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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下)
既然沈长清怀疑她,那肯定会来查她。
守在院外的秋菊看见自家小姐出来了,赶忙迎了上去,“小姐,你怎么哭了?”
顾妤拿帕子擦干脸颊上的泪痕,“秋菊,你去和李夫人说一声,我身体不适,想先回府......”
“还有,你绕条路走,经过前院时看一看有没有一位年轻英俊的公子,可能穿的是件浅色衣服。”
秋菊再次回来时,摇了摇头,“我去了前厅没见到小姐说的年轻公子。”
李时钦邀请的人不是同僚就是年岁相近的好友,除了沈长清以外一律都是胡子拉碴,中年发福的形象,哪有什么年轻人。
顾妤紧蹙眉头,沈长清在试她,而她恰恰上了套。秋菊的举动一定被有心人盯着呢。
“先回府吧,今日送到李府上的礼品可是过了账的?前几日去了承天寺没有查府中的账册,今日既然回去得早,让他们准备一下吧,我要查账。”
在回府的马车上,顾妤再次同秋菊叮嘱道,“最近几天要小心些,若是府外来了生人要同我说,那些乞儿做的事也停了,让他们去别人府上待着。”
秋菊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仍然点头称是。
“还有前面的巷口停一停,我去买点东西再回来。”
眼看着到了周伊人的住处,顾妤赶忙叫停了马车。
她踏进了周伊人的小院,自周伊人康复以后,院子里的仆人侍女都给请离了,无论大事小事都是她亲自动手。
顾妤会给些钱做她的家用,但周伊人会女工,拒绝了顾妤的好意,自己绣了帕子拿出去卖。
周伊人听见院子里来人了,赶忙伸出头往外看,正好瞧见了顾妤,“小姐?”
“恐怕以后我都不会来这了,但是有件事你得帮我。这座小院的地契就放在你的卧房,你找一找一定能找到。”
“什么事?”
“从现在起,你便是许裘的外室,你只是顶了这个身份,其他的事你一概不用管。若是哪天真有个叫许裘的来了,你别搭理他就是了。”
周伊人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是却点头应下了,“好,我明白了。”
不过是个虚名罢了,当初她沦为官妓之时恨不得有个模样周正的公子哥把她收做外室。
“房里上次留下的东西,全部烧了。”
“好。”留下的东西不多,只是寻常纸墨,但顾妤说烧了那自然得烧。
顾妤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周伊人则在想这是不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她了,盛京城唯一还认得她,也知晓她身份的人以后也见不着了,她今后只是隐姓埋名的徐三娘了。
这座小院给了她,她做点女工还是能过活的。
顾妤回到马车时,手里提着一袋糕点,她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秋菊,心里琢磨着账本的事。
先前为了买粮与纸墨,她当了自己的头面首饰,得了九百五十三两,再加上原身这几年攒下的体己钱,大概是两千七百两银子。
其中两千两百两买了一千石粮食,五百多两买的是纸墨,这五百两的出入除了对她手中财货一清二楚的人,不可能会在武安侯府的账面上查到。
她向东方弘耀买的纸墨也并未入过武安侯府的府库,而是让东方弘耀雇了人运到了周伊人的小院。
她的体己钱一向不计入府中的账册,都是往年祖母父兄给的零零散散的银钱,具体多少无人可知,原身也没有记过账册。
她刚回房中坐定,就差秋月拿来府中的账册,还有府库最近物品的出入。
之前她的体己钱从不记账,但从买了粮食那日起就开始记了。
顾妤想了想自己的今日的开销,确保账本没有出入后,就这样将账本放在了卧房的绣桌前。
第二日,顾妤刚醒来,就听闻春月在门外囔囔着什么沈公子来了,头皮一阵发紧。
沈长清家世好,在脂粉堆里混向来都是被捧着的,哪有自己低声下气去哄女孩子的时候。
所以今天来这一遭,目的并不单纯吧。
顾妤任由春月和秋菊替自己梳洗打扮,心里则想着要不要趁此机会将关系闹僵得了,本来她也没有想过要嫁给他的。
陪他演了这么久不过是想亲眼看着沈家倒台罢了。
现在他既然怀疑了她,还是要少来往才好,要不然阴沟里翻船了可就不好了。
想了许久,还是叹息着安慰自己,再等一等吧。
她把玩着手里的玉佩,也就在这几日了吧,时智轩知道自己成了弃子,怕是就要发威了。
顾妤走进了待客的前厅,也不看他,也不叫他,只是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阿妤。”沈长清无奈地喊她,向她道歉,“那日是我说的话直了些,也说的不对,伤了你的心。是我不好,是我不对。”
他歉疚的神情倒不像是装的,“这是珍宝阁的翡翠头面,还有万珍记的乳香鸽,我记得你爱吃这个。还有......这个......这个......”
顾妤见到沈长清一连说了十几样赔礼,这才面色稍霁,“既然沈公子诚心满满,若我还生气就是我小家子气了。
沈长清,我与你相交这么久,我就想问你几句话......”
“你喜欢我吗?你是因为喜欢我才想娶我吗?如果我的父兄都死在了战场上,你还愿意娶我吗?”
一连三个问题,问得沈长清哑口,但他只滞了一秒,开口道,“我喜欢你,阿妤。无论发生什么,我想娶的都是你。”
顾妤定定地盯着他看,想看清他的真心,“好,我信你一回。”
她的语气和缓了许多,“我新得了一副白玉棋盘,你既然来了,不如陪我弈棋。”
沈长清对肖安使了个眼色,“自然。”
等到暮色四合,沈长清出了武安侯府上了马车,肖安果将武安侯府的账册带了出来。
沈长清翻看武安侯府的大帐,以及顾妤房中的小账,确实没查出任何问题。
昨日李府上,肖安一直盯着顾妤身边的丫鬟,那丫鬟的的举动确实古怪。
沈长清心中的怀疑渐深。
那丫鬟说是第一次来迷了路也是情有可原的,但若不是这样就说明顾妤确实有事瞒着他。
“一月初,她卖了自己的头面首饰连同自己的体己钱,一共两千两百两买了粮食。”
沈长清闭着眼,想着先前的事,那时盛京城的米价是二两左右,顾妤花费了二两二钱买了一千石粮食。
肖安点头道,“顾小姐是被人骗了吧,怎么会愿意花更多的钱去买粮食?”
“不。”沈长清摇头道,“她很聪明,你想想当初盛京米价的涨跌。”
沈长清骤然发现自己似乎一点也不了解顾妤,他喜欢她的温柔小意,喜欢她的赤忱坦率,现在却发现这一切都是虚伪的表象。
“一月初是二两一石,之后每两天都涨了一钱,那些米铺更是囤货不卖,我每日回到家中都能听到阿娘在抱怨这事,耳朵都要长出茧子了。”
肖安回忆着当初盛京米贵的景象,一点一点顺着这思路梳理着。
“等到了十六七号的时候,外地的商人突然蜂拥而至,米价卖的就是二两二钱,后面粮食越运越多,价格一跌再跌,后面好像比原先还要低,我阿娘便买了许多米,到现在都没有吃完。”
他一拍脑袋好像有些反应过来了,“公子你的意思是,外地的那些商人是顾小姐引过来的,为的就是降低盛京的米价?这......?”
肖安一直都认为顾妤是个温柔恬静的闺阁小姐,此刻认知却被颠覆了,“公子您是不是在说笑?而且就算这事确实是顾小姐做的有什么不好,她救了许许多多的百姓,也救了那些难民啊。”
“是没什么不好。”
只是,沈长清有些话没有同肖安说透,如果是这样一个聪慧玲珑的人,又怎么会被苏必成所骗,他想起了顾妤今日问他的问题。
一眼就能看清接近她的男人的本性,才是真正的她吧?
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为什么会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任由他靠近。
“肖安,查一查那些行商的来处。”沈长清揉着抽疼的眉头,卸了力靠在软垫上,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是她吗?为什么呢?他想不明白。
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小小的声音,反驳着跟他说着不可能是顾妤,怎么会是她呢?她又是怎么做到那些事的?
但是事实究竟是什么样的,只要他继续查下去就能知晓了。
“账册早些送回去吧,不要被人发现了。”
肖安拿着账册出了马车。
沈长清回到府中,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中。
怀疑一旦产生,便会越陷越深。
派去监视许裘的人回来了。
“少爷,查到了。许裘的外室住在宣武门左边第三条巷子,左拐第二座小院。她鲜少出门,不过许裘这几日倒是去看了她一次。”
“哦,这人什么身份?为什么遮遮掩掩的的。”
沈长清不觉得许裘是个有真心的人,自然不信他会陷入温香软玉的漩涡。
“我向周边的百姓打探了,这人出门都围着面纱,没人认得她,但她平时会出来采买,也会拿自己绣好的帕子去卖,听口音是京城人士。”
“京城人士?”沈长清挑眉,“但是身份不明,这人什么时候入住那处小院的?”
“因为先前这位小姐还受过严重的伤势,请了一些婆子丫鬟去照顾过她,所以日子大抵是二月初的时候。”
“还受过伤?”沈长清皱着眉头,“诏狱里出来的?还是东厂?云仙阁的女子吗?”
他心里确定了这人的身份,估计是许裘与这人有点渊源,以权谋私救了养在外边。
许裘犯的错不会就是这事吧?
这样一来,许裘倒像是与这事完全没有关联一样,既然如此,不如将人派去武安侯府盯着。
“许裘那的人留一个,查一查这女子怎么从东厂的诏狱出来的,其他都去武安侯府,若是能混进去当差最好。”
沈长清见人出了书房,这才停了笔,宣纸上写满了顾妤的名字。
“少爷,老爷让你去书房一趟。”管家在门外恭敬地敲了敲门。
“知道了。”
他摁下心头的躁意,将纸团成了团,扔在了角落。
等沈长清走进父亲的书房时,见到的是满脸笑容的沈修文。
他捋着长须,朗声道,“长清啊,北方那边传来了好消息,大捷呀,大捷呀!”
“你多带点礼物去武安侯府走动走动,等顾将军回京了,就将婚事定了,到时候五皇子一定也会回京。我看皇上的意思是属意五皇子的,到时候你借着顾家的关系,多和他打打交道。”
“哈哈哈......”
沈修文捋着胡子大笑,数日来的阴霾终于消散,他们沈家可谓是苦尽甘来,接下来便能更上一层楼了。
沈长清倒没有显露出高兴的情绪,略微有些迟疑。
“怎么了?你和顾小姐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沈长清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怀疑,毕竟有点太无缘故了,父亲又在想着武安侯府的势,自然不会相信,除非他拿到了证据。
“没有,一切都好。”
“父亲,春闱的事后面您打算怎么办?”
沈修文看向他,“怎么办?不用怎么办,这次出问题自然只可能是时智轩的问题,可是他将试题放在南门的墙砖缝里的,是他漏的题,我从头到尾连他的面都没见到,也没留下任何把柄,他敢攀咬我,也是诬告。”
沈长清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是对父亲的小心谨慎也有目共睹。
“那与时智轩联手想要害我的幕后主使还没揪出来,儿子总感觉内心不安。”
“幕后主使我估计就连时智轩自己都不清楚,不知道给谁当了替罪羊,连怎么死都不明白。这幕后主使既然出手了一次,后面估计还会出手,我们没找着他的破绽,不如积蓄力量,等下一次机会。”
“而且他既然只敢躲在暗处,说明是个见不得光的小人,等你得了武安侯府的支持,我们沈家难道还会怕他?”
武安侯府到底想要做什么?顾妤又在这中间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沈长清退出了沈修文的书房,回到了自己房间。
“少爷,晚膳准备好了,夫人让您去前厅用膳。”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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