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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形毕露
第一天晨练,凭借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和对太宰治那套奇怪动作的新鲜感,中原中也虽然做得磕磕绊绊、浑身酸痛,但总算咬着牙跟完了全程。
他甚至还在结束时,强撑着发软的双腿,对着太宰治投去一个“看吧我也不差”的挑衅眼神。
然而,这股气只撑到了第二天清晨。
当太宰治如同精准的钟表般在黎明前的微光中起身时,中原中也正深陷在温暖被褥编织的甜美梦境里。
被轻轻推醒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大脑像一团被水泡过的棉絮,沉重得无法思考。十年雷打不动的、睡到自然醒的作息,如同坚固的堡垒,顽强地抵抗着这突如其来的军事化改造。
“唔……走开……”他含糊地嘟囔着,把脑袋往枕头里更深地埋了埋,试图用神子的威严驱赶扰眠者,“再惊扰神子安眠,当心神罚……”
什么晨练,什么好胜心,都比不上被窝的万分之一吸引力。
太宰治看着他把半张脸都埋进枕头里的鸵鸟姿态,语气里带着点清晨特有的懒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神罚?是罚我陪你一起睡到日上三竿吗,殿下?”
“你……!”中原中也气得想反驳,但困意如山倒,最终只化作一声模糊的呜咽,“……五分钟……就五分钟……”
“再不起来,”太宰治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点认真的意味,“我就真用水壶里的冷水叫你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中原中也的睡意泡泡。他猛地睁开眼,对上太宰治那双在昏暗中依然清明的鸢色眼眸,知道这家伙绝对做得出来。“……你敢!”
太宰治被他那样子逗笑,无奈地举起手,退后一步调侃:“我敢不敢可不一定,你可以试试,神子殿下。”
最终,对冰冷触感的厌恶以及对太宰治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样的不服气,战胜了对被窝的眷恋,中原中也还是骂骂咧咧、脚步虚浮地被“请”出了帐篷。
一路上,他几乎是闭着眼睛,凭着感觉挂在太宰治身后。
热身活动时,中原中也的动作就比昨天迟缓了许多,像是生锈的机器人。昨天过度使用的肌肉此刻叫嚣着酸痛,每一个拉伸都伴随着细微的抽搐感。
他一边龇牙咧嘴,一边在心里疯狂抱怨:这根本就是亵渎荒神赐下的身体!我是尊贵的神子,为什么要受这种苦?我的异能足够强大,信徒们也会保护我,根本不需要受这种俗世之苦!
这种“没必要”和“不值得”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困倦的大脑里疯长。
开始正式练习后,情况更糟了。
昨天还能勉强模仿的动作,今天因为肌肉酸痛和精力不济,做得更加变形离谱。尤其是需要核心发力的静态支撑,他刚趴下去,腰腹和大腿后侧就传来一阵尖锐的酸痛,让他瞬间卸了力,再次狼狈地趴倒在地。
这一次,挫败感和身体的抗拒感比昨天强烈十倍。
他趴在地上,甚至懒得立刻爬起来,脸颊贴着冰冷潮湿的草地,反而觉得这触感比继续练习要舒服得多。
他心想,就闭眼休息一下,一下下就好……神子体察大地气息,有何不可?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开始模糊。身体极度渴望休息,以修复昨天透支的体力,并抗议这违反他生物钟的早起。
内心深处那份“我是神子,自有神明庇佑,无需如此辛苦”的侥幸心理,在疲惫的催化下,彻底占据了上风。
太宰治正在不远处练习一组连续的规避翻滚动作,动作流畅而警觉。
当他完成一套,直起身,习惯性地朝中原中也的方向瞥去时,发现那个赭色的身影并没有像昨天那样不服气地再次尝试,而是……依旧安静地趴在原地,一动不动。
!营地附近难道有毒虫?
太宰治微微蹙眉,立刻跑了过去。
靠近了才看清,中原中也毫无形象地趴在草地上,侧脸枕着自己的胳膊,呼吸均匀绵长,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竟是保持着趴卧的姿势,直接睡着了。还有一点婴儿肥的脸颊甚至被草叶压出了印子,睡得毫无防备,与昨天结束时那个强撑挑衅的样子判若两人。
阳光渐渐明亮,落在他略显凌乱的发梢和微微嘟起的脸颊上,平日里张扬的气势全无,只剩下属于十岁孩子的柔软和……懒惰。
这种反差,有点……孩子气的滑稽。
太宰治站在原地,沉默地看了他几秒钟。鸢色的眼睛里先是掠过一丝“果然如此”的预料之中,随即又被一种混合着无奈和极淡好笑的情绪取代。
好吧,原来是有懒虫。
第二天就原形毕露,果然是被供奉着长大的小祖宗。
他不禁回想起两年前,清先生开始指导他进行基础体能训练的时候。
那时的他,虽然也觉得枯燥辛苦,但反正每一天都那么无聊,学习以及和清先生相处是唯二能给自己解闷的事。
再加上太过早熟,他心里一直有对于未来会被高层送去战场的担忧,所以每一次练习都带着明确的目的和冰冷的决心。
他从未想过,也绝不允许自己像这样在训练中途睡着,那在当时的他看来是软弱和不可饶恕的懈怠。
之前看着被围在众人中间的中原中也时,心里那复杂的情绪再次涌来。
中原中也的这种行为,在他看来,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被纵容出来的任性。明明拥有着惊人的潜力,却会因为早起和肌肉酸痛就轻易放弃,甚至会像普通贪睡的孩子一样,直接在与自己较劲的战场上——虽然是晨练场——败给睡意。
这种懒惰,与其说是恶劣,不如说是一种……属于正常孩子的、被宠爱的特权?
那是太宰治在之前的两年间,也曾拥有过一点点的东西。
想到这里,那点无奈和好笑里,似乎又掺杂了一丝极难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复杂情绪,像水面下悄然滑过的鱼影,转瞬即逝。
他没有立刻叫醒他,只是走过去,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外套,动作不算轻柔地盖在了中原中也身上。
布料落下的瞬间,他看到中原中也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像只找到温暖来源的小动物,咕哝了一句模糊的梦话,大概是关于“床”或者“别吵”,又沉沉睡去。
太宰治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弧度极其微小,介于叹气和一个转瞬即逝的哂笑之间。
真是……麻烦又幼稚的神子殿下。
然后,他退开几步,继续自己的练习,只是目光会时不时地扫过那个在晨光中蜷缩熟睡的身影,像是在观测某种未知的可能性。
当太阳升高,晨练接近尾声时,太宰治走到中原中也身边,用脚尖不轻不重地碰了碰他的小腿。
“喂,起床了,殿下。该回去了。”
中原中也猛地惊醒,茫然地眨了眨湛蓝色的眼睛,看清是太宰治后,脸上瞬间爆红,手忙脚乱地把滑落的外套扯下来扔回去,强装镇定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只是在闭目养神!体悟荒神与大地的联结!”
太宰治没接他的神棍发言,只是接过外套,语气平淡地反问:“哦,那体悟出下次支撑能超过五秒的要领了吗?”
中原中也一噎,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用更大的声音掩盖心虚:“当、当然!下次我定能坚持到你刮目相看!”虽然他自己都不太信。
…………
然而,有时候,中原中也的困倦会超乎想象。尤其是在进行了大量消耗体力的练习后,他可能直接就在草地上昏睡过去,任凭太宰治怎么叫都叫不醒。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时,太宰治看着瘫在地上、睡得人事不知的中原中也,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尝试踢了踢——力道不重——没反应;试着拽胳膊,中原中也只是不满地哼哼,反而睡得更沉。
“喂,殿下,醒醒。地上有虫子。”
“……唔…让它们…朝圣去……”
“下雨了。”
“……神恩…如雨露……”
太宰治:“……”小神棍。
难道要把他扔在这里?似乎不太合适。
最终,太宰治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弯下腰,用一种略显笨拙的姿势,将比自己还高一点点的中原中也半背半抱地弄起来。
中原中也很沉,远超他看起来的体型,仿佛骨头里都灌了铅。太宰治费了些力气,才稳住身形,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帐篷的方向挪动。
清晨的营地已经开始有人活动,偶尔投来好奇的目光。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无视,只专注于脚下的路和背上这个沉甸甸的、散发着温热气息的麻烦。
睡梦中的中原中也似乎感觉到了移动,无意识地咂了咂嘴,脑袋一歪,靠在了太宰治的颈窝边,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带着点十岁孩童特有的奶膘味,也许是他的错觉。
太宰治的身体僵硬了一瞬,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继续往前走,低声无奈地吐槽了一句:“……睡得跟猪一样。”
他把中原中也搬回帐篷,不算温柔地扔到其铺位上。
中原中也只是在床铺上弹了一下,咕哝着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卷了卷,继续他的回笼觉,嘴角甚至带着点满足的弧度。
太宰治站在床边,看着中原中也毫无防备的睡颜,额发因为汗水贴在额角,脸上还沾着点草屑。他的目光落在中原中也即使睡着也微微蹙着的眉头上,注意到他无意识绷紧的小腿肌肉。
这让他突然回想起两年前,清先生刚开始系统训练他时的情况。最初的半个月,他似乎每次训练结束后,都会有专门的药浴浸泡,水温恰到好处,药草也是精心配制的。泡完药浴后,还会有专门的仆人为他按摩放松紧绷的肌肉,手法精准地缓解每一处酸痛。
而中原中也……这家伙没有更好的训练条件,这几天也是凭着天赋和好胜心在硬撑着想要跟上自己。
没有适当的放松,肌肉持续处于紧张状态,不仅第二天会更加酸痛,长期下来甚至可能造成损伤。
这种认知让太宰治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洞察到中原中也身体的实际状况,理所当然地萌生一种对同伴处境的怜悯。
他转身走出帐篷,绕到医疗帐篷的后方。
太宰治记得那里堆放着一批新到的药材,前几天他观察环境时听到医护兵们在讨论如何分类存放。
果然,几个木箱还未来得及完全整理。太宰治快速扫视标签,很快找到了标着“外用镇痛”的木箱。
他利落地打开箱盖,取出一罐药膏,又在旁边的箱子里拿了几包用于药浴的草药。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回到帐篷时,中原中也还在熟睡。
太宰治将药草放在角落,然后看着手中的药膏,又看了看睡得毫无知觉的蓝眼睛懒虫。
最终,他还是没有叫醒他,只是将药膏放在中原中也的枕边,附上一张字条:
“睡前揉开,否则明日连抬手指人都难。——太宰”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准备离开,却在帐篷口停顿了一下。
回头看了眼蜷缩着、眉心因酸痛而微蹙的中原中也,太宰治无声地叹了口气,还是折返回来。拿起自己的一条干净毛巾,在剩余的清水中浸湿、拧干,动作轻柔地敷在中原中也明显有些肿胀的小腿上。
睡梦中的中原中也不适地动了动,但在凉意的舒缓下,喉间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很快又沉沉睡去。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太宰治心中蔓延。
麻烦,确实是天大的麻烦。打乱他的节奏,增加他的负担,还是个不听指挥、会随时罢工的麻烦精。
但看着这家伙在自己背上安心沉睡,被自己搬回来也毫无所觉,甚至嘴角带着满足弧度的样子,那份因为被打扰晨练而产生的烦躁,似乎也悄然淡去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荒谬的适应感。
他甚至开始觉得,每天早晨像捡一只睡懒觉的小猫一样,把这只想偷懒又想赢自己的神子从草地上捡回来,或许……也会成为这军营日常里,一个不算太坏、甚至有点——太宰治拒绝承认“有趣”这个词——特别的部分。
至少,比面对森先生永远看不透的微笑,或者晶子小姐死水般的眼神,要生动得多。
他转身,拿起自己的毛巾和水壶,准备去清洗。离开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那个鼓起的、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的被子卷。
明天,大概还是会这样吧。
太宰治在心里默默想着,带着点认命般的预感,以及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细微的纵容。
不提中原中也醒来后,对着那罐药膏和字条,脸上是如何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最终也只是别扭地将药膏收好,并在当晚睡前,依言偷偷揉开了酸痛的肌肉。
不过,之后在面对太宰治时,虽然神子殿下傲气依旧,言语间那套“神恩”、“赐福”的腔调却用得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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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想了想,中原中也应该不可能在过了十年睡到自然醒的生活之后,愿意早起晨练,老实说我长到现在都没有早起晨练过

家宰愿意是因为他两年都是这种作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