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归山[娱乐圈]

　　程素确信昨日祁星就是喝晕了。
　　不然祁星怎么还能如此自然地和他打招呼，与他对视时神色也没有任何异常。
　　倒是他，排练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就要看一眼祁星，这还招来了祁星疑惑地回看。
　　休息的间隙，程素顾不得满身的汗，猛灌了一大口水，并暗下决心把昨夜的荒唐彻底格式化，绝不再想。
　　程素靠着镜子在地板上坐下了，裴千山拿着一瓶水正要坐到他旁边，腿上忽地一沉，祁星已经枕上程素的腿。
　　程素一僵，目光下意识垂过去，祁星坦坦然然地冲他一笑，舒舒服服地换了个侧躺的姿势窝着。
　　这时身边落了一个肩膀，程素呆愣地看过去，是裴千山。
　　他没看程素，或许是跳舞跳得热，耳朵脸颊都红，散着热气，低低地说：“累的话靠着我歇一会儿。”
　　话音刚落，钟宇啃着面包就要扑过来：“我也要贴贴——啊！”
　　满脸面包渣子的钟小宇被一掌推到两米开外，又毛毛虫一样艰难蛄蛹到裴千山身边，死皮赖脸地要挤着他。
　　这一幕被拍进soc男团训练日常中，后期把偌大训练室里挤成一小团的四个人圈了出来，加上字幕：“团结友爱的少年们......”
　　被钟宇这么一搅和，程素也没那么不自在了。
　　钟宇拿着手机在看喜羊羊与灰太狼，裴千山许是睡着了，呼吸都均匀起来，窗外蝉鸣像是背景白噪音般放着，气氛悄然变得平和懒倦。
　　程素昨夜没睡好，在这安静的氛围中眼皮也越来越沉，当眼睛只余两条细细的缝隙时，一丝若有若无却连绵不绝的痒从手背顺着手臂爬到心尖。
　　纤长的睫毛狠狠颤了一下，倏然掀开，程素反手捉住有心作怪的手指，那指尖又在微湿的掌心轻轻挠动，激起一波又一波的痒意。
　　程素深吸了一口气，扣住那皓白的手腕，拉起祁星往门外走。祁星也不挣扎，懒洋洋地任他拽着。
　　路过一个楼梯间，程素将人推进去，盯着祁星沉沉道：“你什么意思？”
　　祁星漫不经心地挑眼轻笑：“你想我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程素哑了声，过了一会儿才低低道：“这很怪。”
　　祁星神色冷淡下来，转身就要往外走，手腕却再次被攥住了。
　　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柔腻的皮肤上踟蹰地摩挲了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似地，慢慢向下，与祁星十指相扣。
　　程素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将手握紧了些。
　　可下一秒，掌心空了，程素的心滞了一瞬，却也没去追那只离开的手。
　　楼道中荡起一丝轻笑，程素愣愣看过去，祁星眼角眉梢都漾着俏皮的笑意。
　　“干嘛呢？还不去训练！”

　　就这样，也没说清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程素与祁星就开始了不清不楚的......恋爱。
　　嗯，至少程素以为是恋爱。
　　不然呢？什么关系会没事就躲在无人处接吻？
　　但也很怪，就好像恋爱只有接吻，难道不应该有更深入的交流吗？
　　不是生理上的深入啊！！！是心灵上的沟通和交流！
　　但程素觉得自己不能要太多，既然决定了要开始这份关系，就得肩负起自己该负的责任。况且祁星年纪小，他得多照顾他一些。
　　慢慢地，程素总跟在祁星屁股后头收拾他随手乱扔的东西；工作结束后会耐不住祁星的撒娇背他去车上；祁星出外务晚归时，如果程素没有行程，也会在客厅等着祁星，顺便给他热一杯牛奶。
　　程素在七月的行程也不少，在全国各地到处飞，有时夜里两三点才回来，早上八点半又要赶到公司排练。
　　他当然也很疲惫，却还是很愿意为祁星做那些事，并不会为此感到厌烦。
　　可程素也有头疼的事情。
　　他发现祁星很爱生气，一生气就会神色极为冰冷地说出很伤人的话。而程素的罪大恶极之处在于有时候压根不知道祁星到底在为什么生气 。
　　有次团里四个人去吃火锅，吃到一半祁星便摔了筷子，冷着脸坐在一边，连神经最大条的钟宇吃肉的速度都慢下来了。裴千山向来看不惯祁星脾气大，但又不想程素难做，只闷闷地把程素夹到他碗里的清汤寡水的菜一点点吃完。
　　程素几次想询问祁星到底怎么了，可直到晚上祁星都没有看过他一眼。大多数时候，程素对待祁星都是像对待女孩子一样，动作轻柔温声细语，但十九岁的男孩毕竟难以像成熟男人那样耐心持重，多次碰壁后，不顾祁星的挣扎，钳住他的手腕将他拖进更衣室。
　　“你今天到底为什么生气？”
　　祁星被这并不好的语气激得挣扎更烈，程素握住他的肩膀用力将他按在墙壁上，祁星挣脱不了，眼眶立刻红了，淌下泪来 。
　　程素怔了怔，手上的力气卸了点，良久，捧住祁星的脸，低下头与他鼻尖相碰，轻叹道：
　　“星星，你总得告诉我我哪里错了，不要总是自己哭。”
　　祁星的泪流的更凶了，程素手足无措地为他拭去眼泪。
　　祁星哭了一会儿，抽泣着对程素说：“亲我。”
　　程素有些犹豫，他从没主动吻过祁星，一是祁星还未满十八岁，程素总觉得很多事不该现在做；二来，他仍觉得祁星是男孩子，两个男性接吻虽然也仍能调动感官的刺激，但心理上似乎还是会觉得奇怪。
　　眼见祁星眼角的泪又要滚下来，程素顾不上心中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闭上眼睫轻吻下来。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与祁星接吻总是很难浅尝辄止，祁星似乎格外喜爱热情激烈的深吻，沉溺唇齿之间难舍难分的纠缠。起初程素只以为这是祁星性格火热奔放，后来隐约察觉这热情之下隐藏着某种不安，故而更加怜惜。
　　程素并不是一个生性热烈的人，他说不出那么多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却也是真心想要为年少的恋人遮一点风雨。
　　在程素低声下气地恳切追问下，祁星终于大发慈悲地给他指了个明路。
　　“你为什么要给裴千山夹菜？”
　　“我...”有吗？
　　程素茫然地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模模糊糊地有那么点印象。
　　给裴千山夹菜什么的，是程素长久以来的习惯，以至于根本意识不到做了这件事。
　　江城据蜀地，饮食自古重油重辣，裴千山籍贯写的京州，饮食却比粤城还要寡淡。倒也不是裴千山口味清奇，着实是口有余而肠胃不足。这点在裴千山刚来江城时表现尤为明显，但凡饭菜油了点，辣了点，碗筷不干净了点，饭后半个小时不到就能疼的嘴唇发白直冒冷汗 。
　　程素人长得清冷，性子却温，确实是那种见到小猫小狗都会摸两下的烂好人，但裴千山于他是比较特殊一个。
　　裴千山是14岁时，被他小姨温晴带进公司的，温晴把他扔给红姐就没怎么管过了。红姐手下艺人也很多，不可能对每一个人都面面俱到。或许是因为青春期叛逆的缘故，那时候的裴千山刺头一样暴躁易怒，与谁的关系都不是很好，程素也是被咬的见过血的。后来不知怎么的，这小恶犬总是跟在程素身后，那股子疯劲也渐渐敛了。黑亮的眸子看程素时，总是乖顺温良得让程素忍不住偏疼他一些，便带在身边当成亲弟弟来照料。
　　这一照顾便是四年，吃饭时先给裴千山涮碗筷，把免不了油辣的菜过一遍清水再给他吃。有时候和公司老板或者同公司艺人一起吃饭时，指定不会按照裴千山那刁钻的饮食习惯来点菜，这种场合，程素一顿饭下来只顾得上给裴千山挑葱涮水了，自己甚至吃不上几口。而裴千山就会用那纯良的黑眼睛看着他，乖乖地一口口吃完。这么一顿顿喂着，瘦弱拧巴的小男孩展成了俊朗风发的挺拔少年，程素不得不承认，这种养出好孩子的成就感真的很爽。
　　但现在，祁星也成了程素想要照顾的人。他要对祁星好，可也不能随随便便把裴千山扔下。
　　于是程素点了鸳鸯锅 。
　　红汤对着祁星，菌汤对着裴千山，程素与钟宇对着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坐在桌子两侧。
　　用热茶水冲洗餐具时，往日第一个都给裴千山了，这次程素也顺着手给了他；随后是祁星，本来想给钟宇也涮一下，一抬眼，这小子已经吃上了。
　　再说蘸碟，给祁星的是经典的江城秘方，一勺小米辣，一勺蒜泥，一勺葱花，再撒半勺酥黄豆，最后浇上一瓶小罐香油搅拌均匀。给裴千山的则只需放半勺芝麻酱，挤两滴耗油，撒点花生碎，再拿汤勺从菌汤锅里舀上一勺热腾腾的白汤，经典的程素秘方就大功告成了。
　　下菜时，肥肠，脑花，鸭血重口的要下辣锅，祁星爱吃；乌鸡卷，肥牛卷，羊肉卷，多放些在菌汤里，裴千山只能吃这些。
　　等到夹菜，便要先给祁星夹了，不夹就不吃；裴千山倒没娇气到这个地步，积极自力更生，但自力不足，一个虾滑夹了五分钟都加不起来还硬要和其死磕到底。程素看不下去，拿起菌汤锅的公筷一下便夹起来，放到裴千山碗中，顺手把菌汤锅里煮好的其他菜也各捞了一些给他。
　　至于为什么没有提到过钟宇，这小子在吃上根本用不着程素，左右手双筷其下，清红汤两全其美，夹菜的动作快的几乎要挥出残影，吃的倍香。程素对他只有一句话：“吃慢点！”
　　祁星开始生气的时候，程素一口东西都还没吃，观察到祁星情绪的变化，程素便拿着自己的筷子对着面前的鸳鸯锅发呆。
　　锅中红色的一半鼎沸冒泡，看着便觉得热辣滚烫；清色的那半则始终不动声色，只在表面飘着丝丝热气，让人以为温度不高，其实早已烫了。
　　若问程素喜欢哪个？程素其实是个吃什么都行的人，他不怎么挑食，毕竟从小到大也没多少挑的机会，吃饱了就行。非要选一个话，或许受地方口味的影响，红汤会是他下意识的选择。
　　只是，鸳鸯锅存在的意义不就是让更多不同的人坐在一起吗？
　　怔愣间，程素听到祁星问。
　　“你为什么不能只对我好呢？”
　　程素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是与祁星有着亲密关系，但他也是团里的队长，亦是裴千山、钟宇的好友，他不能只追着祁星一个人跑，他只能尽力挤出更多的真心，做出年少苍白的保证：“我会对你好......”
　　祁星拥住他，耳语似的轻声说：“哥哥，我们才是一样的，他们不会真心为我们好。”
　　程素却不为所动，将祁星拉开，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星星，不要这么想，千山和小宇都是很好的人，他们都很关心你。”
　　祁星的眼睛蓦地睁大了，眸底尽是不可思议，渐渐浮起冰冷的嘲讽。
　　“关心我？程素，你敢说叫我不要和冯国昌接触的话不是裴千山让你和我说的？他动动手指就能得到的资源，你知道我要喝多少酒赔多少笑才能让那些大导演看我一眼吗？现在我好不容易有了一条路，他轻飘飘的说这是条险路让我不要走，你说这是关心？哈哈哈哈哈！程素，你好天真啊！”
　　“没有说不让你走，只是提醒你多注意些......”程素耐心地与祁星解释，想伸手去安抚情绪逐渐失控的祁星。
　　“我不怕！我告诉你，我不怕！”祁星狠狠甩开程素的手，眼中盘根交错着狂乱的执拗：“我祁星注定会走到顶峰，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我!”
　　他说完这句话，眸中的疯狂扭曲骤然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坚冰般的冷硬。程素没有意识到祁星的异常，仍然试图去改变祁星对裴千山的偏见。
　　“星星，千山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任何事情小心一点总没有错.....”
　　“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祁星冷然打断程素没有意义的‘说教’，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来你也并不希望我好。”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星星！”
　　“祁星！”
　　程素追出来喊了几声，嗓音中难免带了些火气。
　　在短短一段时间的交往，祁星的固执和愤世嫉俗频频让程素感到心累，他无法感同身受祁星为什么会执着于所谓的“一样”和“不一样”。
　　谁和谁能一样呢？
　　“他又怎么了？”裴千山从餐厅拐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杯牛奶。
　　瞟见这熟悉的一幕，程素气闷之余竟然还咂么出一丝好笑，问道：“你怎么又在这？”
　　“我？”裴千山晃晃杯子，下巴朝祁星离开的方向扬了扬，“我给他热牛奶。”
　　“他下午不是生气了吗？我就想着是不是我又哪惹着他了，虽然我自认为我啥也没干啊，但想着这大小姐脾气，哄哄算了。”
　　裴千山顿了顿，说道：“程素，你别心烦，以后什么事我都让着他，不会叫你为难。”
　　裴千山的个子在18岁这一年蹿得很快，以前程素总要俯视的一双眼睛，现在几乎与他齐平了。这双眼睛是很标准的桃花形，明明风流多情，可瞳仁却滚圆漆黑，在愈发周正的脸上化成深重的情谊。他看着你，随便说什么话，都像是郑重地在向你许诺，而你会下意识地相信他能做到。
　　程素望着这双眼睛，片刻，轻笑了一下，揉了揉裴千山的头发。
　　“没事，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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