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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爱人,新年快乐。
李秀玉抱着“儿子”,哭得泣不成声,她对沈笛的感情是复杂的,她恨沈笛,因为如果不是她,或许沈箫就不会死,她也爱沈笛,因为她是自己“儿子”用命救下来的,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女儿”。
这种复杂的情感,常人或许用尽一生也无法体会。
“妈,我不怪妹妹,她是我拼尽全力用命救下来的,我想看她幸福一生,可是妈妈,您不该冷落她,我的事情,不怪她,与她无关,有她这个妹妹,是我的幸运,所以妈妈,答应我,往后要对她好,不要再拒她于门外,好吗?”
她先是一呆,不过刹那后便理解了其中的意思,恍然大悟。
“阿箫,你怪我对她不好了吗?”
裴钰摇了摇头,柔声道:“妈妈,我不怪您,我只想让您和妹妹好好的。”
“好……妈妈答应你,可是阿箫,妈妈好想你……”
裴钰轻轻拥抱了一下她,“妈妈,我其实一直都在陪你和妹妹,不要想我。”
李秀玉哭着疯狂点头,深怕他不高兴就离自己而去了。
“走吧妈妈,我带您去找妹妹。”
李秀玉点了点头,在他的搀扶下离开公园,但眼神却始终不肯离开他的脸。
**
裴钰给沈笛打去电话,让她在医院病房门口等着,人已经找到了。
裴钰扶着李秀玉到医院,沈笛见母亲平安回来,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
没有责怪她乱跑,也没有问原因,只是静静地进屋倒了一杯温水,扶着她坐到床上。
从头到尾,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她看见母亲坐在床边望着窗外,似乎对窗外的月光有一丝眷恋。
她觉得人回来就好,她不想奢求其她了。
她只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削苹果,安静地和裴钰陪了一会儿,天色渐晚,她准备和母亲道别,而后回家。
但她没想到,就在她踏出病房一步的时候,母亲突然唤了一声:“阿笛。”
沈笛愣在了原地,连后面的脚都没来得及并上。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猛地回头,不可置信地道:“妈……”
李秀玉忽而转身,冲着沈笛笑道:“阿笛,妈想回家了,带妈回家吧……”
或许是刚才裴钰的一番话让她幡然醒悟。
沈笛听后,慢慢红了眼眶,眼底泛起泪花,嘴唇轻颤。
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但她明白,这是母亲为数不多的,主动叫对她名字的一次。
既然如此,她愿意答应,“好……”
裴钰站在门口,看她落泪,也情不自禁地哽了哽喉头,随即往上看,以防止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他是心疼沈笛的,他亲眼看着她这么多年过来,从前没有陪她来医院的时候,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这些年来,她应该过得都是很苦的吧。
虽然不知道李秀玉这样清醒的情况能维持多久,但裴钰还是打心眼里为沈笛高兴。
于是默默退出去,去咨询医生。
而后,沈笛答应李秀玉,明早就来给她办理出院,自己也去问了问护士姐姐,一些注意事项。
第二天一早,沈笛就来接母亲出院,裴钰自然也跟了过来,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包揽了一切体力活。
踏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李秀玉回头看了一眼,沈笛明白她是什么感觉,但也只是牵住她的手,轻声道了一句:“妈,我们回家过年。”
带着无尽的期待,度过了期末考试,迎来了正式的寒假生活。
周礼邀请他们来家里过年,但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拒绝,她也不恼,只是说抽个时间出来聚一聚。
每年的新年,周礼都会给要好的朋友送上礼物。
在她和沈笛的一个拥抱中,大家各回各家。
这是八岁以来,沈笛过的第一个团圆年,为了陪母亲,她特意推掉了裴建的邀请,回到自己的家和妈妈过新年。
沈笛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用余光瞥见妈妈在厨房里忙碌。
“妈!要不要我帮忙?”
妈妈向后摆了摆手,“不用,你坐着吧。”
沈笛盘腿坐在沙发上,吃起了沙糖桔,结果弄了一手的黄色汁水,连指甲缝里都有,她“啊”了一声,立马将沙糖桔放下,去厕所洗手。
哎,沙糖桔害人啊。
但是,真好,好久没有这么温馨过了。
几个小时后,天色黑了,桌子上也陆续多出了美味的菜肴。
妈妈脱掉围裙,笑着坐到沈笛对面,“阿笛,尝尝这么多年妈妈的厨艺有没有退步。”
沈笛夹起一块红烧茄子放入嘴中,软糯的口感加上浓稠的酱汁,香味四散开来。
“好吃,妈你做的真好吃。”
边说边往嘴里放,没过多久,腮帮子就鼓了起来,像只小仓鼠。
“慢点吃。”
李秀玉给她擦掉嘴角的汤汁,笑得很慈爱。
二人开始聊天,从学校聊到生活,是想把这些年缺失的相处时间都补齐。
沈笛也很贪恋享受这段时间的温情。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秀玉突然转身去厨房拿了一个碗。
沈笛不知道她此举什么意思,就静静地盯着她,看着她把新碗放到桌子上,然后坐下来,自顾自地拼命往碗里夹菜,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妈……?”
李秀玉没有理她,直到白瓷碗里,装满了饭菜,堆成了一座小山。
“阿箫,多吃点,你还要上学,还要长个呢。”
沈笛顿时如晴天霹雳一般,呆愣在原地,妈妈不是好了吗?
怎么又想起哥哥了。
“妈妈?”
沈笛试探性地唤她,希望能让她清醒过来。
李秀玉却笑着转头看向她,温柔地说道:“阿笛,你看,你哥又不吃饭了,明天体育课又该跑不动了。”
原来李秀玉没有再次记混他们,只是永远不可能放下自己的儿子。
沈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了旁边冰冷的红木椅子上,那里空无一人,哥哥早已离去。
“哥哥?”
她听到了自己干涩的声音。
“是啊,你看不见吗?”
李秀玉变了脸色,突然严肃起来。
“妈……哥哥不在了。”
她不想再欺骗母亲,长痛不如短痛,她这次选择直接挑明。
话一说出口,时间就和静止了一样,窗外树叶因微风而发出的沙沙声,也在此刻识相地停止。
“哦……阿箫不在了……”
那声音飘忽得如同叹息,说罢,沈笛就亲眼看着妈妈放下筷子,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回房间,霎时间,屋外天空中的烟花绽放开来。
原来,今天是新年啊……
沈笛尽力将委屈吞了回去,却在看见窗外绚丽的烟花时,再也忍不住,给裴钰拨去了电话。
那一头,几乎是秒接,“喂,新年快乐。”
“嗯……裴钰……”
听到裴钰声音的那一刻,沈笛所有的伪装与坚强都土崩瓦解,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只溢出一声破碎的、带着哭腔的哽咽。
“你怎么了?”
裴钰瞬间警惕起来,不等她回答就拿起衣服往门口走。
“没……没事,就是想出去看烟花了。”
裴钰“嗯”了一声,没说一句多余的话。
沈笛拿起外套下了楼,偏偏烟花在此刻戛然而止,老天爷给她开了个玩笑。
彩色的烟花在落下来的那一刻,也全部变成了黯淡无光的灰尘。
也是,本就是火星,怎么能渴望永不坠落呢?
世界上,哪里有永不坠落的烟花。
她迎着晚风,坐到了健身器材区域的长椅上,抬头望向星空,别说,今晚的月亮倒是挺亮的。
她又想到了爸爸和哥哥。
书上说,人死后都会变成一颗又一颗的星星,若真是如此,他们看见沈笛难过,一定会急得在天上团团转吧。
记得在沈箫去世第一年,是李秀玉精神最不好的一年,在沈父不在家的时候,差点将年仅不到四岁的沈笛扔出窗外,幸亏沈父及时抢了过来。
他质问李秀玉要干什么?
李秀玉却说,沈笛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应该给他偿命。
沈父见母亲精神不好了,便把她的亲戚叫过来陪她。
却没曾想,他们仗着沈笛不是所有话都能听得懂,指着她的鼻子骂。
“小小年纪心机这么大,害死了你哥哥,你怎么还不去死!”
那些人面目可憎,却忘了她只是一个儿童。
唾沫星子把她淹没,但母亲始终不发一言。
“姐,要我说,不如把她扔了,一个丫头片子又比不上儿子,况且她还做出这样的事。”
他们从未想过,沈笛不是故意的。
这些话,现在想来,比那时更痛。
她有时都后悔,为什么要发育得这么早,早到四岁就可以记住事情。
但唯一的安慰就是父亲把她搂在怀里安慰她,说这些不怪她。
原本,她不应该对母亲抱有什么希望的,可母亲并非重男轻女,若是当年的事情调换,她也会一样对待沈箫。
所以这让她没法去怪,只能把过错全部归咎在自己身上。
她来到裴家的第一年,便向上帝许愿,一愿父母安康,二愿让她代替哥哥去死。
没错,这是逃避,非上上之选,可她别无选择。
她这些年,有时候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一边安慰自己要乐观开朗起来,一边又希望自己出点什么人祸。
别天灾了,要是天灾,其他人也要遭殃的,不值当。
她其实也说不清,明明从未感受过母爱,自己为什么想要长成一把伞,一把可以给别人遮风挡雨的伞。
想到这,她眼中不禁噙泪,发觉后,立马想要靠着深呼吸将眼泪憋回去。
如果从未感受过爱,那被责怪、被抛弃的时候,便也不会难过了吧,只会觉得平常。
鼻尖总觉得酸涩,心中一阵发苦。
倏地,眼睛被一双温暖的打手蒙上,温热的触感从脑袋直穿脚底。
身后传来一句淡然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沈笛肩膀一沉,无奈道:“裴钰,你好幼稚。”
裴钰撤了手,走到她面前。
“年夜饭不好吃?”
“好吃,太好吃了,比你做的好吃。”
裴钰扬了扬眉,笑道:“说你是刺猬,你还真扎是吧?”
沈笛昂了昂头,却没看见裴钰背在身后的手。
他感受着手心的湿润,明白了沈笛刚才是哭了。
幸亏没当场看见,不然又要心疼了。
他这个小青梅啊,自小哭起来就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他可看不得。
“还刺猬呢,眼泪沾我一手。”
沈笛哽了哽喉头,垂下了头。
裴钰将她一把拽起来,沈笛就这样直愣愣地撞上他的胸膛。
好硬啊,怪疼的。
但她并未急着推开眼前的人,反而有些享受。
她想,或许,裴钰,只有你主动抱我的时候,我才敢去你怀里感受温暖吧。
她多想双手环住他的腰,紧紧抱住他,告诉他能不能多抱一会,这样应该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青梅竹马之间的暗恋,或许就是借着多年的情分,做着超过友情的事情,却还要说,我们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
裴钰也怔了一下,环抱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一些。
随后,沈笛挣扎着起来,嗔怪道:“你能不能多吃一点,撞得我疼死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撅着嘴喊痛。
“嗯,好。”
“裴钰。”
她忽而开始叫他的名字。
“嗯?”
“裴钰。”
“嗯。”
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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