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与星相望

　　周六上午的天台，阳光比平时软，林沐阳蹲在地上，正翻着那本蓝色手账 —— 封面边缘已经磨得起毛，内页夹着林启星送的七张色卡，每张色卡旁边都用铅笔写着备注：“12.10 暖黄色，启星说像校服温度”“12.12 浅粉色，他画的时候笑了三次”。手账第 19 页，还贴着半块橘子味润喉糖的糖纸，是比赛那天林启星塞给他的。

　　“你这手账，比我的速写本还宝贝。” 林启星坐在旁边，手里攥着新的色卡，笔尖蘸着浅紫色颜料，正画今天的朝霞（他特意早起，想给林沐阳画张 “不一样的晚霞”），声音轻得像阳光落在纸上的声息。

　　林沐阳把书签（是林启星画的迷你晚霞）夹进手账，笑着递过去：“里面全是你的事，能不宝贝吗？” 手账摊开在林启星面前，第 5 页写着 “启星怕黑，下次送他回家要带小夜灯”，第 12 页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旁边注着 “启星笑的时候，眼睛像这个”—— 字迹比其他页重，纸页都被笔尖压出了浅痕。

　　林启星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浅痕，像怕碰碎什么：“你…… 你记这些干嘛？” 声音有点结巴，耳尖红得像刚蘸过的粉色颜料 —— 他从没想过，自己那些 “怕黑”“喜欢笑” 的小习惯，会被林沐阳这么认真地记在本子里。

　　“怕忘了啊，” 林沐阳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他手里的色卡，“你看你，画晚霞会咬铅笔，紧张会攥袖口，难过会躲在柱子后 —— 这些我都想记住，万一哪天你又不敢说，我也能知道你怎么了。” 他的指尖划过手账上 “启星奶奶出院当天，他偷偷掉了三次眼泪” 的备注，声音轻了点，“我不想再像上次你奶奶病危那样，只能等你告诉我‘没事’，却不知道你其实在硬撑。”

　　林启星的眼眶突然有点热，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颜料滴在色卡上，晕开一小片浅紫。他赶紧低头，用纸巾轻轻擦着：“我…… 我现在不会硬撑了，我会告诉你的。” 他没说，其实自己还是怕 —— 怕麻烦林沐阳，怕自己的脆弱会让林沐阳累，可看着手账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又觉得好像能稍微勇敢一点。

　　林沐阳凑过去，帮他把晕开的颜料补成一朵小云彩：“这才对。” 指尖蹭过林启星的手背，凉丝丝的，“等攒够 30 张色卡，我们就去青岛，到时候我把这手账带着，每天记我们看到的海边晚霞，好不好？”

　　“好。” 林启星点点头，把补好的色卡递给他，上面的朝霞旁多了个小小的手账图案 ——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直白的回应：你的珍视，我都懂，也想陪着你一起延续。只是这份回应，依旧停留在 “陪伴”，而非 “分担”—— 他从没问过林沐阳 “你累不累”，也没说过 “我来记”，只敢用画来表达心意。

　　周日下午，两人去文具店买新的马克笔，刚走到巷口，就撞见个穿黑色卫衣的男生 —— 男生留着寸头，左耳朵上有个银色耳钉，正是林沐阳以前学校的同学，当初带头踩脏他蛋糕的人。

　　“哟，这不是‘怪胎’吗？” 寸头男生笑着走过来，眼神扫过林沐阳，又落在他身边的林启星身上，带着点挑衅，“怎么？换了个学校，还找了个跟你一样闷的小跟班？”

　　林沐阳的身体瞬间绷紧，手不自觉地把林启星往身后拉了拉，声音冷了点：“我们跟你没关系，让开。” 他的指尖攥得有点紧，怕寸头男生会像以前那样动手 —— 不是怕自己受伤，是怕林启星被吓到。

　　林启星躲在林沐阳身后，看着寸头男生的眼神，心脏砰砰跳。他想起林沐阳说过的 “被人扣蛋糕”“书包被划”，突然觉得很生气，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想上前一步，却怎么也迈不开腿 —— 腿像灌了铅，发抖得厉害。

　　“没关系？” 寸头男生嗤笑一声，伸手想推林沐阳的肩膀，“当初你在学校跟条狗一样，现在还敢跟我横？信不信我……”

　　“你敢碰他试试！” 林启星突然喊出声，声音有点哑，却比平时响了很多。他往前挪了半步，挡在林沐阳胳膊旁，拳头还是在抖，却盯着寸头男生的眼睛，“你再欺负他，我…… 我就报警！” 这是他第一次想保护林沐阳，第一次敢跟人对峙，可话出口时，还是带着明显的怯意。

　　寸头男生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就你？还报警？” 伸手就要去扯林启星的衣领。

　　林沐阳赶紧把林启星拉回身后，抬手挡住寸头男生的手，力气大得让对方皱了眉：“我警告你，别碰他。” 他的眼神冷得像冰，“你要是再找事，我就把你以前做的事告诉你现在的学校，让你也尝尝被人孤立的滋味。”

　　寸头男生的脸色变了变，盯着林沐阳看了几秒，最后啐了一口，转身走了：“算你狠。”

　　巷口恢复安静，林沐阳赶紧回头看林启星：“你没事吧？刚才吓着了吧？” 伸手轻轻揉了揉他攥紧的拳头，掌心已经掐出了红印。

　　林启星摇摇头，眼眶有点红：“我没事…… 我就是想保护你，可我…… 我还是怕，我连站出来都不敢。” 声音带着愧疚，像在责怪自己没用 —— 他明明想替林沐阳挡一次，却还是只能躲在林沐阳身后，看着林沐阳自己解决麻烦。

　　林沐阳把他的手裹在掌心，轻轻搓着，帮他暖手：“傻不傻？你能喊出声，能想保护我，就已经很好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点心疼，“我保护你，不是要你跟我一样能打架，是想让你不用勉强自己变勇敢 —— 你现在这样，我就很喜欢。”

　　林启星靠在他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墨水味，心里既暖又酸：暖的是林沐阳的理解，酸的是自己始终没法成为林沐阳的支撑，只能一直依赖他。这份救赎，从始至终都是林沐阳的单向奔赴，他连 “回应” 都显得那么笨拙。

　　周一晚上，林沐阳送林启星回家，走到楼道口时，林启星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张新的色卡 —— 是今天傍晚画的，暖橙色的晚霞旁，画着两个并肩的小人，一个手里拿着手账，一个手里握着画笔，脚边写着 “我们” 两个小字。

　　“这个…… 送给你。” 林启星把色卡递给他，手还在微微发抖，“今天下午…… 谢谢你。” 他想说 “我喜欢你”，想说 “我会努力变勇敢，以后也保护你”，可话到嘴边，还是只敢说 “谢谢”。

　　林沐阳接过色卡，看着上面的小人，嘴角的梨涡露了出来：“这两个小人，是我们吗？”

　　“嗯。” 林启星点点头，头埋得更低，耳尖烫得像要着火，“我…… 我想把我们的样子画下来，不管是在天台，还是在海边，都想画下来。”

　　林沐阳突然伸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路灯的光落在林启星的脸上，能看到他泛红的眼眶和发烫的耳尖。林沐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启星，我喜欢你。不是朋友的喜欢，是想一直跟你待在一起，想带你看遍所有晚霞的喜欢。”

　　林启星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瞬间停跳了半秒，然后疯狂地擂鼓。他看着林沐阳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样子，还有路灯的光，亮得像星星：“我…… 我也喜欢你。” 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却很清晰，“想跟你一起看海，想一直给你画晚霞，想…… 想以后也能保护你。”

　　林沐阳笑了，伸手把他抱在怀里，手臂圈得很紧：“慢慢来，不用急。我等你，等你敢跟我一起站在前面的时候。” 他的下巴抵在林启星的头发上，能闻到淡淡的柠檬洗发水味 —— 这是他第一次拥抱林启星，不是安慰，是带着喜欢的拥抱，温暖得让他不想松开。

　　林启星靠在他怀里，眼泪悄悄掉了下来，砸在林沐阳的校服上。他知道，自己说的 “想保护你” 还很遥远，现在的自己，依旧只能依赖林沐阳的保护，可至少，他敢说出 “喜欢” 了 —— 这是他朝着 “分担” 迈出的第一步，哪怕很小，也想让林沐阳知道，他的单向救赎，不是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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