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徒人格破茧之路

作者:悲伤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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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咒语


      刹那间,沈筠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仿沈敬程的字诓骗珠州府司,说已经发现沈显灏和他们的谋划,希望不计前嫌,顶替沈显灏,共谋大业。

      这看似莽撞,但细想来并无不妥。

      沈显灏狼子野心,沈家总归是摘不干净的,真心也好,逼上梁山也罢,沈敬程知道这些事之后没有给沈显昌讨公道就已经说明了态度。

      况且沈显灏就算说破天去,到了真金白银的时候也只能打白条,可沈敬程这个当家人是真能掏出钱的。

      沈筠本想着信送出去,就算要核实,总归和京城联络的间隙也得敷衍她两句,而只要能稍稍透出些马脚,总有余地周旋一二。

      可一旦沈显裕死了就不一样了。

      毕竟沈敬程要是真的发现了,怎么可能放着自己最后一个儿子也不明不白地丧命?

      一时间,沈筠脑袋里疯狂转着,半天没有回应。

      陶岸倒是也不催,就在一旁似笑非笑看着她。

      是不是诓我呢?

      沈筠想。

      于是她咽了口唾沫,决定再挣扎一下。

      可刚张开嘴陶岸就低头笑了一下,又一个纸团扔在她身上,并着轻飘飘的一句话:“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又恢复了之前刻薄常用的语调,咬字很轻,尾音拖长,带着叹出的气音。

      不过沈筠顾不上他的态度,赶紧捡起来展开,瞬间心就沉到底了。

      竟然是沈显灏的信,说他已经除掉沈显裕,很快就可以遵守承诺。

      沈筠有点泄气,抬眼去看陶岸。

      看着看着,又有点生气,这王八蛋带着两封信来,偏要一封一封给,叫自己徒劳挣扎。

      沈筠盯着他,手指摩挲着纸张的右上角的毛边,那里被人撕掉了,看不见收信人的称呼。

      陶岸拄着下巴,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他眼皮很薄,嘴唇也薄,薄薄的一层皮肉贴在骨头上,显得整个人尖削而料峭。

      见沈筠看过来,勾起唇角笑了。

      跟鬼似的,沈筠气不打一处来,却还要拼命回忆每一个环扣,试图找出被忽略掉的细节。

      可陶岸已经施施然起身往外走了。

      “云筑呢?你把他带到哪了?”沈筠喊住他,想再拖一会。

      “他藏起来了,现在很安全。”陶岸背着身子解释。

      走到门口时,忽然转过身,不清不楚的问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河上那个送吃食的那个半大孩子,为什么要跟着你啊?”

      顿时,沈筠眼神一凛。

      “说!你为什么跟着我。”

      沈府别院的一间小屋里,沈筠抓着个黑瘦孩子,凶神恶煞。

      她确实想不出来,但是她可以问啊,左右从船上带下来的人都还没放走,好吃好喝的养着呢。

      “女侠!女侠!我是就想跟着你啊!”黑瘦的孩子被突然发疯的沈筠吓得哇哇大叫。

      “还嘴硬!”沈筠蹬了蹬眼睛,拖着他扔到碳火前,拿起火钳拨弄几下,崩出星星点点的火星子,满意的看他吓得吞了吞口水,缓了语气:“说吧,怎么回事?谁让你跟着我的?”

      那孩子畏畏缩缩的往后蹭,却依旧嘴硬:“真没有!真是我自己要跟着你的。”

      怎么还不招呢?

      沈筠眯着眼睛看手下烧的通红的火碳。

      要不…轻轻烫一下?

      可视线重新落到那张尚且带着稚气的脸上,沈筠有点不忍心。

      而且这孩子…确实也救过她的。

      想了想,沈筠把缠在左手的纱布解下来,怼到他眼前。

      这只手接连烫了两次,又被海水泡了半天,如今萎缩的疤痕上漏着新肉,挂着黄白的脓液,看着实在挺唬人的。

      黑瘦的孩子眨眨眼,人吓得僵住了。

      沈筠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手也瑟缩了一下,但很快重新怼回去,强迫他看着丑陋的创口,阴恻恻的吓唬他。

      “刚开始你的肉会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是炙羊肉那样,但是不会有血流出来。”沈筠说着,就看到那孩子脸上的肌肉不断抽动,想躲又被逼不得不面对,紧跟着又添一把火:“等到声音小了,斜着揭下来,熟透的那层皮就跟火碳一齐下来…”

      话音未落,那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没有人指使我啊!”他胡言乱语着,甚至还冒出了个鼻涕泡:“姑奶奶!我真的佩服你!你在水里能把自己憋死,你还敢劫船上潜鱼行…”

      怕碰到他的鼻涕泡,沈筠嫌弃的收回手,目光犹疑。

      这黑孩子丢人现眼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装的,可陶岸为什么有此一问呢?

      念及此,沈筠不由眯起眼睛,那孩子见她面色一变,跟兔子似的蹬着腿往后缩,后背磕在桌子腿上又嗷一声大哭起来。

      比霜白哭的难听多了,沈筠闭了闭眼。

      难道陶岸的意思不是这个孩子有问题?那他是在暗示什么呢?

      沈筠想着,从那屋子里走出去,望着碧蓝的天,耳边忽然传来袅袅琴音。

      她循着琴音而去,看到昙婉在亭子里抚琴。

      朱唇粉面,仙姿玉貌。

      她可真好看呐!

      沈筠暗自赞叹了一句,心神松懈下来。

      ——你知不知道,河上那个送吃食的半大孩子,为什么要跟着你啊?

      然而陶岸那句不明就里的话突然念经似的在脑子转了一圈,沈筠一激灵,飘出去的魂顿时又落回躯壳里。

      真晦气。

      她暗骂一句,骂完却忽然意识到,她可以问昙婉啊,闲云间的洛神。

      于是沈筠蹬蹬蹬地跑过去,昙婉听见响动,手下动作一停,看看见是沈筠,娉娉袅袅起身招呼了一句:“沈姑娘。”

      而后秋水似的瞳仁落在她身上,慢悠悠递来一杯茶,神色有些歉疚:“我答应过陶公子,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嗯?

      这什么意思?

      沈筠下意识看了看手中清亮的茶汤,又看了看桌上横着的焦尾琴。

      吃她的,用她的,住她的,然后告诉她要帮别人瞒着她。

      “陶岸给你下药了?”沈筠不可置信。

      “沈姑娘,我不想骗你。”昙婉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待此事了,昙婉听凭姑娘差遣,但现在,请恕昙婉不能说。”

      “那随便聊聊。”沈筠闻言话锋一转,拉出一副话家常的姿态:“昙婉姑娘琴艺精湛,想必学了很多年吧…”

      她本想着只要肯开口,无论说什么,多少会透露出一二,可任沈筠怎么说,就连问昙婉昨晚吃了什么,她都闭口不言,最后甚至闭上了眼睛装老僧入定。

      沈筠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左手在身后紧了又紧,可到底没忍心拿出来吓唬她。

      当夜,沈筠做了个梦。

      梦见陶岸轻飘飘冲她伸出手,顿时肩上传来一股巨力,她连忙扭头去看,发现自己被压在一座大山底下。

      而后恍恍惚惚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重新获得自由,正着急要走,前方忽然出现一个身着袈裟的背影,看着有点眼熟。沈筠不欲纠缠,想绕过去,可她往左走,那人跟着往左挪一步,我往她走,那人也往右,背后长眼睛似的挡在她身前。

      “你别挡着我啊!”沈筠有点焦躁。

      那和尚闻言转过身。

      又是陶岸。

      沈筠窝了一肚子气,张口要骂,可陶岸突然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咒语闪着金光从他嘴里蹦出来,一路飘到沈筠头顶,围着她的脑袋转圈。

      ——你知不知道,河上那个送吃食的半大孩子,为什么要跟着你啊?

      下一瞬,沈筠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觉得自己魔障了。

      要不回头找个正经高僧驱驱邪吧。

      她想。

      可再躺下,又不受控制开始琢磨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突然,沈筠灵光一现,也许是指将来呢。

      也许是暗示这个孩子是他特意留下的,将来会有大用。

      最终,沈筠爬起来,趁夜色摸进那孩子住的屋子里,站在床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

      “起来!”她一脚踢在那孩子床头:“别睡了,跟我走。”

      那孩子猛的被叫起来,吓了一跳,也不敢有怨言,可怜巴巴的一路跟着她,走到了河岸上。

      此事夜色正浓,河水银绸似的穿城而过,粼粼波光落到沈筠眼睛里,她的肺立刻幻痛起来,连忙后退两步。

      真是淹出毛病了。

      陶岸既然单单说了这个孩子,那就说明只有他可以,别人都不行,或者是说自己身边的其他人不行。

      沈筠想着,觉得很有道理。

      就闭着眼睛指使那孩子到河边蹲着,深吸了一口气才睁开眼。

      看看他,看看河,再看看河上零星的游船画舫。

      什么都没看出来。

      于是又买了条乌篷船,再一次泛舟河上。

      可在船头蹲了半天,沈筠还是摸不着头脑,忽然想起来和这孩子的相识是从潜鱼行开始的。

      难不成又是潜鱼行?

      她想到这儿,拍了拍那孩子的脑袋:“你知不知道潜鱼行停在哪?”

      “闲云间有自己的停靠点,船都停在…”那孩子被大半夜叫起来,正混混欲睡呢,下意识的回答着,可说到这儿,瞌睡就醒了,人也蹦起来:“你又要上潜鱼行!”

      “我就看看,不上去。”沈筠马上伸手把他拉回来。

      那孩子满目狐疑,可沈筠一直神色坦然的回望他,半晌,他才动手摇起桨。

      夜风掠过水面带起微凉的潮气扑在人脸上,小舟缓缓飘在河上,驶过河岸两边的依旧灯火通明的茶楼酒肆,穿过依旧飘着靡靡之音画舫游船。

      歌舞升平,河清海晏。

      没人知道城外珠场里死尸堆叠如山,西南陋巷十室九空。

      沈筠无声的叹口气,和那黑瘦孩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说话。

      这才得知,他叫江生,是一个没儿没女的老渔民买来传宗接代的,从记事起就长在这条河上。

      老渔民在的时候,他跟着撒网捕鱼,老渔民不在了,他把渔船卖掉换了口薄棺,然后绑条破筏子,在河上来来去去讨生活。

      “为什么要卖掉渔船呢?”沈筠把下巴搭在膝盖上:“打鱼要比现在轻松很多吧。”

      “没钱。”江生晃了晃脑袋:“不卖渔船买不起棺材。”

      “可是人已经死了。”尖细的船头破开水面,漾出柔和的涟漪,沈筠伸手拨弄了一下,河水凉浸浸的:“买不买棺材,他都不会活过来。”

      “不行。”江生又晃了晃脑袋:“爷爷买我就是给他送终的,棺材得有。”

      沈筠不太理解,可江生已经停下船,示意她往左看:“最大那个就是潜鱼行。”

      沈筠抽回手指,抬眼看去,一排画舫整齐的列在岸边。

      其中最高大华美的潜鱼行上灯火通明,照亮了周围数条画舫。

      她的心脏立刻突突跳起来:“不是只有请蓬莱仙的时候,才能用潜鱼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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