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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品风波
朝廷的订单下来了:程家要进贡十匹明黄锦缎,十匹蝉翼纱织和十匹花容绸。这其中重中之重就是明黄锦缎——天家用的料子,断不可有半点差池。蝉翼纱织和华容绸都要备足三十匹。染了二十匹土黄色的锦缎,又让翠儿的哥嫂秘密的纺织金丝薄纱。这只是个障眼法,用金丝薄纱裹住那二十匹土黄的锦缎,希望可以滥竽充数瞒天过海。
幕后黑手还没抓住,魍收集来关于那个北方富商的信息太过诡异:一介商人却有不俗的武功,而且背后势力又如此隐秘和庞大。敢把手伸到程家,究竟是什么人呢?真正的贡品我会秘密安排由魍亲自押送至上京。雇佣镖师护送一队假的贡品,再抽调程府的人隐蔽护送一队假的贡品。我这般费尽心机的算计,希望能护住程浩然的周全。
这些日子忙着赶制贡品,平静异常,心中的不安却是成反比——越平静越可怕。因为我深知,越深的暗流,表面越平静。隐隐觉得有张无形的网,正在展开,只等我一招不慎,就能将程家拖入万丈深渊。
看着可爱的程程,暗自做了决定: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孤勇,投入到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斗中。只因心里那个最软弱的地方被程程轻而易举地征服,答应做程程的娘,更是我愿意以命相护承诺。
分在不同的作坊赶制贡品,我下了死令:不许任何人走漏一点风声!魍已经成功地把贡品护送到了上京的朱雀堂。我让他留守在上京,调魑和魅分别跟随剩下的一明一暗运送假贡品的队伍,只要有人动手劫持,即有希望顺藤摸瓜找到幕后的主谋。
结束了为期三个月的江南之行,带着程程与程浩然一起返回上京。两个队伍都安全抵达,不知是发现了我的防备,有所警觉还是另有原因?我的日子过得犹如惊弓之鸟,处处提心吊胆地提防,惶恐不安的情绪被强制埋在心里。程浩然看到我精心部署,觉得已经万无一失,劝我不必再如此谨小慎微了。我无法告诉他,以幽冥宫的势力至今都没能查出主谋,这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唯一支撑我更冷静更勇敢战斗的信念,就是眼前这个跟我疯做一团的程程。娘曾经答应过你,再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只要娘还有一口气在,绝不容许有人伤你一根毫毛,绝不!
不能让翠儿一辈子留在这尽欢楼里。桃花已经渐渐熟悉业务,我让翠儿把尽欢楼交给桃花,让她好好地准备,当个幸福的新娘。夜魂有意培养赵大哥接替老管家,日后处理幽冥教的一切事务,所以两人的婚礼定在年后于幽冥宫举行。
后天就是程浩然去精物司上呈贡品的日子。明面上的贡品已经到了上京的府衙,暗里的藏在程家别院,这些其实都是假的。真正呈给宫里的贡品,只有程浩然到了精物司,魍才会交给他。晚上在尽欢楼里,桃花、翠儿、赵大哥、程浩然、还有我和程程正在祝贺翠儿和赵大哥喜事将近,魅带来消息:程家别院的贡品已经付之一炬!我淡淡地叮嘱一句“切莫打草惊蛇”,就和他们接着把酒言欢。这是个好消息——在确定敌人动手以后,反而让我有了片刻的喘息的机会。心情放松后,人也比较容易醉,难得一夜好眠。
事情超出了我的预计范围。在程浩然把贡品安全无误地呈上以后,魍和魉跟我回报:那个北方富商遇害——凶手竟是慕容世家!慕容家为何参与到这件事当中?可程家和慕容家素无任何恩怨,莫非只是巧合?也许那个惨死的富商碰巧也是慕容家的仇人?线索到此全部断了,我找不出任何理由怀疑慕容御风,他是夜魂暗中扶起的武林盟主,于情于理都不可能与我为敌。整件事情陷入一团混乱的僵局之中,我思前想后,几日来都理不出个头绪。
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程程突然哭着跑来,抱着我的腿,求我一定要救救他爹——程浩然锒铛入狱!仿佛有人在我身后打了一闷棍,挨了打还依然看不清楚对手是谁。
连夜赶去靖王府,请靖王带我去天牢。皇上并没有阻拦我们,在天牢里程浩然告诉我:皇后的新衣由明黄变成暗红色。凤凰浴血是大凶之兆,皇后制作新衣的料子正是程家此次进贡的明黄锦缎!这可是以巫蛊之术谋害天家的罪状——祸泱九族!程家做了砧板上的鱼肉,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可以力挽狂澜呢?株连九族,绝对不行!没有人可以伤害程程,只要我活着,绝不允许有人伤害她。幽冥笛在我手上,事情还没坏到只能束手就擒的份,劫狱又如何?亡命天涯又如何?逼到无路可走,那也只能不走寻常路了!
靖王带着贤明来看我的时候,我只是对着程程发呆,脸色瓷白,眼眶乌青,头发也有些凌乱。靖王不舍地望着我说:“美婷,我把另一半兵符献给皇兄,求他放过程家。”
“傻呀!你若交出兵权,更无力护我,只会让结果变得更加糟糕。”
“为今之计,程浩然放弃家财,再加上皇朝的半数兵权,希望能换得他们一家平安。”
“你若是把这个兵权舍了,下一个身陷囹囵的必是靖王你!与其这样,不如我陪着你们一起受死算了!”他明白我说的话在理,不是他看不透这局,只是关心则乱,他的心意我懂。
“我给你带了些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和程家进贡的明黄锦缎。听说当日皇后因为不慎把酒散在了身上,便把衣服交由浣衣局清洗。可不但没有洗掉葡萄酒的污渍,反倒让衣服变了颜色。我想这个对你也许有用。”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我赶紧去把料子扯过来,倒上葡萄酒放在水盆里,一会儿,整块料子都变成了暗红色。靖王的细心,让整个局势峰回路转。我想我可以解开锦缎由黄变红的谜,开心地扑倒靖王怀里,骄傲地告诉他:“我有办法救程浩然了!”
化学课上学过的,酸碱中和发生变色的反应并不稀奇。葡萄酒号称酒精类饮料中唯一的碱性饮料,里面的碱性物质跟酸性物质相遇就会产生化学反应。只要知道程家染布的材料里什么物质含有酸性物质,找到答案并不难。
“靖王,三日后,你带我进宫面圣,我有办法替程浩然脱罪!”送走靖王后,找来程家的老管家,让他去买来所有程家染色用的材料,配上靖王送来的那坛葡萄酒,反复做着试验。最后终于让我找到那个催发化学变化的原因,长长地舒了口气——我想程家有救了!
进宫面圣的时候,我自信满满——不过是一个碱和酸的化学反应造成的。程家贡品中的明黄锦缎属于名贵的丝织面料,染色时使用的是酸性染料。当日打翻的葡萄酒里的碱性物质和染色剂中的酸性物质发生了变色反应,才有了凤凰浴血那一罪名害得程浩然含冤入狱。虽然我不能确定是哪两种酸碱物质的反应造成的,但只要解释出变色的原因是化学反应而不是程家蓄意而为的就足够了。
我耐心地跟皇帝用他们能听得懂的语言,表述着这一化学变化,并用葡萄酒和明黄锦缎的面料反复做着化学反应的试验。靖王和皇上眼里满是对我的尊敬和赞赏。可是在我解释完所有的一切后,皇帝却要求我跟他一起去见程浩然。我的脑子在高速的运转,猜测皇上此刻的用意。撵走靖王跟在皇帝身后,决不能在这最后关头前功尽弃。
“你太聪明了,不能为朕用之,必得毁之——这个道理伍儿不懂吗?”
我顿了一下,险些踩到自己的裙子。知道这件事他不会善罢甘休一定是有所图谋,却没想到他的目标竟然是我!自作聪明地以为用化学知识可以救程浩然,愚蠢至极!我如果傻一点儿,用最笨的办法去劫狱,都比这样作茧自缚强。这样的行为锋芒太露,无疑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还是当初那句话,伍儿只是一介平民,只想简简单单地活着。”
“程家的事,六弟肯这样费心帮忙,显然对你余情未了。而那个程公子听说对你更是情深似海,你能轻易地帮我铲除齐将军的势力——平民?你觉得朕的天下之中还有哪个平民能如你这般神通广大?”他带着尖锐的嘲讽,刺激着我每一根神经。伴君如伴虎,我只能一再提醒自己千万要冷静。镇压下所有的情绪,淡然对他一笑。
“齐王妃已经把兵符献给皇上,换得一家平安,这件事情怎么说我都算帮了皇上个大忙,您说是不?皇上就当还个人情给伍儿,程家愿将半数家产献给皇上,换得一家平安可好?”我冷静地和他谈判。程家现在的家产已经缩水一半,另一半保留在我手里。原则上皇上现在能拿到手的只是四分之一,而用这四分之一的家产换个平安,这买卖我不亏。
“只要没有你,程家的家产掀不起什么风浪。”我惊讶地看着他,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在哪里朕都不能安心,唯一的办法是陪在朕身边!”这句话像凌迟的刀子,活生生地将所有希望一片片切碎,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他说的对,如果没有我,程家和靖王就没有信任平衡点,不会连成一气,自然对他也构不成威胁。
无论如何,我清醒而又绝望地认清一个现实:我若不在他手上,他便不会安心。先是程浩然,下一个就是靖王,对他能构成威胁的势力,他都会静待时机各个击破。是如他所愿进宫伴驾?还是用所有的筹码与他为敌,做好殊死之战的准备?这对我犹如生死抉择,这两条路我该怎么选?我敢拿程家、靖王府、幽冥教,甚至更多的人命来开这场生死豪赌的局吗?只要我还有一丝理智,就不能做这么疯狂的事情!与其面对尸横遍野的血腥,我宁可自己永被囚禁,毁灭所有幸福的可能,让爱冬眠!
过了好一会,我缓缓地开口:“皇上,请容我三日之期,处理些琐碎的私事。三日之后请安排马车接我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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