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昼夜雨（群像）

　　第34章

　　诺尔此刻的表情十分难以描述。比起思考白尔特问她的问题，蹙着眉的样子更像在分辨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白尔特。

　　因为她始终不敢相信，那哑巴竟然会对她摆出祈求的姿态。一种古怪的气氛在她们周围蔓延开来，诺尔窝在墙角不吭声，白尔特也就不说话，她如同一只猫咪般地耐心等待着。

　　不过，白尔特在表明自己的立场之后，诺尔确实有点好奇她所说的计划了，再联想到伊洛温那副令她火大的嘴脸，诺尔终于还是开口道：“那你说说吧，你有什么计划。”

　　“别告诉我你能把那群内城人扳倒。”

　　“可以的，只要你愿意。”白尔特信誓旦旦。

　　诺尔忍俊不禁：“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痴人说梦。”

　　受到嘲笑，白尔特既不急也不恼，心平气和地举起三根手指说：“现在你有三条路，第一，加入我结束这些不平等；第二，为了妹妹苟活下去；第三，赴死。”

　　“只要你选择加入我的计划，我可以让伊洛温收回对你妹妹的威胁，就看你信不信。”

　　话毕，白尔特不再开口，继续给诺尔时间思考。加入白尔特毋庸置疑已经是现状的最优解了，诺尔主要看中的是她所说的能撤销对妹妹的威胁，至于其他的，她并不抱希望。又经过了几分钟的思考，诺尔表示自己可以答应白尔特，加入她，前提是明天她就要伊洛温亲自来保证收回成命。

　　如若不然，诺尔一定会举报白尔特的谋逆之心，这一点她虽未明说，但她认为白尔特能领会。

　　“好，那之后的计划和行动之后再说，现在我该把你关押回去了。”

　　白尔特起身，诺尔也配合着让她拉自己起来，两人沉默地回到原来那个房间。白尔特临走之前，诺尔又对她使眼色，提醒她记住明天的约定，白尔特在门口与她对视，继续保持满脸冷淡地关门离开。

　　看她这样子，诺尔心里没底，想着会不会对她要求太高了？那也没办法，诺尔必须保证妹妹的安全，如果这点都保证不了，那么谁也别想好过。

　　第二天，白尔特马不停蹄地往伊洛温处赶，汇报了最新的情况，伊洛温边听边点头，在最后笑着说道：“我就知道相信小哑巴不会有错。”

　　“你做得很好，走吧，我们去兑现承诺。”

　　伊洛温的话给了白尔特极大的鼓舞，她满心雀跃地想着，我果然没理解错！于是轻快地跟上了伊洛温的脚步。

　　在她们还没到达房间之前，诺尔甚至还在纠结自己的条件是不是开得太高了？直到门打开来看到伊洛温，她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立马去看跟在伊洛温身后的白尔特，感叹她还真有点本事，事情说不定真能成。然而伊洛温脸上挂着的却是与昨天类似的微笑，这又让诺尔心里发虚着没底，喉咙也跟着发干，但为了虚张声势，她坐得笔直。

　　伊洛温很快开口道：“听说你昨晚逃跑了，是因为担心妹妹吗？”

　　“看来你们真是姐妹情深啊。”

　　说到这里伊洛温便不再说，而是默默看着诺尔，给她一种莫测的暗示。诺尔一瞬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觉不是什么好事的同时赶紧往白尔特处看去，白尔特却故意移开了视线，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真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种情况下，诺尔又能说什么呢？她只能轻轻地点头，其他的不论，起码态度相比起昨天已经好上了不少，说明她还是怀揣着希望。

　　“我喜欢重情义的好孩子，所以如果你想活下去，我会保证你妹妹的安全。”

　　“那学费呢？”诺尔如释重负地追问。

　　伊洛温笑：“哈哈哈你可真贪心呀，那就看你接下去的表现吧。”

　　“放心，我不会食言的，我还有事要忙，之后就交给白尔特了。”

　　边说边起身离开，伊洛温就这么爽快地走了，没对诺尔昨晚出逃的事表现出任何刁难，如同一个奇迹般来去，帮助白尔特兑现了承诺。短时间内诺尔还缓不过来，事情尘埃落定后她才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一切多么不可思议。

　　白尔特很快接替了伊洛温的问话，再次询问道：“所以你决定好要加入我了吗？”

　　“你是怎么做到的？”诺尔问。

　　白尔特立即回答： “这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决定。”

　　在等待了几秒之后，诺尔深呼一口气坚定地说：“既然你信守了承诺，那我也不能食言。”

　　“欢迎你的加入。”白尔特对诺尔伸出手，并露出了对她的第一个微笑。

　　不能完全说稀里糊涂但也经历了一番波折，诺尔加入了白尔特莫名其妙的计划。对于这个计划，诺尔目前还只知道一个大致的方向，白尔特似乎也不急着交代清楚详细，而是找那个银发女孩来量了诺尔的衣服尺寸。

　　计划的第一步果然还是加入白尔特的麾下，不出一天制服就拿来了，诺尔与银发女孩也终于说上了话，得知她的名字叫露佩塔，来自布卡王国的贵族。

　　接过露佩塔递给自己的衣服以及听说是伊洛温亲自授予的徽章，诺尔不知道为什么，始终对这个贵族女孩没那么讨厌。或许是出于露佩塔无论递什么东西给诺尔都用的双手，而且即便两个人之间没多少交流，诺尔也常常能看到她友好的微笑。

　　但这不代表诺尔就要把她看作同伴，诺尔知道自己不过是为了保护妹妹而妥协混迹，定位类似于间谍吧，还不至于为了一点善意就感动。

　　换好衣服后，白尔特直接领着她到了全部特勤队员面前，介绍她是从民间选拔而来的新人，由总长特别招募入列。白尔特一介绍完，全部人都开始鼓掌欢迎诺尔的到来，这让诺尔既尴尬又感觉不可思议。因为在诺尔的设想中，这群内城人上人势必会对她的出身嘲笑一番，至少也该有一点骚动，但竟然都没有。

　　看得出，真正令他们保持肃静的不是什么高素质，单纯是出于拜服了白尔特的威严，如果她真的是个外城人的话，诺尔不得不再次对她另眼相看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白尔特把诺尔分配到了露佩塔旁边的宿舍，这样也好，诺尔出门遇到了没那么尴尬。短短几天从地上爬到天上，尽管诺尔不这样想，但压不住其他队员们在背后议论纷纷。

　　首先议论的还是诺尔外城人的身份，同时，她前几天不一直被关押着的吗？怎么突然就晋升到与在座各位齐平了？而且还是总长大人指明的。

　　“真是搞不懂啊…”抱怨最多的是那名被诺尔一酒瓶打破头的队员，他额头处还贴着创可贴。

　　他正和几个轮班休息的特勤队员聚餐，他们百思不得其解，这回卢芙可是在场，她喝了一口酒，义正辞严道：“好了，别忘了我们老大也是外城人。”

　　“你们现在在这里议论，早上干嘛不直接反对？”

　　“出来吃饭就别谈工作了。”

　　卢芙毕竟是副队长也代理过总队，她的话人们还是会听，于是岔开了话题。至于上层为什么如此决定的原因，卢芙当然也很好奇，因为谁也没听到她们在房间里的对话。但卢芙能按住自己的好奇心，她无条件相信上级的决定。

　　诺尔加入的消息当晚伊洛温也向王族汇报了，类似于先斩后奏的情形，伊洛温给出的理由也不算巧妙，说诺尔是从巴拉特领地上选出的荣誉外城人，把她提到这个位置有助于内外两城的和谐发展。

　　此刻伊洛温正站在各国统帅面前，听完她陈述的统帅们暂时都没表态，气氛凝重得可以挤出空气里的水分，而伊洛温则保持着一贯的从容姿态。

　　良久，良久，终于有人开口了：“需要我们重申一遍你的职责吗？中立法庭总长伊洛温阁下。”

　　“不必了，陛下，如果您愿意，我会接受惩罚。”伊洛温礼貌地点头行礼，然后心脏处当即传来了向四周爆裂的刺痛，随后是一阵麻痹，这让她紧抓着胸口的衣物，踉跄地几乎摔倒。

　　这样的惩罚只有超过三人同意才能发动，不过也意味着他们不再追究此事，伊洛温狠狠咬牙喘着气，强撑着向他们行礼。

　　汇报结束后，伊洛温从反方向离开，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走得出这个门，离她最近的朱迪也在门外。

　　跌跌撞撞走到了门口，伊洛温奋力把门推开，朱迪发觉她即将倒下，立刻上前护住了她。伊洛温此时再也坚持不住地晕了过去，朱迪赶忙联系人帮她把人送进医务站，这种情况下要联系的话也只能联系白尔特，她于是发送了求助信号。

　　朱迪背起伊洛温先走着，白尔特回复她马上就到。白尔特到达联络位置后，什么都没询问，立刻抱起伊洛温往医务站赶。前往伊洛温的医务站有专门的通道，白尔特也有权限进入。火急火燎又平稳妥当地把人放到病房里，白尔特就退出去了，病房里有专门的机器人处理后续问题。

　　“为什么…又…”

　　白尔特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一边念叨着一边浑身脱力地慢慢往下滑，最终坐在了地板上。

　　这已经不是伊洛温第一次受惩罚了，上一次受罚就让她必须每天吃药到今天，不知道这一次会…白尔特不敢想，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她只好蜷起腿，把脸也埋进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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