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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日落西山,家中冯来晞走神地扒着碗里的饭,目光呆滞。同桌的黄衣男子咬住一块肉,含糊地问身旁的绝默:“你家将军是怎么了丢魂似的。”
“......”
“他平常也这样吗”男子抿嘴,问另一头的雪。
雪瞧了瞧冯来晞,摇头回道:“平常他话最多,今儿不知在外头遇到何事,心烦吧。”
男子瞅了眼绝默,又看了眼雪:“所以你们都不打算问他有何事”
“......”
“想说他自然会说。”雪道。
男子口又要启齿,绝默不经意地往男子碗里夹菜,吐出一字:“吃。”
听到绝默开口,男子咧嘴笑了笑,乖乖吃饭不再纠结失魂落魄的冯来晞。
饭吃完,餐桌都整理好,冯来晞遗留在城北的三魂七魄终于飘了回来,倾耳听到陌生的声音在嚷嚷。
“你们这里有多少间厢房呀”
“四间。”雪回道。
“那正好,四个人一人一间。”
“抱歉,其中一间是留给亲友的姪女,不方便让给公子休沐。”雪回道。
“那,我跟他一间就好。”男子道。
冯来晞朝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黄衣男子指住自己的方向,一愣。
瞥见冯来晞投来的目光,男子又叫道:“不是说你,是你身后的那人。”
冯来晞瞄了瞄身后,了然地颔首,原来是说绝默.......
等等!冯来晞猛地再望向与雪并站的男子身披淡黄色纱袍,衣冠楚楚,他略矮于雪,腰身比雪要细,一张雌雄难辨的容貌和身形比雪多了三分娇艳,这不是那天勾引自己,又与相语相知的男子.......好像叫......清诺......
“你为何在此”冯来晞问道。
清诺迎来,戏笑道:“将军终于回神,还记得刚刚我和你同桌而食的事吗”
“......嗯”冯来晞脑子一片空白,他连自己是何时如何回来都毫无记忆,仅记得相语叫自己“冯将军”。
清诺坐下翘起二郎脚,道:“你身后的那个人一路追着我到迎春楼,还坏了我好事,害我被老母赶出门,现在无处可归,只好跟他走,来到这里啰。”
冯来晞睨视身后笔直站立的绝默,原来他白天追的人是清诺。绝默十岁就卖身到冯家,是在哪里认识清诺
“反正,今天我住下了。”清诺伸了个懒腰,打着大大的哈欠,懒洋洋地说道:“我累了,先去梳洗睡觉去。”起身时突然往冯来晞面前靠,在他耳边轻声说:“放心,那天我们见过面的事,我不会跟其他人说的。”冯来晞心跳一紧,急冒汗,他也记得......
一直站在冯来晞身后木头似的绝默见清诺走开,转而跟随清诺身影而去,不仅冯来晞满头疑云,连雪也啧啧称奇。雪正打算回屋休息,却被冯来晞叫过去。
两人对坐在大厅里,冯来晞支支吾吾,良久才开口:“我,好像找到吕公公的姪女。”
“真的”雪喜上眉梢地问道:“在哪”
“城北外有几个小户,那里有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叫马琳琳。但,我不能确定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嗯。”雪点了点头,他明白单凭马琳琳,丽江,要找人是何其难,他莞尔地谢道:“辛苦了。明日带我去见见她吧。见到后,我再亲自确认。”
冯来晞澄澄地看着雪,雪笑了,居然对自己笑,对自己说谢谢!冯来晞感觉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碎裂,而同时,他脑海再次浮现出相语的脸,耳畔荡漾起相语的声音。
原来......原来他已在不知不觉间住进自己的心里,占据自己所有的思绪。
“好。”冯来晞应道,“我明天就带你去见马姑娘。”也见见相语。他要让相语知道,自己不是一时糊涂,不是一时冲动。
按捺不住急迫的心情,冯来晞日未出便醒来,难得正经地整理一番。吃过早饭,绝默留守家中,冯来晞便与雪两人出发。他们家离城北有段距离,再说若此马琳琳正是他们要找的人,有辆马车也方便些,于是冯来晞经名客酒家掌柜借来马车后,两人往城北奔去。
约一柱香的时间,他们到达目的地。昨日没细看,四五户人家都是孤儿寡妇,衣衫褴褛,数马琳琳家的境况较好,门窗坚固,身穿的衣料本质中上,应该是青楼姑娘穿旧的转送给她穿吧。冯来晞敲门,不久,屋内响起马琳琳应门声。
她打着哈欠,揉搓惺忪睡目,道:“是昨天的哥哥哦。”
“是呀。”冯来晞敷衍地应道,目光越过她娇小的身影环视屋内四周。
雪绽然一笑,礼貌地颔首,道:“姑娘好。”马琳琳投视看着眼前白衣男子,俊逸得不可方物,痴痴地勾起嘴角,赞道:“哥哥好美呀。”雪含蓄地笑了笑,见冯来晞无话,正要自行介绍,却又被冯来晞打断。
“你家相语哥哥呢”冯来晞急匆匆地问道。
马琳琳歪了歪头,“哥哥说这两人有人来接我,让我好好听话。他要出趟远门,不用记挂他。煮了顿晚饭,吃完就走了。”马琳琳早已习惯离别,也不懂相语口中“出趟远门”的含意,语音中未带半点忧伤或不舍,倒是冯来晞立刻像锅炉中的蚂蚱,站不住脚,话也没撂下便转身,骑走马车的马,往城里走。
“小二。”马驻足在名客楼外,冯来晞唤道。
“来了。”旺财应道,从楼里匆匆出来,看马背上的人,笑道:“少将军今日格外威风呢。”
“今日可见过相语”
“有呀!”旺财指向西城门,“一个时辰前他背着行装来跟掌柜道别后,就往城外走了。”冯来晞给了旺财打赏,扭过马头,便往城西走,焦躁的心却没细想相语为何会从城西离开。名客楼中相语探身遥望冯来晞策马奔去的身影,朝旺财说了声“谢谢”。方才听见策马声,相语从窗缝看到冯相语,朝旺财打了眼色。
“虽然不知道你跟少将军发生什么,但他看起来对你满心关怀,为何要骗他不和他好好道别呢”旺财问道。
“与他,我无话可说。”心想每次见面都没好事,还是不见为妙。
冯来晞基乎将城西郊外翻了个遍,偏生连只鬼都看不见,静下心才想起在城北外的雪,截返回去已人去屋空。冯来晞又悔又恼,为何自己什么事都办不好!
果然雪已将马琳琳接回家中,把一切都打点好,总算完成吕公公之托。马琳琳毫不怕生,很快就和雪、清诺打好关系,安心在此住下。
招兵令下至今已有半月,报名的新兵会在京城以北十里外的军营中通过第一轮筛选及训练。尽管北边战况不乐观,训练还是不可缺少,虽然训练过后未必能成大器,但没训练过便前往战场与白白送死无异。
招满人员后,张贴在城门的招令撤下。扬州城表面是一片繁华,暗里却波涛汹涌,大家同聚谈的不是哪家青楼有新噱头,哪家有新姑娘,而是京中的风云色变,北边的战事近况。名客酒楼今日仍然满客,小二忙得昏头转向,都没空理会常客冯来晞。
雪、马琳琳、绝默、清诺及冯来晞五人在二楼一角喝着闲茶,刚好旁边坐了一桌从京城下来的公子哥,听他们聊起皇宫里的谣言。
“你们说大皇子回京都快一个月了,何时才回北境”
“皇上病了两个月卧床不起,大皇子那里走得了现在太子之位还未定,大皇子一走,必然与皇位无缘,如何能回北境坐镇”
“言下之意,大皇子是来争太子之位确实论功积,大皇子立冠以后东征北战,立下的汗马功劳比其他皇子都高,他不继位,谁继”
“我说未必。大皇子战功再高,为帝者要的是治国之才,会领兵打仗不代表会治国爱民。二皇子就不一样,一直辅助皇上处理朝事,清河泛滥,罗定旱灾,周镇贪污,件件都是他解决,甚得民心,他日为帝又创一盛世。”
“皇子中数皇后的两个儿子最出色,其他皇子不是骄纵蛮横,就是一事无成,不管立大皇子还是二皇子为储,我都没有异议。”数人齐点头表示赞同。
冯来晞悄然瞄向雪,雪看似淡定地喝茶,拿杯的手却微颤。此地没有人比雪更关心皇室之事,当然他心系的从头到尾,由始至终仅有一人,五皇子宇寒。
那一桌人有一搭没一搭又说起北方战事,谈起戎族从前是如何嚣张,又是如何被大皇子带军驱出北强,比说书先生演说得还要精彩。
“若大皇子封作太子就分不了身镇守北强,戎族如何处理”忽然有人问道。
“现在不是在招兵买马吗”
“有兵无将,只是一堆散沙。”
“天地之大怎么就没有领兵的将军”
“冯家不是有名的将士世家吗冯将军领兵不就得了”
听人提到冯家,冯来晞立刻竖起耳朵专心旁听。
“是冯老将军,年将五十的老人如何带兵”
“老将军不是有个儿子,曾与大皇子一同领兵出征,还得过封赏”
清诺用手肘捅了捅冯来晞,悄声道:“说你呢。”冯来晞啧声没有搭理他。
“老将军就他一个心肝,早把儿子藏起来,怎会让他上战场。”
“可我听闻他和家奴私奔,找不到人。”
“不是不是,那少将军情场失意,出家了。”
“才不是.......”几人开始争论起来。
冯来晞整张脸都绿了,瞪住笑得肩膀都在抖动的清诺,咬牙切齿忍下拍死他的怒意。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雪却十分淡定,心意念想着宫中的五皇子,这场宫斗才刚刚掀开序幕。大皇子二皇子对太子之位看似誓在必得,可圣意难猜。
皇后的名声再好,论朝中影响力却远不及惠妃。惠妃陆氏父亲是皇帝为太子时的太傅,长兄是当朝宰相,权倾半朝,大皇子二皇子再出色,未必能得所有大臣拥戴,欲把惠妃亲自四皇子推上皇座的大有人在。雪小时在宫中伺候皇子时,曾见识过四皇子和惠妃的势力。四皇子的跋扈自恣正代表其母在后宫的势力,也展现陆氏在朝中的份量。
尽管都是皇子,他们的高低与母妃家族在朝中的轻重成正比,个个都有后台,却唯独五皇子生母仍借借无名之背,更没有什么舅伯叔父在朝中,若非皇后照看,怕是连奴才也不想理会他。圣旨一天不下,皇帝一日健在,京城仍可保一片祥和,哪天皇帝驾崩,这场争位开始,五皇子必然是第一个被铲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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