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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然而,预计中应该出现的南陲基地踪影全无,旧地图上的坐标点要么空空如也,要么已被疯狂的植被彻底吞噬,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在日复一日的搜寻中逐渐微弱。
就在他们准备放弃时,前方的陆止传来讯息:“发现异常……前方山谷,有规律的能量波动和……人工痕迹?但非常原始。”
他们谨慎地靠近,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所有人不约而同睁大眼睛、放轻呼吸。
那是一个坐落在山谷中的小型聚落,规模不大,约莫只有一百多人,但它与末世后任何人类据点都截然不同:
聚落的“建筑”是与巨大的、散发着柔和荧光的真菌共生在一起的活体树屋,藤蔓自然垂落成为门帘,清澈的溪流被巧妙地引渡,流过一片片与变异昆虫共享的、生长着硕大谷穗的农田,一些温顺的、皮毛上带着荧光斑点的小型食草变异兽甚至在聚落中悠闲地踱步。
这里的人类,皮肤上大多带着与植物或真菌共生的温和的、象征共生的纹路或微小增生,带着一种与外界幸存者截然不同的、近乎禅定的安宁,从一些利用晶核的简单装置可以看到,他们的技术也是建立在与这片天地达成平衡与共生的基础上的。
当一行人接近聚落时,那位身上有着叶脉纹路的长老原本审视的目光,在落到从林越肩膀后、好奇探出“脑袋”的青青时,顿时变得柔和而惊喜。
“哎呀!”他脸上的皱纹舒展开,像看到邻居家孩子一样亲切,“你哋都有自己嘅植物小伙伴喔!真好,真系好!”
他热情的方言让众人一愣,但话里的善意做不了假。一位约莫二十多岁、皮肤同样带着健康光泽、眼神灵动的年轻女子笑着迎上来,用带着软糯口音的流利普通话招呼:“我爸是说,你们也有自己的植物伙伴呀,真好,快请进来坐吧,看你们一身疲惫。”
长老这才恍然,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用带着浓重口音但努力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哎呀,唔好意思,讲惯咗。我个女,阿琳。”
众人被引入一间菌屋内就坐,那七名妇女也被扶下车,安排在柔软的草垫上休息,她们紧绷的神经在踏入这个山谷时,似乎就得到了些许抚慰,有人呆呆地望着与真菌共生的树屋,有人出神地看着在孩子身边踱步的温顺变异兽,干涸绝望的眼眸里,第一次映入了生机勃勃的色彩。
就在林越暗自观察时,她腕间的青青悄悄探出一根枝条,与路边一簇“荧光小菇”的菌盖轻轻一碰,那簇小菇的菌丝仿佛被注入了欢乐的信息,蓝光立刻明亮了几分,并像涟漪般传递给了周围的菌类,很快,一小片真菌都开始用有节奏的、如同呼吸般的明灭回应着青青,它们之间,正进行着一场人类无法理解、却充满了友好与好奇的 “植物界闲聊”。
这一幕被细心的沈青囊看到,她轻轻碰了碰林越,用眼神示意,林越顺着望去,看着青青与菌群无声的交流,阿琳顺着她们的目光,笑着解释道:“我们这里跟这些变异的动植物做邻居嘛,就学着顺它们的心意一起过日子,比硬碰硬地对抗要轻松得多。你看,”她指向那些共生的树屋和悠闲的变异兽,“大家心里都踏实,才能吃得香睡得着嘛。”
林越再环顾这片与自然浑然一体的聚落,再看看与陆止比划着交谈的长老,一种久违的松弛感漫上心头,长久以来一直紧绷的心防,在这里仿佛也降下了许多。沉吟片刻,她从空间里取出一些易于消化、口感软糯的茶点,率先递给长老和阿琳,再分给众人,又特意泡了一壶温热的蜂蜜水,递给那几位精神稍好的邻国妇女,语言或许不通,但肢体行动间同样能传递善意。
而莫工早已拿出了他的电子记事本,找到了正在调试发光藻类灯的老匠人,两人开始用简单的词汇、手势交流了起来,遇到技术问题,则开始写写画画,或者干脆拿起手边的边角料做出实物模型来演示。莫工时而凝神细看,时而恍然大悟,在手绘板上飞快地记录着图示和理解。此刻他仿佛将一切都隔绝在了技术世界之外,周身散发着一种沉静而满足的气场。
趁着休整的间隙,沈青囊再次走到那几位妇女身边,先为那位母亲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又帮另一位紧了紧有些松开的衣带,随后温和的治愈光芒才再次亮起,这一次,她刻意放慢了速度,让能量如暖流般缓缓浸润她们千疮百孔的身心。她相信,真正的治愈,需要时间,也需要这份被尊重的感觉。
休息了半日,他们向长老打听基地的消息。
“你们是要找南陲基地的守望者是吧?”阿琳显然更了解外界的信息,她走到山谷边缘,指向西边,“沿着这雨林边缘,一直往西开,大概几日的车程,就能睇到啦,路还算好认,就是有些地方可能被蔓生植物挡了,开慢点就行。”
临行前,林越取出一包植物种子送给阿琳,阿琳显得更高兴了,与他们挥手作别。
车辆在颠簸中前行了两三天后,一片倚靠山壁而建、带着明显军事风格的基地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一场激烈的战斗!
基地外围,一头肩高超过三米、皮毛如同覆盖着岩石甲胄的变异巨狼,正疯狂地冲击着基地的防御工事,它双眼赤红,獠牙上挂着破碎的布料,道道风刃从口中喷吐而出,切割着护墙,基地内的异能者们则依托工事苦苦支撑,土墙、冰盾不断升起又破碎,显然落于下风。
车内的妇女们看到这恐怖的巨兽,虽面露恐惧,却都死死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青青率先出击,迅速在巨狼与基地防线之间编织成一道巨大的、富有弹性的隔离网,极大缓冲了巨狼的冲击力,为基地争取了喘息之机。
陆止凝聚精神力,将一股强烈无比的意念,如同重锤般砸向巨狼的意识:“离开!”
林越看准时机,从空间里取出一大块新鲜的血肉,用力抛向远离基地的侧后方空旷地带,浓郁的血腥味立刻分散了巨狼的注意力。
莫工则操控越野车,用轰鸣的引擎声和闪烁的强光,从另一个方向进行威慑驱赶。
在多重干扰下,巨狼不甘地朝着基地方向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又看了一眼那块血肉,最终还是转身冲入山林,消失了踪影。
战斗结束,基地守卫队长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疑惑迎上来,双方快速验明身份,就在队长抬手擦拭脸上血污时,他们注意到,他手背上有一道已经愈合、却呈现出奇异木质化纹理的伤疤,疤痕的缝隙中,甚至探出一星半点不属于任何已知植物的、柔弱的绿意。
队长察觉到目光,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盖住了伤疤,古铜色的脸上闪过一丝混杂着尴尬与惶恐的复杂神情。
“这林子……有点邪门,”他低声解释道,像是在为自己辩解,“受了伤,好得特别快,但总会……留下点纪念品。而且……”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最近有些弟兄开始说胡话,说能感觉到这片林子很伤心,或者说哪片树林突然生气了。起初我们以为是压力太大,但好几个人都这样……这让我们有点害怕。”
林越四人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森之民”们的皮肤上象征共生的纹路和增生。
队长又说起了刚才的恶战,一脸懊悔:
“几天前,一支外出搜寻物资的队伍,在基地外围发现一只落单的、像是得了病的狼崽,他们以为是具有威胁的变异体,就……等我们发现赶去时,已经晚了。这头巨狼,肯定是那狼崽的父母,这已经是它第三次来报复了。我们理亏,又不能真下死手彻底激怒它,唉……”
陆止听完,某些不好的回忆似乎短暂地掠过,他抛开那些思绪,冷静地分析道:“也就是说,它的目的是复仇,只要这个心结不解,它就不会放弃。我们刚才的驱逐,只能换来几天的喘息。”
他看向巨狼消失的山林方向:“必须想办法,让它明白真相,或者……给出一个它能接受的交代。”
巨狼的事先放一边,正事不容耽搁,林越取出“烛龙”通讯单元的零件,莫工立刻在基地技术人员的配合下开始安装调试,那七名妇女被安顿到宿舍休息,沈青囊细致地再次给她们传输治愈能量,修复她们的新伤与旧伤。
当“烛龙”中继器发出稳定运行的微弱嗡鸣时,基地内爆发出了一阵小小的欢呼!
然而在一片欢喜中,陆止敏锐地注意到,有一部分守望者成员站在角落,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陆止私下找到守卫队长询问,这位饱经风霜的汉子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
“他们……是想家了。”他叹了口气,“我们这支队伍,从末世之初就被困在这里,补给靠自己找,伤员靠自己治,换防?根本没人记得我们,命令在身,我们不能当逃兵,而且……”他苦笑了一下,“说句实话,在这里虽然危险,但靠着山和林子,好歹还能找到一口吃的,外面……外面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们不敢想,回去的路又在哪里?”
当晚,陆止在通过“烛龙”与总部的联络中,客观地汇报了三个关键情况:
根据他们的实地勘察和数据记录,从东临到南陲,热带雨林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扩张,覆盖范围已比旧地图标注的扩大了至少三倍,其前沿甚至已经到达福建中部,这片扩张的雨林与隆起的新生山脉共同构成了一道天然且极度危险的生态隔离带。
另外,他们在雨林边缘救助了一小队来自邻国的女性幸存者,陆止在通讯里陈述了他从精神沟通中获得但未向队友们言明的判断:这支妇女队伍,很可能是在那片沦陷之地里最后的生还者,这一点和之前在西南卫星数据站看到的异常影像,得到了残酷的互相印证:那个国家,恐怕已彻底被丧尸和变异体占据,沦为死地。
最后,这里的守望者们正面临着生态融合的生存危机,已经出现了初步的共生现象,若继续下去,我们的人可能会在生理和心理上,被这片土地永久同化,最终失去作为人类个体的独立性,成为这片新生雨林的共生体。
总部在收到这些震撼性的信息并短暂商议后,传来了最终指令,命令的核心是 “自愿转移”:
南陲基地所有守望者,尊重个人意愿,愿意前往总部效力者,总部表示欢迎,并将尽力提供路途上的支持与接应。
愿意继续留守此地,依托重建的通讯节点,作为总部前沿观察站的人员,亦不强求,总部会视情况尝试恢复部分物资补给。
对于那七名邻国妇女,将尊重她们的选择,或随军转移,或暂时安置。
这个命令充满了务实的考量,末世之下,人口本身就是最稀缺的资源,而长途迁徙的死亡率高得惊人,给予选择,既是人道,也是无奈之下的最优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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