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

　　大脑被人按下了开机键，吴声缓缓睁开双眼，在那一刻他是没有任何知觉的。
　　渐渐地，感觉恢复，额头上传来凉凉的触感，身体像被压在巨石下，吴声艰难地从被子里伸出手，碰了下额头，摸到一片毛刺刺的触感。
　　吴声在床上躺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的现状。
　　想到什么有些焦急地坐起来，恰好与彭清晏对上了视线。
　　“啊！你醒了。”彭清晏将嘴里的匆匆东西咽下，惊呼。
　　“嗯…我…”吴声想回些什么，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变得如此嘶哑。
　　彭清晏拿着时刻准备的水给他，吴声接过咕嘟咕嘟立马喝光。
　　“谢谢。”润滑过后的嗓子能发出声音了，只是仍然很沙哑。
　　“你感觉怎么样？”彭清晏担忧地看着吴声。
　　“嗯，还好。”吴声此刻除了疲惫并没有其他感受，“我睡了一天吗？”窗帘拉着，吴声丧失了对时间的感受。
　　彭清晏拿起温度计站上凳子：“现在下午六点多。”看着电子温度计的绿屏显示出的温度，“37.6，还是有点烧呢。。”脸上全是担忧。
　　“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然后再吃个药，再好好休息下明天应该就会好了。”彭清晏提议道。
　　吴声突然想到晚上的家教兼职，这个学期每周五晚上你都要去兼职。
　　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环抱住双膝。
　　彭清晏盯着吴声看了一会儿，表情严肃了些，说道：“吴声，生病了，你就不要去了吧。”
　　“好。”吴声又躺下，整个人面向墙壁，声音闷闷的。
　　彭清晏看着吴声躺下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眼前的人也只不过是个十七岁不到的少年，但总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不该属于他的负担，打那么多份工，学习上也那么拼命，即使在福利院里也丝毫不敢松懈。
　　彭清晏一开始是佩服吴声能这么自律，可后来却觉得心疼，正是因为彭清晏深有体会，偶尔会猜想吴声是有多么害怕才会停不下脚步。
　　彭清晏不再打扰吴声，他想吴声现在需要自己一个人静一下。彭清晏将医务室买来的要放在吴声桌上，还贴心标明了每日几次，每次多少。
　　周六吴声醒的很早，昨天睡了将近一整天，此刻终于不再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后起来，看到隔壁床上的彭清晏还睡得很香，沈志恒床上倒是没有人，应该是已经回家了。
　　吴声悄悄下床洗漱，发现了桌上的药以及温度计，心里一暖。自测了下温度，数值已经恢复正常了。
　　吴声松了口气，要是今天还不好就有点难办了。
　　静悄悄地将东西收拾好，吴声得出门奔波了。
　　立在门口，注视着着床上那个还蜷缩着的人影，吴声还是决定留了个讯息给他。
　　“我出门了。温度测过了，已经恢复正常了。”
　　彭清晏看着手上那张橘黄色的便利贴咕囔道：“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同便利贴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份早餐，是彭清晏常买的那些。尽管已经冷了，但彭清晏还是吃完了它。
　　与此同时，吴声正在进行家教兼职，六年级的孩子还很是贪玩，在课堂上时不时会询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比如就在刚才，他写着写着试卷就心不在焉起来，好奇地问道：“你昨天怎么没来啊？”
　　“昨天生病了。”吴声批改着他的卷子，头也不抬地说道，昨天旷了一节课，今天得效率高一些。
　　“啊！生的什么病啊？好了吗？”小朋友的担心倒是很直白。
　　“发烧。好了。”吴声看了他一眼，“既然昨天我没来，况且你写得这么慢，我就多给你上一节课怎么样？”
　　“别啊，我马上就写。”说着立马坐直，认真地写起了试卷。
　　两个小时的家教结束，吴声起身告别。
　　“拜拜，吴同学。快跟哥哥说拜拜。”学生妈妈热络地说道。
　　“拜拜。”学生乖乖照做，说着递给吴声一根棒棒糖，“这个给你，每次我发烧妈妈就会给我吃这个，很有用的。”
　　“谢谢。”吴声虽然不信，但很欣然接受了，对站在门口的两人挥了挥手，“拜拜，下次见。”
　　吴声听见身后孩子妈妈对小朋友的调侃：“小小真棒，竟然会照顾哥哥了！”
　　离开温暖的室内，吴声唯有拉紧外套才能抵御寒冷。虽说温度已经降了下来，但是出门几个小时后吴声明显感觉自己精气神已经不太足。
　　“但还不能休息。”吴声在心里告诉自己。
　　迈着疲惫的步伐走出小区大楼，吴声先找了个便利店坐下。
　　买了杯热咖啡，温热的苦味顺着喉咙滑下，脑子却没有因此清醒。
　　吴声一只手撑着脑袋，一边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时不时拿起咖啡喝一口。
　　此时竟然让吴声觉得难得的惬意，可是杯子里的咖啡很快见底，吴声必须得出发了。
　　坐五站地铁后再转坐六站公交，步行十分钟后吴声到达了烧烤店。
　　烧烤店还没开始营业，橙红色的招牌下，吴声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穿着黑红工作服的彭清晏正在往外搬桌子。
　　吴声的脚步一顿，靠外套抵御不了的寒冷刹那间消失，逃避寒冷的本能让他靠近彭清晏。
　　“你怎么来了？”吴声走到彭清晏身边淡淡地说道。
　　“我是来兼职的啊。”
　　吴声不太相信，他知道彭清晏这么做是什么原因。
　　彭清晏为自己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吴声在心里想。这让吴声有点害怕，吴声害怕自己还不起，同样害怕自己会沉溺其中从而不知羞耻地索取更多。
　　“够了。”看着站在桌子前忙碌的彭清晏吴声下意识脱口而出：“够了！”
　　“嗯？什么？”恰好一辆大车从路边鸣笛驶过，彭清晏没听清吴声说了什么。
　　“彭清晏，够了！”吴声声音大了些，嗓音因为生病还有些嘶哑。
　　彭清晏擦桌子的手一顿，他不想兀自猜测吴声话语里的意思，所以他直接问到：“什么够了？”
　　吴声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可在看到彭清晏的眼神的那一瞬间，还是退缩了。
　　“没什么。”吴声径直从彭清晏身边走过，往店内走去。
　　可是彭清晏却一把拉住了吴声，吴声被他拉得后退了几步。
　　“吴声，不要想躲，说清楚。‘够了’是什么意思？”彭清晏的话语中蕴藏着一点怒意，但他没有冲着吴声，他很冷静地在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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