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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疗愈
第二卷·第二十九章七日疗愈(上)
晨雾如纱,第七日。
听竹轩东厢的药房里,蒸汽缭绕。云无意将最后一包药材倒入沸腾的药釜中,盖紧盖子,火塘里的银丝炭发出均匀的噼啪声。
沈清辞褪去外衫,只着素白中衣,端坐在铺着厚软棉垫的竹榻上。碧桃在一旁屏息凝神,手里托着盛放银针的玉盘。
“今日会有些不同。”云无意净手后,走到榻前,目光落在沈清辞脸上,“前六日温养经络、补益气血,是为你身体打底。今日第七日,我要尝试以‘九转回春针’疏导你脏腑深处的沉疴痼疾,同时……观察你体内那股力量的‘根系’所在。”
他话说得平静,沈清辞却听出了其中的慎重。
“会有危险?”她问。
“任何触及根本的治疗都有风险。”云无意从玉盘中拈起一根三寸长的细针,针尖在晨光中泛着幽蓝光泽,“但我有七成把握。且今日陆峥会在外间护法,谢怀瑾调了八名死士封锁听竹轩周边百步,连只鸟雀都不会惊扰。”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当然,你若不愿,现在还可以停下。”
沈清辞沉默片刻,缓缓摇头:“请云大夫施针。”
她已无路可退。体内系统正在发生的微妙变化、劫灰碎片对赤焰谷的共鸣、噬运盟步步紧逼的威胁——所有这些,都让她必须抓住任何可能变强的机会。
云无意颔首:“闭目,凝神。无论如何痛楚异样,切莫妄动真气,更不可引动你体内那物。”
沈清辞依言闭眼。
第一针落下,刺入头顶百会穴。
细微的刺痛后,是一股温润气流如春水般注入,顺着督脉缓缓下行。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风府、大椎、至阳、命门……云无意下针极稳,每一针的深浅、捻转都精确到毫厘。
随着针数增多,沈清辞开始感觉到异样。
那温润气流不再温和,而是变得汹涌起来,像无数条细流在她经络中奔腾冲撞。常年淤塞的经脉被强行冲开,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她咬紧牙关,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就在这时,意识深处那枚缓缓旋转的淡金色星辰,忽然加速了!
原本柔和内敛的光芒陡然炽盛,表面那些细密的纹路如同活过来般延伸、交错。缠绕其上的两道气运流彩——谢怀瑾的淡金红色与云无意的月白色——也在这一刻剧烈波动,化作两股磅礴而精纯的能量,顺着云无意的针势,汇入她四肢百骸。
“果然……”云无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你体内此物,竟能引动、转化他人气运为己用……不,不是简单的转化,更像是……”
他话未说完,沈清辞体内异变再生!
脏腑深处,那沉寂数日的“劫灰”碎片,突然震颤起来!
一股阴冷、暴戾、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森然气息,从那碎片中弥漫而出,与云无意注入的温润气运、以及系统引动的两股气运流彩悍然相撞!
“呃——”沈清辞闷哼一声,喉间涌上腥甜。
“稳住!”云无意低喝,手中银针如飞,瞬间在她胸前膻中、巨阙等七大要穴各落一针,针尾颤动,发出细微嗡鸣。
七针成阵,一股清冽浩瀚的力量从天突穴灌入,强行压向那暴动的劫灰碎片!
药房内,气流激荡。碧桃手中的玉盘嗡嗡作响,盘中银针齐齐震颤。窗外明明无风,院中竹叶却沙沙作响,如骤雨将至。
外间,抱剑立于门边的陆峥猛然睁眼,周身气息一凛,手按上了剑柄。但他没有动,只是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
而此刻的沈清辞,意识正陷入一种奇特的混沌。
痛楚依然存在,却仿佛隔了一层。她能“看”到自己体内正在发生的激战:云无意的针阵化作一张银色光网,包裹着那枚躁动的劫灰碎片;系统引动的两股气运流彩如两条蛟龙,一左一右缠绕在光网上,不断消磨碎片散发的阴冷气息;而碎片本身,则像一头被囚禁的凶兽,左冲右突,每一次撞击都让她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就在这僵持中,碎片深处,一缕极淡、却异常清晰的意念,突然传入她脑海。
不是语言,而是画面。
赤红色的天空,燃烧的大地。无数扭曲的身影在火焰中哀嚎、湮灭。而在天地中央,一座巨大的、由黑色岩石构筑的祭坛轰然崩塌,祭坛核心,有什么东西碎裂了,碎片四散飞射,其中一枚,坠向东南……
画面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那枚劫灰碎片仿佛耗尽了力量,骤然沉寂下去。银针光网与气运蛟龙也缓缓收敛。
沈清辞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冷汗已浸透中衣。
云无意正缓缓起针,他脸色微微发白,额角亦有汗迹,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他盯着沈清辞,缓缓道:“方才……你看到了什么?”
沈清辞心念电转,压下喉间腥甜,哑声道:“一些……破碎的画面。火焰,祭坛,毁灭。”
她没有提碎片飞散的方向,也没有提东南——那正是她如今所在的方位。
云无意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他收起最后一根针,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一粒龙眼大小、泛着莹润光泽的丹丸:“服下。这是‘蕴神丹’,可稳固你方才震荡的神魂。”
沈清辞接过服下,丹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意直冲灵台,方才的眩晕与混沌顿时消散大半。
“多谢云大夫。”她由衷道。
云无意摆摆手,坐到一旁椅上,闭目调息片刻,才重新开口:“你体内那枚‘劫灰’碎片,来历恐怕比我想象的更不简单。它并非死物,而是残存着某种……意志的碎片。今日我以针阵强行压制,只是权宜之计。若再受到强烈刺激,恐会再次反噬。”
他睁开眼,神色郑重:“沈姑娘,赤焰谷之行,你必须想清楚。那里若真有与这碎片同源之物,一旦相遇,后果难料。”
沈清辞沉默。
她何尝不知危险?但方才碎片传来的画面中,那座崩塌的祭坛……她有种莫名的直觉,那里隐藏的,或许不只是危险。
还有答案。
关于系统、关于气运之子、关于这个世界的答案。
“我明白。”她最终只是低声道,“但有些路,不得不走。”
云无意凝视她片刻,轻叹一声:“也罢。医者只能治病,不能替人抉择。今日治疗到此为止,你需静养三日,不可再动真气。三日后,若身体无碍,便可准备出发。”
他起身,走向门口,在推开房门时,又顿了顿,回头道:“这三日,我会再为你调配一些稳固神魂、调和阴阳的丸药。另外……”
他目光扫过外间肃立的陆峥,声音压低了些:“陆兄今日在外护法,真气蓄势待发,对你房内气机波动感应最为敏锐。若有异常,他可第一时间察觉。这七日,他其实……一直如此。”
说完,他推门而出。
沈清辞怔了怔,看向外间。
陆峥仍抱剑而立,见她望来,只微微颔首,便转身走向院中,背影挺拔如松。
碧桃上前为沈清辞披上外衫,小声道:“小姐,陆公子这七日,每日夜里都在听竹轩屋顶或院中值守,未曾真正安睡过……”
沈清辞心头微颤,垂下眼帘。
窗外日光渐盛,新的一天,也是七日之约的最后一日,刚刚开始。
而山庄另一侧,谢怀瑾的书房内,气氛却有些凝滞。
赵护卫垂首立于案前,低声道:“公子,昨夜清理山庄西侧旧库房时,在地砖下发现了一处隐秘的夹层。里面……有一些东西。”
谢怀瑾从账册中抬起头:“何物?”
赵护卫从怀中取出一方油布包裹,小心放在书案上。油布展开,里面是几封泛黄的信笺,以及一枚黑铁打造的、形似鹞鹰的令牌。
谢怀瑾拈起令牌,目光落在背面一个细微的刻痕上——那是一个几乎看不见的“七”字。
“噬运盟,第七寻迹使。”他缓缓道,眼神冷了下来,“这令牌,是什么时候的东西?”
“从信笺落款和纸墨判断,至少是十五年前。”赵护卫道,“信笺内容残缺,但隐约提到‘栖霞山地气有异’、‘可设观测之所’等字句。另外……”
他迟疑了一下:“夹层里还有一小坛封存的泥土,已请云先生看过。云先生说,那泥土中掺有极淡的‘引魂香’灰烬,这种香……通常用于远程操控傀儡,或标记特定目标。”
十五年前?谢怀瑾指尖轻敲桌面。
那时,栖霞山庄还未完全建成。而他的父亲,谢氏上一代家主,正是那时开始缠绵病榻,三年后去世。
时间点,太过巧合。
“当年负责督建山庄西侧库房的,是谁?”谢怀瑾问。
“是……老管家谢福。”赵护卫声音更低,“谢福五年前已告老还乡,去年病逝了。”
线索似乎断了。
但谢怀瑾看着那枚黑铁令牌,眼中寒意渐浓。
噬运盟对栖霞山庄的渗透,远比他想象的更早、更深。灰鹞能轻易潜入,恐怕不是偶然。
而这山庄之下,是否还藏着别的秘密?
他收起令牌和信笺,看向赵护卫:“继续查。把山庄所有十五年以上的老人,无论是否还在府中,全部再筛查一遍。另外……”
他望向听竹轩的方向:“沈姑娘那边,加派人手,务必确保万无一失。三日后出发前,我不想再有任何意外。”
“是!”
赵护卫退下后,书房重归寂静。
谢怀瑾走到窗前,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指尖那枚玄鸟令微微发烫。
赤焰谷……父亲临终前模糊的呓语中,似乎也提到过“火焰”、“山谷”、“禁忌”之类的词。
当年的病,当年的渗透,当年的秘密……或许,都将在那里找到答案。
而他有一种预感,沈清辞,就是那把钥匙。
只是这钥匙本身,似乎也锁着更危险的谜团。
窗外,一只灰羽信鸽扑棱棱落下,脚上系着细小的铜管。
谢怀瑾取下铜管,展开内藏的字条。只有短短一行字:
「临安有变,苏姓线索指向赤焰。小心内鬼。——夜枭」
夜枭,是他在江南暗线中最隐秘的代号。
谢怀瑾将字条凑近烛火,火焰吞吐间,纸卷化为灰烬。
他看向听竹轩的方向,眼神深邃。
三日后,一切便将启程。
而风暴,已然在看不见的地方,开始酝酿。
【第二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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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第三十章·临安疑云
·陆峥带回临安府最新调查结果,苏暮雪失踪前曾与江南文坛泰斗顾老先生秘密会面。
·云无意从劫灰碎片残留气息中,解析出某种古老祭祀仪式的片段,指向赤焰谷深处的祭坛。
·谢怀瑾彻查山庄旧人,发现一名失踪多年的花匠曾在十五年前,与一个游方道士有过密切接触。
·出发前夜,沈清辞体内系统突然发出强烈预警,寿元数字剧烈闪烁,显示西北方向有“大气运剧烈波动”!
·而山庄后山,那声诡异的嚎叫,再次响起,这一次,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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