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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第17章暗河收网（一）
清晨的雾从山谷里往上爬，把昨晚淋过雨的树和石头都罩成一片灰。
救援绳“唰”地甩下来，打在坡上的泥里溅起一点水星。
“沈队！”上头有人探出身，大声，“我们下来了——小心点，不要乱动！”
“我们没乱动。”洞里传出一句平平的声音。
“是啊，”另一道声音慢吞吞补了一句，“乱动的是石头。”
救援队员顺着绳子一点点往下放，来到洞口，看见两个人裹在一条银闪闪的救援毯和一件外套里，靠在岩壁上，一人一边，像两块被雨淋过的石头。
“你们这是，露营呢？”队员忍不住嘀咕。
“算。”温止抬眼，“无火野炊版。”
“别贫。”姜临在上头吼，“先把人拉上来！”
·
医院急诊室。
X光片子在灯箱上一照，左肩那块旧伤轮廓清晰，旁边新添了一片淡淡的阴影。
“原来的贯穿伤还没完全钙化呢。”主治医生皱眉，“你这是嫌自己肩膀好得太快？”
“轻微撕裂。”他按按片子，“软组织挫伤，外加之前的瘢痕拉开。”
“总之——”他转头看向床边站着的人，“这一个月别拿重物，别抬手，别乱动。”
“她工作用不上肩。”裴征在一旁插嘴，“就用脑子。”
“闭嘴。”沈听澜没好气。
她左肩打着厚厚的绷带，穿病号服坐在床边，脸色偏白，却还算镇定。
“至少这几天，你得老老实实待着。”医生叹气，“别想第二天就上山。”
“那不至于。”沈说。
“第三天？”医生立刻追问。
“……”
旁边有轻微的一声嗤笑。
温止靠在窗台上，双手插兜，看着窗外那条从医院后门通往街上的小路。
“你笑什么？”沈瞥她。
“笑他问得细。”温止说。
“你第三天就想上山？”医生听见，眉一挑。
“她想每天都上山。”温止淡淡，“这已经是克制版本。”
沈没回答，目光转向窗外。
雨已经停了，天却还阴着，远处山线模糊一条。
“你也该拍片。”医生看向温止，“昨晚下山那么折腾，身上哪儿没磕着。”
“我没摔。”温止说。
“她下来的姿势，”裴征在旁边补刀，“那叫专业。”
“我以前在更烂的地方摔过。”温止淡，没多解释。
她自己知道身上哪儿痛，哪儿还能用。
“行。”医生拗不过，只能叮嘱了几句，“你们这帮人，命都不当命。”
“出去还记得挂号。”
·
医院门口，空气里还带着一股消毒水味。
姜临点着一根烟，靠在走廊栏杆上，一边抽一边看手机。
看到人出来，她把烟用鞋跟碾灭：“怎么样？”
“死不了。”裴征替沈回答。
“医生说，三天不准上山。”
“那第四天呢？”姜临瞥了瞥沈的绷带。
“看心情。”沈说。
“少逞能。”姜临道，“你肩膀再废一次，我可没空天天给你送营养餐。”
“营养餐？”裴征挑眉，“你做得出来？”
“我女儿都嫌我做饭难吃。”姜临自己也笑了一下，“你们就别想了。”
笑意一闪即逝，她把话题收回正事：“昨晚那辆皮卡，后来有消息了。”
“嗯？”沈抬眼。
“车在老二号山路那边的小镇被发现。”姜临说，“停在一家修理铺门口，人没了。”
“车主呢？”
“车主是个修车的。”姜临说，“说昨晚有人丢下车就跑，让他帮忙‘看看哪里有问题’。”
“现在人影都找不到。”
“监控呢？”裴征问。
“监控被人‘刚好’调试中。”姜临冷笑，“画面缺了一段。”
“能说明两点。”温止淡淡，“第一，对方有人知道你们山上的事。”
“第二，他们有人会用扳手以外的东西。”
——比如，键盘。
“彪哥这条线。”沈问，“刘豹那边有松口？”
“有。”姜临说，“昨晚之后，他自己也有点慌。”
“今天一早就打电话说，他上面的人想‘暂避风头’。”
“再过两天打算把城里的货‘清一清’。”
“清哪儿？”
“老街仓库和小湾子码头。”
“时间？”
“后天晚上。”
姜临说，“你要真想一网打尽，这可能是唯一机会。”
·
当天下午，小会议室。
雨后的空气潮得厉害，白板上的记号笔痕迹有点糊。
地图上三处地方被圈得格外粗：
——老街三号、五号一带的仓库群；
——小湾子码头；
——城西一处临时堆场（为故事增加第三点）。
“根据刘豹和之前通联、资金流，暗河在边城的中转点，主要这三块。”裴征用记号笔敲了敲，“仓库负责城里分发，码头负责河上周转，堆场负责短期暂存。”
“彪哥这边的货，很可能都藏在这三块。”
“我们要做的是——”沈接上，“在他们‘清’之前，把这几块自己清一遍。”
“所以要三线同时动。”总队长的声音从屏幕另一头传来，“你们人手够吗？”
“本地缉毒中队+刑警队+特警+水警。”姜临报了一遍，“加上我们联合专案组抽调的人，勉强够一人一摊。”
“但要保证协同。”
“你肩上那个绷带。”总队长突然道，“医生怎么说？”
“皮外伤。”沈简略。
“你别糊弄我。”总队长冷笑了一声，“你现在在我眼里就是‘行动受限’。”
“这次行动，你别再冲第一排。”
“我可以在指挥车。”沈说。
“具体突击进仓、进码头的动作，交给姜队、裴征和本地队。”
总队长看了她几秒，点了一下头：“可以。”
“你这回，要学着当一次‘真正的指挥官’。”
“知道了。”沈淡淡。
·
具体部署很快敲定。
“老街仓库这块，我带队。”姜临说，“我对那片地熟。”
“水警那边，小湾子码头归他们主攻。”裴征说，“我们配几个人压岸。”
“临时堆场这块，由刑警队牵头。”沈说，“缉毒那边出人协同。”
“苏明。”她转头。
“到。”苏白坐直。
“你这次不进去。”沈说。
“你在这几块里，位置太显眼。”
“你要留在线上。”
“线上？”苏白疑惑。
“对。”温止插话，“你现在在暗河那边，刚刚才露了个脸。”
“他们不会一上来就给你全部信任。”
“但这次动静这么大，后面肯定会有人去找你——打听你的态度，问你要不要‘换条船’。”
“你要做的是——活着。”
“还有把你听见的每一句话，都带回来。”沈说。
苏白沉默了一下，点头：“是。”
·
行动定在后天夜里。
这两天里，大家都在绷着一根弦——既不能太紧张，暴露风向；也不能太松，真让对方先撤完。
“我这边会继续跟刘豹。”老张说，“敲敲边鼓，让他以为我们这边还在犹豫要不要‘加码’。”
“他一旦真帮我们约上了彪哥，我们这次就算赚。”
“别指望一次抓完。”姜临浇冷水，“暗河这种东西，砍一头还有一头。”
“我们这回的目标很简单。”沈说。
“第一，尽量拿货，拿账本。”
“第二，把‘边城暗河中转’这几个点，敲塌一批。”
“第三——”她顿了一下，“让上面的人知道，风往这边吹过了。”
“他们会换路线。”裴征说。
“那就让他们换。”沈说。
“河道这种东西，你不可能一次堵死。”
“你能做到的，只是——”
“让他们每换一次路，都得多割一块肉。”
·
后天下午，天又阴起来。
缉毒中队的装备室里，防弹背心一件件挂着，特警的头盔在架子上排成一排。
沈听澜站在门口，看着姜临一件一件检查队员装备。
“你这次不上？”姜临抬眼。
“我在车上。”沈说。
“难得。”姜临嘴角一扯，“终于学会当一次‘狗头军师’。”
“你少说两句。”裴征从里面拎出一件备用防弹衣，扔给她，“你自己也别往前挤太猛。”
“我有分寸。”姜临道。
说着，她还是把那件防弹衣扣在自己身上，把插板调了调位置。
“温顾问。”她转头。
“嗯？”温止靠在门边，戴着那件标有“技术”的反光背心。
“你这次负责盯监控、盯取证。”姜临说，“别往最前头凑。”
“我不是你们缉毒队员。”温止淡淡，“我不用抢镜头。”
“很好。”姜临点头，“就按你说的——抢证据。”
·
夜色一点点压下来。
老街的灯光再次亮起，小湾子那边的河面隐约有几盏散落的渔火。
指挥车停在一条小路拐角处，车里灯光昏黄，屏幕上是三处行动点的分屏画面。
仓库区、小码头、堆场。
雨，居然没下。
“各组注意。”沈戴好耳机，看了一眼表，“二十三点整，统一行动。”
“在这之前，所有人隐蔽待命。”
“别抽烟。”姜临在频道里补了一句，“旁边谁要是打个火机，被我看见——事后报告里给你加一条‘妨碍行动’。”
耳麦里传来几声忍着笑的喘息。
“温止。”沈侧头。
“在。”温止的目光从屏幕上没离开。
“你那边技术组准备好了？”
“监控已经接入。”她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着，“水警那边船载摄像也连上了。”
“只要有人从这三处跑，我们就有影像。”
“货呢？”沈问。
“你们抓完，我再看。”温止说。
“别指望我从这里给你闻出什么来。”
“那你就先负责看人。”沈说。
“——二十二点五十八。”
耳麦里，小杨开始报时。
“——五十九。”
“各组注意。”沈深吸一口气。
“——二十三点整。”
“动。”
仓库区那边，特警的黑影从暗处涌出。
小湾子那边，水警的快艇像几条黑鱼一样，从暗水里破浪而出。
堆场那边，刑警队的车灯同时亮起，照向那一排尘封已久的集装箱。
暗河在边城的这几处落脚点，终于要在这一刻，正面撞上来。
到底能撞掉多少——
没人敢打包票。
但至少，这一晚的风，是他们先吹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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