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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友
杨冰从小到大,从没主动交过朋友。偏偏他朋友运还可以,到哪儿都有合得来的。不需要经营什么,甚至都不怎么上心,就可以自然而然在一起。
但是十岁之后,这种情况就有点变了。
因为,那年他妈走了。
杨冰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早熟的人,只是这事儿后,他就觉得自己看周围有点儿隔膜的意思。
他爹不是本地人,他妈是。家族和睦,母亲走后几个姨妈舅舅、外婆外公对他关怀备至,几乎每个周末都要他去家里吃饭,表哥表姐对他也很照顾。
他爹虽然从那会儿就不太在家了,但儿子还是儿子,终究放在心上。
所以要说多么缺爱,倒是没有。
但他就是突然间长大了。
毕竟,谁能接受一份最亲密的感情突然抽离呢。
他妈性格温柔,他印象里直到过世前,都比较平静无声。
但其实母亲当年得病,整个家族都很错愕,一阵慌乱。
只是没有谁对小小的他提及病情。他只模糊知道母亲经常要医院,甚至偶尔要去外地看病。
母亲最后的恶化比得病更突然。治疗曾经一度非常有效,却在一次小感冒后,状态急速雪崩。
是以对他来说,母亲简直是突然就没了。完全猝不及防。
他后来回忆过很多次那个过程,孩子的记忆力很奇怪,好像留下的很多都是片段。
只记得母亲对自己极其疼爱。
有时候会突然紧紧地抱住他,对他说:妈妈最爱的就是宝宝了。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额外的嘱托。
毕竟他才十岁,即便有,又能听得懂多少呢?
猝不及防的结局,造成了幼小的杨冰一种过头的应激,就是:基本不太相信任何不确定的东西。
以及,非常憎恶猝不及防。
虽然长大之后,他也慢慢明白,这种猝不及防,无非就是一种所有人都要接受的命运的特质:无常。
无法确定的东西,宁愿不要。
但是之后,大学和成年后的感情关系,又让他发现,看起来确定又顺水推舟到面前的东西,自己好像也并不热切。
或者说,一定不会太珍惜。
这让杨冰一度陷入混乱。
他虽然外看冷淡,但并非没有良心。曾经的男女朋友好像都在自己身上铩羽而归。受伤颇深。到段阳都开始说他有问题的时候,他自觉确实也变成了一个压根不知道想要什么的人。
只有那种需求的欲望残留身上,搞不清方向地索取,兀自空洞。
时不时吸引一些一定要飞蛾扑火的类型。
局面有点无解。
伴着这种无解,加上寄情工作,这几年他慢慢变成了一个善于拒绝的人。
杨冰觉得也挺好的。他很难共情大部分人求而不得的痛苦,也不想再面对这种痛苦,索性拒绝一些顺水推舟。
杨冰把车开到了江边。
这里平时是放风筝的地儿。此时虽然有太阳,但狂风太过凄厉,冬天的芦苇,黄黄的,但一大片异常茂盛,竟然也有一种苍茫的生机。
太冷了,打开车窗,鼻尖有点刺痛的凉意。
文映轩很久才出声:你可以破例,对我来一次顺水推舟。
杨冰板着脸没说话。
文映轩又过了很久,说:还是说,我的不告而别深深伤害了你。让你连顺水推舟都不乐意给我一次机会。
杨冰觉得他在偷换概念。但自己如若多加解释,可能就变成了“我要你给我个确定”的意思。
他实在不想承认这点。
文映轩说:或者说我的不告而别让你没有安全感?
杨冰承认:对。既有伤害也没有安全感。都对。
文映轩轻轻地笑了:我竟然也有能力让人有不安全感。
杨冰说:很奇怪吗?
文映轩摇头:没,我只是……
两人望向江的那边。这是一片走起来永远比看起来要远的江面,阳光打在风中的浪尖上,一团碾碎的白银。
文映轩说:从小我妈就教育我,不必把你的负面告诉给世人。
杨冰看着他,文映轩脸上有一种淡淡的萧瑟。
文映轩说:你可能觉得,隐瞒是对你的不重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明白,其实这和不重视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就是不习惯说。不管对谁。
其实我从小就如此,对爹妈也一样。
他踢着脚下的鹅卵石。
一种转瞬即逝的酸涩泛上文映轩的双眼,又被他低头默默晾干。
杨冰的声音随风飘来:嗯,顺其自然吧。不必勉强自己。
文映轩觉得这个词儿不知怎么带着有点无耻的意味。
杨冰还在胸襟开阔地发言:毕竟我们……也没什么,当中还相隔十年。所以……
以后还是朋友不是么?
杨冰看起来摇摆不定。
他很不想承认的是,目睹文映轩为难的神色,自己又莫名其妙心软了。
虽然他没法肯定自己的为难里,是不是也有一丝逃避。
或者是,面对自己很想要的、唾手可及的人,想要放手,意志上却有了一丝裂痕。
然后蜕变成一种侥幸心理——没准哪天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呢?
文映轩试探:你什么意思,是说我们可以试试么?
杨冰诧异地看向他:我说的难道不是做朋友?……
诚然,他自己也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文映轩嗤笑:没事接吻打过飞机的朋友吗?
杨冰转过身正视他,表情带着一丝豪横:事在人为,也不是不可以。
他这样子很帅,但文映轩又有点生气又有点想笑:行,行。
你说可以就可以。
稍倾,文映轩说:那我们抱一下?
杨冰意外:干什么?你是不是韩剧看多了。
文映轩说:怎么,朋友不可以没事拥抱吗?
杨冰还没来得及反对,文映轩就扑过来,两人在无情横扫的江风中突兀抱住。并仿佛怕冷一样越抱越紧。
文映轩呼吸的热气萦绕在杨冰耳边,那么温存与真切。
杨冰渐渐觉得难以自持,说:要抱多久?
文映轩没说话,突然轻轻吻上他的脸侧。
杨冰猝不及防,说:你最好不要招我,不然我不敢保证自己做出什么。
文映轩坦然接茬:幕天席地吗?还是在你车上?
杨冰无语:你成天想些什么?像一个□□的高中生。
文映轩不以为然:我的生理年龄就是很小啊,我看似海王其实很清纯啊。
杨冰被逗笑了:我看你接吻不笨。
文映轩镇定自若:天赋异禀而已。
杨冰想起从前,想起上次沙发上。
确实,文映轩总是坦然接受,尽管他的皮肤他的肢体他的呼吸他的温度都并非如此平静。
一种略带残忍的渴望升起在杨冰的心头:被撕裂的、破碎的、不能自已的文映轩会是怎样?
杨冰凝视文映轩,突然捧住他的脸,吻上他的嘴唇。
文映轩没有预料,但很快迎合,两人在烈烈风中一阵冰凉混着火热的痴缠。
文映轩气喘吁吁地说:你一听炮友这俩字就萎,所以我的建议是,我们做一次吧……
杨冰一样气息不稳,但好歹还有点理智:文映轩你真是……
又恨恨推他一把:你才萎!
文映轩伸手到他身下按住,深深看着他说:我知道你又要说你都认不出我了然后道德审判我,行吧我就担下这个不要脸的标签好了。我就是对此有执念也不信你没兴趣,和谁做不是做为什么不和我……你难道还能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
他说:你也可以……看做我对你的补偿……虽然也许,不够……
文映轩说出这样的话,理论上已经是相当的放低姿态。他的神情更有一种真挚的疯狂。
风适时吹起他的头发,仿佛在助长这一幕的不可思议感。
杨冰心中震惊,说:倒也不必如此……
他努力佯装思考:是炮友很难找吗?
文映轩:反正那个付青不行。
他把杨冰扯进车里,伸手就开始拉扯杨冰的衣服。他确实有一种真诚的急色,说来荒谬,在这谈不上理智的情绪里,杨冰竟觉得仿佛再次触到了真实的文映轩。
同为男人,杨冰未必不懂男人箭在弦上总是最掏心掏肺,但这一刻他选择了忽略。
赤裸相对的亲密带来的欢愉远远超过自我怀疑。
事后想起,他甚至自觉好像那种在渣男的谎言里,抓住两句真情流露而陶醉的言情剧傻女。
但是,有什么能敌得过及时行乐的欲望呢?
车窗外的天空飞过一排飞鸟,杨冰按住了文映轩一路向下的肩膀,低声说:别……我们找个地儿。
找酒店还要办入住手续,两人火速开回了文映轩家。
一进门杨冰就把文映轩摁在了玄关,两人鞋都没脱一路拖拽到了客厅的沙发。杨冰用最后一丝理智看了眼窗帘……还好,关着。
文映轩这会儿执意要上楼去自己的卧室,说更放心点儿,杨冰险些笑场:原来你还是有羞耻心的。
文映轩皮肤很白的脸现在红红的,竟好像有点羞涩了,说:你以为呢?
文映轩进了卧室就要脱,杨冰说,都到这儿了,不如洗个澡吧。
文映轩皱眉:你不会在我洗澡时就萎了吧?
杨冰说:你是不是找打!
文映轩有点甜蜜:我不就随口一说。
杨冰说:那一起洗好了。
在莲蓬头下抱住文映轩之时,杨冰温柔地问:牙齿还痛吗?
文映轩爽快地答:疼,但可以接吻。
杨冰笑到,张口堵住他的嘴。
热吻之后,他伸手慢慢解开文映轩的扣子。
文映轩有一副完美骨架,高中时杨冰就观察过。但这具身体与当年不太一样了。呈现一种难以定义的进化。矜持的越发冷淡,饥渴的越发热烈。有点熟悉但更多是陌生。与杨冰自己的身体也很不一样,骨肉亭匀细腰翘臀是其次,关键是肤白如雪。
杨冰从未在这样纤毫毕现的光线下看过文映轩的身体,他觉得文映轩应该也蛮享受这样慢慢帮他脱衣的过程。他微微抬起下颌,从眼帘下看着杨冰,那眼神里有欲念,有渴求,也有一种沉默的邀约,暗示他去寻找那身体里更多的答案。
杨冰沉重地叹了一声,吻过他的嘴,脖颈,肩膀,胸前,逐步往下。
他用了最大的冷静克制自己,去让文映轩先烧起来。旁边是如细雨般落下的花洒的热水,一切渐渐变得雾气蒙蒙,淅淅沥沥中,夹杂着文映轩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处的温度在飞涨。
文映轩终于说:你起来……
他靠在浴室的墙上转过身,说:我想这样。
他看起来对自己可能的角色毫无抗拒。
杨冰心中升起无限满足,柔声问:墙上不冷么?
文映轩把头摇了摇,发丝上的水甩到杨冰脸上:不冷,快……趁我没后悔。
杨冰吻过他的后颈,他的胳膊,他的指尖,又移到另一个肘弯,另一边肩胛。
天花板上飘着依然只有潺潺的水声和文映轩的声音。曾几何时,杨冰觉得情事中的废话非常重要,如今才突然顿悟,有一种情事自带节奏和背景音,任何试图添加都是累赘。
流连那个背部以及将自己像一张网一样覆盖上去的时刻,伸手摸到文映轩的敏感处并咬住他侧过来的耳垂和喉结的时刻,看他并感觉他难耐地颤抖和低吟,杨冰感觉那份大概蛰伏了十年的欲望,终于开始得到了悉数满足。
当踏入自己想要的终点,他终于觉得胸腔暂时被塞满,这个时刻意味着什么不重要,这个时刻有没有长久也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仅仅是,当文映轩还是同学里最好看的那一个时,自己大概就渴望着这样劈开他,侵犯他,占有他。
他把文映轩翻过来,,辅以激烈的热吻,文映轩逐渐失焦的眼神令他血脉喷张,一边取悦,一边调笑:要不要把你现在的样子拍下来?
文映轩竟然笑了笑,扬起头,以一个索吻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花洒的水落在他的脸上。白皙透着粉红的皮肤,好近,好薄脆,又好像很柔软。
杨冰感到一阵心悸,来自占有欲的巨大满足,来自燃烧的肆虐的冲动。
他模糊地感叹,这是对男人来说最重要的时刻之一,男人大概就是这样的生物,裹住自己中意的人在欲望里策马狂奔,自感仿佛已经成为宇宙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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