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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厄承天眷,萱堂慰寂寥
韵松轩彻底静了下来。
我被完全隔绝在这方熟悉的屋宇内,时间仿佛变得黏稠而缓慢。陪伴我的只有固定的太医、从小照顾我的李嬷嬷,以及小喜子。
小喜子成了我与外界唯一的联结。他年纪虽小,却异常尽心。
“主子,您再努力吃两口”,他小心翼翼地吹凉了勺里的白粥,递到我嘴边,眼里盛满了藏不住的担忧。
我其实没什么胃口,高烧虽退,喉咙却像含着沙砾,吞咽都带着隐痛。但看着他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还是勉强咽了下去。他立刻像是得了天大的奖赏,眉眼都舒展开来。
夜里,他就在我床榻下的脚踏上铺了被褥守夜。我几次从浅眠中醒来,都能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看见他睁着眼睛,警醒地听着动静。
偶尔,我会想起他初到我身边时那怯生生的模样,如今却成了这孤寂时光里最坚实的壁垒。
而在同一片宫墙下,另一座殿宇中,也有人彻夜难眠。
密嫔只能在自己宫中,对着我常玩的那个布老虎发呆。大宫女锦屏端上的膳食,怎么端上去,又怎么原样端下来。
“娘娘,您这样不成啊,十八阿哥知道了更要心疼。”锦屏红着眼圈劝。
她只是摇头,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声音轻得像是会碎掉:“我吃不下,我一闭上眼,就看见衸儿一个人躺在那里”。
这份来自血脉深处的焦灼与无力,穿透了宫墙的阻隔,与我病榻前的孤寂遥遥呼应。
康熙是能进来看我的,他幼年出过天花,太子小时候出痘也是他亲自照顾好的。他的探视总在夜深人静时,脚步声沉稳,打破一室的凝固。
他会细细问过太医,然后坐在我床边,就着昏黄的烛光看我。
“老五那边有进展了。”他像是随口提起,“接触过病牛的几人,症状都与你类似,无人有性命之忧。太医局记录得很详细。”
他顿了顿,大手轻轻覆上我的额头,那温度让人安心。
“你做了一件或许很了不起的事。”他的目光深邃,落在我臂上那已开始结痂的痘疱上。
那一刻,我心中巨石落下的同时,也掠过一丝茫然:这份“了不起”,究竟会将我带向何方?
“好好养着,”他最后说道,语气恢复了帝王的沉稳,“朕和你五哥,会看着的。”
窗外的日影,便在喂到嘴边的清粥里,在小喜子强打精神的守夜里,在额娘无声的祈祷中,在康熙深夜带来的只言片语里,一天天静静地挪移。案头那盆初来时含苞的水仙,已然悄然绽放,满室清芬。
当臂上最后的痂盖脱落,露出底下粉嫩的新肉时,我知道,短暂的平静即将结束。而真正的、决定性的考验,马上就要来了。
韵松轩封闭多日的大门,终于再次敞开。
夏末秋初的阳光涌进来,带着草木洗净后的清新气息,竟有些刺眼。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不再是药味和屋内沉闷的空气,而是自由的味道。
康熙派来的御前太监亲自监督了“净屋”的仪式,用柏叶、艾草熏过每一个角落,方才正式宣布隔离解除。
十六阿哥和十七阿哥是第一个跑来看我的,两人围着我,想拍我的肩膀又不敢用力,最后十六阿哥只重重说了句:“可算出来了!”,十七阿哥则塞给我一个他新得的九连环,嘟囔着:“给你玩,散散病气。”
这份纯粹的兄弟情谊,让我心头一暖。
随后,我便被引去彻底沐浴。热水洗去的不仅是多日的病气,仿佛还有那层无形的隔阂。
换上熏染着阳光气息的崭新袍服,气色虽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清亮。
“十八阿哥,皇上在清溪书屋,请您过去说说话。”梁九功亲自来传话,脸上带着比往日更亲切三分的笑意。
我知道,这绝非普通的“说说话”。踏入清溪书屋时,我发现殿内并非只有康熙一人。太子、直郡王、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等几位兄长,以及几位眼熟的内阁大臣皆在列。
更让我心头一紧的是,我的外祖父,王毓德,身着六品文官补服,正恭敬而拘谨地垂首立于下首,甚至不敢抬头看我。
这阵仗,远非寻常。我按下心中波澜,依礼叩拜:“儿臣胤衸,恭请汗阿玛圣安。儿臣已痊愈,劳汗阿玛和诸位兄长挂心了。”
康熙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他让我起身,走到我面前,竟亲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又仔细看了看我手臂上那几乎看不见的浅痕,目光在我与外祖父之间流转一瞬,这才颔首道:“嗯,气色是回来了。这次,你受苦了,也立功了。”
他没有让我立刻退下,反而像是闲话家常般,当着众人的面,又细细问了我几句病中的感受,喝了多少药,夜里睡得可还踏实。我一一谨慎作答。
这番看似寻常的父子对话,在此刻众多权贵重臣的注视下,却有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它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直到这时,康熙才将目光转向五阿哥,语气恢复了帝王的沉稳:“胤祺,把你查证的结果,再跟大家都说一遍。”
五阿哥应声出列,他声音清朗,条理分明地将调查经过、数据比对、以及在京郊牧场核实的情况,再次清晰地陈述了一遍。
每一个数字,每一个案例,都像沉重的砝码,最终得出了那个无可辩驳的结论:牛痘预防天花,安全有效。
殿内陷入一片寂静。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投射在我身上的目光,有关切,有审视,有赞赏,也有更多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康熙缓缓起身,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全场每一张面孔,最终,落在了我那因紧张而脊背绷直的外祖父王毓德身上。
“王毓德。”天子之音,沉稳而威严,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
“微臣在。”外祖父几乎是本能地深深跪伏下去,额头触地。
“尔女密嫔,温良淑德,克娴内则,教养皇子有功。今皇十八子胤衸,敏慧仁孝,于病中细察,验证牛痘免疫之法,裨益天下,功在社稷。朕心嘉悦,特施恩典……”
话音至此略顿,满殿空气骤然凝滞。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我身上,那深邃的眼神里含着难以言喻的深意,这不仅是赏赐,更是庇护。
“王氏一族,抬入满洲正黄旗,赐姓王佳氏!”声若洪钟,字字千钧,“尔等当恪守满洲旧俗,敦崇俭朴,倍加勤勉,以副朕格外施恩之至意!”
这道恩旨如惊雷贯耳,在肃穆的大殿中激起无形波澜。我看见外祖父的身躯明显一震,随即以更谦卑的姿态深深叩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奴才,奴才王佳毓德,叩谢皇上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同时我眼前的屏幕变绿色,功德:献牛痘之法,泽被苍生,恩荫母族,续命500日。随之无声流转从“4520”悄然变为“5020”。
王佳氏一族抬旗的恩旨,如巨石入水,在畅春园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激起层层暗涌。
我病愈后首次去给额娘请安,刚走到集凤轩院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十六阿哥响亮的笑声。掀帘进去,也见到十五阿哥正坐在额娘下首品茶。虽已不大来上书房,多在宫外行走,但自从我们共患难后,我们兄弟间的情分早已不同往日。
“十八弟来了。”十五阿哥放下茶盏,眉眼间却带着真切的笑意,“身子可大安了?太医怎么说?”
我忙上前行礼:“劳十五哥挂心,已无碍了。”
十六阿哥早已按捺不住,跳过来搂住我的肩膀,兴奋道:“十八弟,你可真是给咱们额娘长脸了,刚才十五哥还说,这下可再没人敢小瞧咱们王佳氏了。”
额娘坐在上首,看着我们三人,眼中满是欣慰。她向我们招招手,温声道:“都过来坐。”
我们依言围坐到她身旁。额娘的目光在我们三人脸上缓缓流过,柔声道:“你们兄弟能这般和睦,额娘就放心了。如今皇恩浩荡,咱们更要知道惜福。衸儿这次是立了功,但你们需记得,在宫里,功劳越大,越要谦卑。”
十五阿哥接过话头,语气沉稳却透着亲近:“额娘放心,儿子们晓得轻重。十八弟此番不仅是为母族争光,更是为朝廷立功。我们兄弟自当互相扶持,绝不会让人看了笑话去。”他说着,朝我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
“正是这个理。”额娘欣慰地点头,眼角泛起温柔的笑意。她伸手替我理了理衣领,动作轻柔得如同春风拂过新柳,“衸儿如今是长大了,但切记莫要因此骄傲。在这深宫里,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儿子谨记额娘教诲。”我乖巧应下,顺势将脑袋靠在她膝上。
十六阿哥见状也凑过来,笑嘻嘻道:“额娘放心,有我和十五哥看着,定不会让十八弟行差踏错。倒是他那些新鲜玩意儿,改日得好好教教我们才是。”
额娘被我们簇拥着展颜而笑,那笑意从眼角一直蔓延到唇边,连带着殿内的烛光都显得格外温暖明亮。窗外暮色渐沉,殿内却暖意融融,这一刻的温情,比任何恩赏殊荣都更让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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