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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天花劫 冰茧里的赎罪(三)
多铎的神志像风中的残烛,在清醒与混沌间飘摇。每当高热退去片刻,他眼中的迷雾便会散开一丝,认出床前的静淑。可更多的时候,他陷入谵妄,将静淑错认成记忆中最温暖也最遥远的人——他的额娘,或是兄长多尔衮。
清醒时的片刻温存
在一次短暂的清醒中,多铎费力地睁开眼,看清了静淑憔悴的脸。他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孩童般的依赖:“静淑……我冷。”
静淑的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她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泪水滚烫地滴在他的手背上:“我在,我在呢,多铎。”
他似乎感受到了温暖,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眼神短暂地清明起来:“额娘……以前也这样给我暖手。”但这句话刚说完,他的眼神便又开始涣散,头无力地偏向一边。
迷糊中的童年幻影
更多的时候,他沉溺在童年的幻梦里。
他会突然抓住静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眼神狂热地盯着她:“额娘!你来了!额娘!我想得你好苦!你知不知道!”他把静淑错认成了生母阿巴亥,那个在他年幼时便被迫殉葬的额娘。
静淑强忍着心酸,学着母亲的口吻,轻柔地哄着他:“乖,多铎不冷,额娘在这儿。”
他听了,便会像个孩子般依偎过来,滚烫的额头抵着她的肩膀,含糊地呢喃:“额娘……多铎想你啊……额娘……” 这一刻,那个杀人如麻的豫亲王消失了,只剩下努尔哈赤膝下那个失去了母亲庇护、凄苦无助的幼子。
血脉相连的呼唤
有时,他又会呼唤另一个名字。
“哥……哥!”他在高热中呓语,眉头紧锁,像是陷入了某个惊恐的战场,“盾牌!盾牌!”
静淑知道,他想起了与多尔衮并肩作战的岁月。她将自己的骨雕小马塞进他汗湿的掌心,希望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定。
多铎握着城砖,神志似乎又清晰了一瞬,他望着静淑,眼神里充满了万般的不舍与未了的牵挂:“静淑……帮我……照顾哥……他……没人管了……”
这句话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太累了,自幼与兄长相依为命,共同经历了母亲惨死、权力倾轧的惊涛骇浪。他是多尔衮最锋利的刀,也是他最坚实的盾。可如今,他要先走了。
他的手从静淑的掌中滑落,眼睛半睁着,望着帐顶,仿佛还能看见盛京宫殿的飞檐。帐外,多尔衮撕心裂肺的哭嚎穿透风雪传来,却再也唤不醒他了。
静淑握着那块还残留着他体温的骨雕小马,将脸埋进膝头。帐内一片死寂,只有油灯偶尔爆出的灯花声。她知道,那个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时而唤她名字、时而追忆亲人的多铎,她今生的爱人,永远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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