸上的稚气消失殆尽,蜕变成内敛成熟的表情,要不是如此近距离地看见,陶云漪大概会忘记:他已经是掌管着整个夏氏的商业巨人。
      只剩一个人,两人都有意避开不谈。
      “独奏会,怎么样?”夏铭熏打破沉默突兀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寄票给我?”答非所问,她像只被刺到痛处的刺猬,难得如此敏感又犀利,转过头认真问他。眼神像只倔强的小猫。
      夏铭熏一个箭步走上前,拉住她的胳膊:“陶云漪,你不要骗你自己好不好?”隐隐动怒的语气。
      夏铭熏的眼神是那么心疼,也许连这两年一直跟随他身边的助理也不知道他会有这样的表情。
      她表情淡淡,轻轻拨开他桎梏她的手。仿佛出世的淡然。
      “熏,我没有。”陶云漪走到窗前,眼神渐渐飘远,仿佛已将尘世抛却脑后。
      “看到他订婚的消息时,我虽然伤心,心里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些年,我自导自演这样一出闹剧,已经够了,一直都是我自己太固执,才会看不清楚现实。”她转过身,凝视夏铭熏,眼神坚定,“我们,根本就不合适。即使没有这样那样的阻碍,我们在一起,能否幸福,也未可知。我现在,同阿拓在一起,很平静也很幸福。”她眼里的那道泪光,不只是因为终于释然还是心有不甘。
      “他与我说,他同你解释过,你……”
      “我知道,他说叫我不要多想,他说那不过是权宜之计,我都知道,可是铭熏,”她些许停顿,她低下头,“我不愿再等了。”清冷的声音。
      “不是不愿再给他时间,不是耍小孩子脾气,我只是,终于妥协了。现在想起来,他母亲的话确实有些道理,我们本就没有未来,他其实从来寂寞,我与他在一起时,他也不曾快乐过。我曾是那么无忧无虑的人,可即使是这样,也温暖不了他……他如今这样,只是不能忘旧,小孩子的心理:总觉得失去的东西要比现在拥有的更好,过一阵子,他也就平静了”她说的风轻云淡,在心里却是,字字溅血。
      夏铭熏变得看不懂了,两个人明明相爱,为什么还有这重重阻碍?
      他站起身,走向门口:“我走了,司机在门外等。”
      云漪无声点头。
      他的手停留在门把手上,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时没有打开门。
      “无论和谁在一起,必须要幸福。”他声音低沉。

      “我知道。”她的眼泪停留在眼眶,声音几乎含在嗓子眼里。
      他还是听见了,放下心,离开。头也不回。

      离开陶云漪,夏铭熏再也不是一个温柔痴心的男人,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他会变得越来越成功,当然,也会越来越冷漠疏离。他等于,把他仅存的温存都留给了陶云漪。夏铭熏坐上一辆黑色豪华轿车,嘱咐司机开向机场。笑容从他脸上一点一点消失,棱角分明的下颔让他显得更加冷峻,夏铭熏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欧式建筑群,心里面有一堵厚实的城墙轰然倒塌。他向陶云漪撒了谎,哪里有什么公事值得他百忙中抛下会议、抛下饭局、抛下合同抽出几个小时飞来巴黎?一切,不过只为了匆匆见她一面,确认她过得很好。
      这两年,他过得太寂寞了,几乎都不曾真正快乐地笑过,与生意场上的伙伴和对手都尽是逢场作戏,他其实有些累了。于是他跨越千山万水来看她,只为见她笑颜而已。
      手机铃声响起,他略显疲惫地接起电话:“喂,妈?”
      瞬间的安静之后,高级轿车里爆发出一个男声:“什么?相亲?”

      时间改变了什么,后来陶云漪接受采访时被问到类似的问题。岁月不需要人们思考这般空洞的问题,它疯狂地流逝,证明给每一个人看,他们是多么的幼稚。苏睦言、陶云漪、夏铭熏,他们终究要在时光的齿轮里学会如何成为他们需要成为的人,所以才会有那样一句话叫做:真相是时间的女儿。

      “困吗?”云拓凑近陶云漪耳边轻声问。
      陶云漪摇了摇头,将耳机调整到古典音乐频道。飞机上的冷气打得太足,云拓礼貌地接过乘务员送来的毛毯替云漪盖上。
      飞机进入平流层平稳飞行,陶云漪看书看得睡着了,云拓探出身子将耳机从她耳边轻轻拿下来,温柔的表情让让他棱角分明的线条显得柔和。过了一会儿,空姐送来中饭,云拓又再次凑近她耳边喊她醒来,嘴角带笑。
      “还有多久?”睡眼朦胧的陶云漪望向舷窗外的天空问了一句。
      “还早,晚上七八点应该能到。”
      “俄罗斯好玩吗?”陶云漪转过脸来饶有兴趣地望着云拓。
      “我也只去过两次,太匆忙,没怎么玩儿过。”云拓喝下一口咖啡,嘴角淡淡宠溺的微笑。看着某人从一脸兴趣盎然到略显失望。
      他们从俄罗斯出发,一路经过阿拉斯加、加拿大,越过墨西哥来到巴西。从北半球一直走到了南半球,风景变换,各地的民俗风气都不尽相同,他们半是工作半是游历,边走边画,走到哪里画具就背到哪里,忙碌充实不显疲惫,享受并期待着。

      陶云漪从一家繁忙的理发店走出,不施粉黛、白璧无瑕,白色宽松衬衣随意慵懒,灰紫色百褶裙在风中摇曳出长发女子的婀娜,黑色高跟鞋轻轻踩出陶云漪不言而喻的优雅,海藻般及腰长发飘逸潇洒平增几分女人的妩媚。
      陶云漪低下头随意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百褶裙,女人的绰约风姿毕露无遗。
      别的衣裙她倒是无所谓,唯独这条百褶裙,是去年生日时云拓送的,她夸他眼光进步,他于是一直盼着她穿。
      陶云漪走进圣保罗近郊一家花园式宾馆,站在一间房门外按响门铃。
      云拓温柔地开门,接过她手中的包。
      三只大行李箱都放在进门的过道一边。
      “房都退好了,老于去找个老朋友,一会儿回来,再过一个小时就出发去机场。”
      陶云漪点头,走到镜子前,细细摆弄着摇曳的裙摆。
      云拓默默走到她身后,面带笑意。

      “好看吗?”陶云漪怯怯地问,眼神中闪烁着细碎的迷人光芒。
      云拓无声点头,缓缓走近,一脸宠溺。
      他将脑袋搁在她肩膀上,温柔地环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他感觉到她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又以人难以察觉的速度迅速调整过来。
      三年了,她竟然还对自己的触碰如此难以接受和习惯,他心里有些许的失落,并不勉强,淡淡把手放开。
      他一瞬间的失落神情,她如此敏/感岂会捕捉不到?
      假装大声说话,缓解一瞬间的尴尬。
      “我们这次要在北京呆多久?”
      “会有一段时间,老于除了有些公事还要回一趟老家。”
      陶云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说起来,你也有两三年没回过家了,要不要趁着这次机会回去看看?”他还是如此的体贴。
      陶云漪倏地抬起头,甜甜一笑:“好,我也正想回去看看。”
      两个星期后,云漪乘坐的飞机降落在范城最大机场的跑道上,云拓坐在她身旁,她望着舷窗外的世界,这片沾染里太多回忆的土地,差一点落泪。
      “我想回母校看看。”
      “要我陪你吗?”
      “我想一个人。”
      看到陶云漪的表情,云拓立马就后悔问了这句话,他是没理由介入她的回忆的,即使爱也不能作为理由。他应该知道这片土地上曾有她所爱之人的气息,如今一个人回到母校,当然是去独自缅怀和瞻仰那些爱过的遗迹,这个时刻,他凭什么陪着她?和她一样,他不是也不愿卖掉《爱人》那幅画么?他们都难以忘怀过去,甚至不想忘却,他早已放下,他相信她早晚也可以。
      当你并非一段回忆的主人公的时候,你所能做的就只有站在一旁,静静等待回忆消散。

      而此刻,就在范城国际机场的另一条跑道上,苏睦言从睡梦中醒来,望向窗外的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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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时间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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