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襄水曲，遥隔楚云端

　　立项最重要的就是说明题目的合理性，向答辩老师证明这个题目值得研究、有研究的可行性。曲襄襄把自己画好的逻辑框架拿给楚云端看，请他指点。这个题目曲襄襄已经构思过很久，功底不够，想法虽然有新意但都很浅显。楚云端只是粗略看了几眼就反客为主，给出相当中肯的建议。

　　投入学习后，曲襄襄抛下所有凡心，仔细听楚云端分析补充，两人的身体不自觉靠近。楚云端清澈微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明明自己也是个学生，却对曲襄襄循循善诱，在她的思维里探寻薄弱之处，填补打通。

　　只是，曲襄襄因为楚云端的某个词而顿悟，想到一个绝佳想法，心中欢喜，猛得抬头，一不小心脑袋撞上了楚云端的下巴。楚云端原本正在张嘴说话，这一撞，上牙磕下牙，震得天灵盖发颤。

　　曲襄襄自己脑壳也疼得厉害，手里的笔摔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好远。她捂住脑壳，眼里闪着泪花，急忙抬头和楚云端道歉。楚云端努力展平表情隐去痛意，笑着安慰曲襄襄。他不自觉地伸手想要触碰曲襄襄的头，却被曲襄襄轻微的后退动作惊醒，缓缓收回手。

　　曲襄襄跑过去将笔捡回来，她注意到笔身摔出了一个小小的划痕。
　　“学长，我……”曲襄襄失了声。她想赔，可楚云端说这根是收藏款，里面万一有哪位名家的签名，她该怎么赔。

　　“一个划痕而已。”楚云端云淡风轻。
　　“可是你要收藏，有了划痕收藏价值……”

　　一句胡话要用千百句来圆，楚云端这会儿真的深刻体会到了，他脸上笑意颇为无奈：“我收藏，那收藏价值我说了算。”他决定耍一回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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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夜色深沉，繁星点点，明明下午刚见过，还是忍不住想念。楚云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早就打算送给曲襄襄的专业书——《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踏出宿舍。

　　虽然可以下次自习带给她，但是就想再见一面，额外多见一面。

　　楚云端知道，如果提前说，曲襄襄一定会要求自己来拿，不让他跑腿，于是楚云端到了曲襄襄的宿舍楼下才给她发信息。

　　曲襄襄收到信息的时候刚吃完外卖，换好了睡衣准备上床躺一会儿。收到信息后哪敢让楚云端等着，穿了件长大衣把睡衣遮住就下了楼。

　　月色沉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地面留下细碎的白光，楚云端身着浅色衣衫，拿着书本在树影下缓慢踱步，似青松白壁。

　　那一刻，曲襄襄生出半点恍惚，以为楚云端来寻她，是像楼下每一位来寻恋人的男子。这是她一人不可言说的痴梦。

　　“学长，很着急吗？怎么不下次再拿给我。”曲襄襄迈出宿舍楼，走至楚云端面前。脸上带着两分局促。

　　“也没有特别着急，想起来了就拿过来了。”楚云端回答，很着急见你一面。“打扰你了。”

　　楚云端注意到曲襄襄及膝风衣下露出的粉白色睡裤角和拖鞋，小巧脚趾不安地在拖鞋里蜷缩着。头发也因为着急跑下来，有些凌乱地碎发在耳边，欲说还休的美。

　　楚云端看着眼前的曲襄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她总是这样不肯拖欠别人一点，不过他会努力，不做她的“别人”。

　　楚云端晚上来送书，误让曲襄襄以为任务很紧迫，回宿舍也不休息了，立刻去自习室苦读。她看见书页边缘楚云端简略而精准的笔记，他很聪明很有见解，可这份聪明并不完全是天生，楚云端也是所有人都可以看见的努力，再聪明的大脑也需要维持高强度的训练和知识输入来维持敏锐度。

　　曲襄襄不喜欢楚云端时，可以轻松的面对他，接受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喜欢了以后却忍不住把自己和他做对比。明明自己英语很好，四六级都是650+，如果雅思没有那么贵，她大概也会考一考。可看到楚云端在读的英文教材时，曲襄襄才意识到自己只是通识英语好，金融专业英语还很欠缺。

　　曲襄襄将楚云端夹在书本里的枫叶书签在掌心摩挲。我很喜欢你，可我也确实配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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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的4月20号，是谷雨节气，农历三月阳春尾。雨生百谷、寒霜终结，大地温暖。戴胜鸟站上桑树枝头，布谷鸟提醒人们播种。这一天，也是楚云端的生日，他生在万物复苏的春天。在家吃完晚饭，楚云端和顾孟平一起出地铁，走回学校。

　　顾孟平又问了一遍：“你这过生日真不告诉曲襄襄？没几个小时了，抓紧时间。我可告诉你，男人也要学会示弱，学会撒娇。让她知道你的生日，操心一下，你们之间才会联系更紧密。”

　　楚云端额角跳了一下，这都哪儿跟哪儿，为了防止顾孟平再啰嗦，他认认真真地从头解释一遍：“我们现在没什么关系，告诉了，她只会有压力，我收到的也只会是客套。立项答辩刚通过，倒不如让她好好休息，别再为我这点小事费心了。”

　　“真绅士。”顾孟平伸手比了个大拇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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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远离农田的城市中，深夜依然灯光璀璨。夜幕降临，学校的灯光逐渐亮起，照亮了寂静的校园。教学楼一层的窗户里透出明亮的灯光，那是几间通宵自习室，期末周的时候座位难求，平时还好，稀稀拉拉几个人。

　　走进自习室，一股浓浓的学习气息扑面而来。同学们或坐或站，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书本中，有的埋头苦读，笔尖在纸上飞快地舞动；有的翻阅着厚重的教材，眉头紧锁；还有的小声讨论着问题，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整个自习室安静而祥和，曲襄襄占据教室角落的一个座位，安静认真，偶尔发出翻书的声音和笔触的沙沙声。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而充实。

　　这个月一直在忙登山杯的立项，高数的学习落下许多，虽然在课堂上还算勉强跟得上老师的节奏，可总归不如之前复习又预习来的扎实。

　　图书馆关门早，曲襄襄就来了通宵自习室，过了十二点，她才完成给自己规定的复习任务。躯体疲惫，却心情轻松地离开教室。

　　楚云端的宿舍楼在教学楼回曲襄襄宿舍楼的路上，曲襄襄本来不知道，今天晚上也知道了。还有一件事她本来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也知道了——今天晚上是楚云端的生日。

　　该怎么形容严瑾儿的声音呢？如同初夏时节的微风，带着些许温暖，夹杂着最美丽的鲜花的味道。仿佛是大自然精心调配的音符，总是恰到好处地触动人心弦。好听到曲襄襄几乎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学长，我本来想在十二点之前给你表白，这样即使你不答应，也能永远记得我给你表白是在你的生日。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万一你不喜欢我，我还是不要给你的生日留下不美好的回忆了。”严瑾儿的话直白，又含蓄，月光与星辰在她漆黑的眼眸中留下美丽的光芒，“所以，学长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在庆幸还是遗憾我没有在你的生日当天表白。”

　　你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

　　回答严瑾儿的声音，曲襄襄也再熟悉不过，她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片光碟，能比她的脑海更加准确地记录楚云端的音色。

　　月光如水洒落在校园的小路上，映照出两人剪影般的轮廓。楚云端站在严瑾儿面前，眼神中带着一丝歉意和坚定。严瑾儿在看到楚云端眼神的那一刻，就预想到了结果。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楚云端的声音低沉有力，平时最能抚慰人心，这时却同时在曲襄襄和严瑾儿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楚云端连拒绝理由都一下子说明白了，严瑾儿出门前明明告诫过自己，即使被拒绝，也不许哭，两情相悦本就是难事，现在却仍然忍不住落下眼泪。她的初恋在开口的那一刻以失败告终。

　　曲襄襄躲在青石路牌后，瑟缩着身影，将书包紧紧搂在怀里，生怕有一缕丝线露出来。如果楚云端答应曲襄襄也会难过，现在楚云端不答应她也还是要难过。连严瑾儿这样美好的人，他都不喜欢，他心里那个人该多难得，恐怕是她一辈子也比不上的程度。

　　曲襄襄绕到人工湖边的小路悄声离开。湖边路灯不是很亮，路面业不平整，曲襄襄一脚踏进湖边的淤泥里，惊醒了在此处卧眠的水鸟。

　　明明没有奢求过拥有楚云端，可在确定自己再此事上的确毫无可能后，曲襄襄还是忍不住地悲伤难过。他的生日，严瑾儿这个他不喜欢的人都知道的事。他送了我一本书，却连一个还人情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曲襄襄想起来小时候看张恨水的《啼笑因缘》，里头密斯何说：一个人的性情，都是这样，常和老实的人在一处，见了活泼些的，便觉聪明可喜；但是常和活泼的人在一处，见了忠实些的，又觉得温存可亲了。

　　他温柔坚定，却内敛，应该很盼望有一个人热烈地来爱他，而我绝不是能满足他的那个人。此后，曲襄襄用了很多年，走了很多弯路，才想明白，即使不做热烈的人，也可以热烈地爱人。我不必温暖照耀世界，只温暖爱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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