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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我只配当个弃妇?
“吱呀——”
一声轻微的门轴转动声,打破了清晖院的宁静。
灯下的姜檀,闻声抬起了头。
站在门口的绿竹更是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吓得眼睛都瞪圆了。
只见月光与灯影的交界处,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来人一身玄色常服,面容冷峻,烛火下,那双眼眸显得晦暗不明。
是明决。
他怎么会来?
自打姜檀嫁入国公府,这位名义上的夫君,除了新婚之夜冷着脸来走了一个过场,便再没踏足过清晖院半步。这里名为长媳居所,实则形同冷宫。
绿竹下意识的挡在姜檀身前,戒备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小声的喊了一句:“大……大人?”
明决没理她,目光越过丫鬟,直接落在了灯下的女人身上。
她也正看着他。
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他想象中的惊慌,也没有半点谄媚。只是一开始,眼里闪过一丝很淡的讶异,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她只是静静的将手中的书卷合上,放在一旁,然后才慢慢起身。
“夫君,夜深了,不知来此有何要事?”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带着一种疏离。没有妻子的温存,也没有下属的恭敬,就像是在一个屋檐下合伙过日子的陌生人,客气,却也生分。
这般姿态,让明决准备好的一肚子审问,都堵在了喉咙口。
他本来是憋了一肚子疑问来的。
他想问她,为什么前后判若两人。
他想搞清楚,她在宴会上那番表现,究竟是真是假。
可当他真正站在这里,面对她平静的眼神时,才发现自己好像……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立场。
以夫君的身份?可他从未尽过一天夫君的责任。
以国公府世子的身份?可她刚刚为国公府挣回了天大的颜面。
明决在官场上向来游刃有余,此刻竟难得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沉默的走进屋里,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四周。
屋里陈设简单,甚至有些清苦,完全不像国公府长媳住的地方。但东西都收拾得很整齐,窗台上的兰花开得正好。空气里有股淡淡的墨香和药草味,闻着很安宁。
和他那间永远只有公文、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气的书房,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姜檀刚刚放下的那本书上。
封面上,写着《齐民要术》四个大字。
明决的瞳孔不易察觉的收缩了一下。
那是一本讲农桑种植、畜牧养殖的农书。
一个深闺妇人,夜深人静,不读女戒,不碰女红,却在看一本农书?
这个发现让他心里更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就想问个明白。
“我……”明决清了清嗓子,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淡一些,“我只是路过,见你这里还亮着灯,便过来看看。”
这借口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
从他的主院到书房,根本不会路过清晖院。
姜檀自然也听出了他话里的言不由衷。
她没有点破,只是吩咐绿竹:“去给大人沏一壶茶来。”
“是。”绿竹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见自家夫人镇定,也便壮着胆子,低头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僵。
明决负手而立,他看着眼前的女人,脑海中不断闪过密报上的字句,与她此刻安静的身影,来回交叠。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今日承恩侯府的宴会,我都听说了。”
姜檀抬眸,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那首琴曲,那番花论……”明决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是在审视一件案宗,“还有你对柳月茹说的那番话。这一切,真的是你?”
他问出了那个在心里盘旋了一整天的问题。
这个问题,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若是从前的姜檀,听到这般质问,恐怕早就跳起来大吵大闹,哭诉他不信自己了。
可眼前的姜檀,却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淡,像月光下的昙花,一闪即逝。
“那夫君以为,应该是什么样的?”她不答反问,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是继续像从前那样,给夫君丢人,给国公府抹黑,然后等着被一纸休书赶出家门吗?”
明决被她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是啊。
他一直嫌她蠢,嫌她上不得台面。
可如今,她变得聪明了,能为家族增光添彩了,他却又开始怀疑她别有用心。
他发现自己好像绕进了一个怪圈里。
姜檀看着他变幻的神色,一字一顿的继续说道:“人,总是会变的。在国公府这样的地方,若是不想被人踩进泥里,就只能自己站起来。”
“以前,是我蠢。但现在,我想活得明白一些。”
她的目光很坦然,直直的望进明决眼底。
“夫君,比起从前那个只会给你惹麻烦的姜檀,如今这个能为你挣回脸面、能替你稳固后宅的姜檀,难道不是更好吗?”
“或者说,在夫君眼里,我姜檀……就只配做一个愚蠢不堪的弃妇?”
最后一句反问,让明决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看着她,看着她那张脸上洞悉一切的淡然,还有一丝藏不住的骄傲。
那一瞬间,他心里的怀疑和戒备,都消失了。
他只觉得自己被她看了个通透,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同时,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在她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他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眼前的这个女人,并不是在伪装自己。
她只是,将自己曾经从未在人前展示的另一面,露了出来而已。
而这一面,锋利又耀眼,深深吸引着他。
明决喉结滚动,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很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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