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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转与立威
面具人腰间的利刃反射着台灯昏黄的光,那幽蓝的寒光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林晚的视网膜,在她眼底烙下冰冷的印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混合着黑衣人身上带来的、雨水的湿冷气息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电路烧焦后的刺鼻臭氧味。林晚全身的肌肉绷紧如铁,每一根纤维都蓄势待发,指关节因用力握着钥匙和怀表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在这死寂中清晰可闻。她能感觉到冷汗沿着脊椎沟壑滑落,冰冷粘腻,如同蛇行,但大脑却异常清醒、冰冷,如同被北极寒风彻底洗涤过,所有的感官被放大到极致。
逃?门口被堵死,窗户是加固的防弹玻璃,无路可逃。呼救?在这栋看似华丽实则可能已沦为狩猎场的别墅里,可能只会死得更快,更悄无声息。唯一的生路,似乎只剩下……在对方发出致命一击前,先发制人!哪怕这会彻底扯下她“林晚”的柔弱面纱,暴露她皮囊之下属于“夜莺”的、锋利而危险的灵魂!
就在她瞳孔收缩,计算着两人之间不足三米的距离、对方颈动脉的角度,腿部肌肉绷紧,准备冒险一搏,将手中那枚沉重的钥匙当作临时武器,狠狠刺向对方那空洞眼窝的瞬间——
“嗤——”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毒蛇吐信、又像是高压气体从极小缝隙中泄漏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充满紧张对峙的书房里响起。
面具人向前逼近的动作猛地一僵!如同提线木偶被瞬间剪断了关键的控制线。他那只已经触碰到腰间利刃握柄的手,僵硬地停顿在半空中,手指微微蜷曲。紧接着,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骨架般,剧烈地、不自然地晃动了一下,然后直挺挺地、面朝下重重栽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噗通”一声,激起地毯上细微的尘埃。那材质不明、泛着哑光的诡异白色面具,一侧磕在坚硬的红木地板边缘,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的碎裂声。
他倒下后,林晚才得以看清,在他后颈与衣领紧密贴合的位置,深扎着一枚细如牛毛、长度不足两厘米、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幽蓝金属冷光的微型针状物。针尾极其微小,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
麻醉针?还是……毒针?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震裂肋骨,从喉咙里一跃而出。她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受惊的鹿,却又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锐利,看向门口。
傅沉洲站在那里。
他不知何时回来的,悄无声息,如同真正的、踏着阴影行走的幽灵。他浑身湿透,深色的头发被雨水彻底浸湿,几缕凌乱地紧贴着他饱满却冰冷的额角,不断有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如同刀削斧凿般的脸部线条滑落,滴在他同样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肌肉轮廓的黑色衬衫上,晕开一片片更深、更暗的水迹。他的西装外套不见了,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贲张而流畅,却沾染着些许来自花园的泥泞和……一抹刺眼的、尚未完全干涸凝固的暗红色血迹,那血色在苍白皮肤和黑色衬衫的衬托下,触目惊心。他手里握着一把造型简洁至极、线条流畅如艺术品、通体哑光的黑色手枪,枪口似乎还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硝烟气息的白色微芒,但林晚凭借前世经验知道,那发射麻醉针的装置,绝非普通制式枪支,而是特制的、用于近距离无声制敌的武器。
他没有看地上瘫软如泥、失去意识的面具人,那双深邃如同暴风雨夜海面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牢牢地、带着千钧重量锁定在林晚身上。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几次交锋中的探究、审视或冰冷的警告,只剩下一种近乎实质的、沉重的、几乎让人无法呼吸的压迫感,以及一种……林晚无法准确解读的、在他眼底翻涌着的复杂情绪——有刚刚结束狩猎尚未完全平息的戾气与血腥,有穿透层层迷雾审视真相后的冰冷与锐利,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确认她无恙后的、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如释重负?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湿透的衣物紧紧包裹着他挺拔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形,像一头刚刚在泥泞与血腥中结束厮杀、舔舐着伤口却依旧绷紧神经、警惕着黑暗中任何风吹草动的头狼。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持续滴落,砸在昂贵而吸音的地毯上,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嗒…嗒…”声,在这极致的、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的寂静中,却像一声声沉重的鼓点,精准地敲打在林晚脆弱而紧绷的心尖上。
林晚僵在原地,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钥匙和那块仿佛带着诅咒的焦黑怀表,保持着那个可笑的、欲盖弥彰的、准备攻击的姿势,与他对视着。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劫后余生的剧烈庆幸感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四肢百骸,身份可能彻底暴露的冰冷恐惧如同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对他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现的极致震惊、以及对他此刻浑身湿透、带着血迹与硝烟状态的惊疑不定……种种极端情绪在她体内疯狂交织、冲撞、撕扯,让她一时失去了所有的语言能力和反应能力,只能像个拙劣的木偶般定在那里。
傅沉洲的目光,极具穿透力地、缓缓从她惊魂未定、血色尽失的脸上,移到了她因用力而指节泛白、紧紧握在胸前的手上——那枚造型奇特、泛着幽光的钥匙,以及那块布满焦黑痕迹、仿佛封印着无尽往事的怀表。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如同西伯利亚的冰锥,带着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和一种……被触及逆鳞般的森然。
“看来,”他开口,声音因刚才激烈的追击和近身搏杀而带着一丝明显的沙哑,更添几分血腥而危险的质感,在这寂静的书房里回荡,“你对这个东西,不是一般的感兴趣。”他的语调平稳,甚至没有明显的起伏,但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砸在林晚的心上。
他没有质问,没有怒吼,没有歇斯底里,但这平静到可怕的、近乎陈述事实的语气,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让林晚感到彻骨的胆寒和无所遁形。她下意识地想将手藏到身后,试图掩盖这赤裸裸的证据,但这个动作无疑会更加欲盖弥彰,显得可笑而心虚。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紧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只能徒劳地动了动嘴唇,发出一个模糊的气音。所有事先准备好的、精巧的借口和看似天衣无缝的辩解,在眼前这铁一般赤裸露的现实面前——她擅自打开了他的保险柜,拿了他视若禁忌的父亲遗物,还差点……在生死关头,动用不属于“林晚”这个身份的、经受过残酷训练的自卫本能——都显得如此苍白、脆弱,不堪一击。
傅沉洲没有等她组织好语言,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她的解释。他迈开步子,踏过地上昏迷不醒、如同破布娃娃般的面具人,如同踏过一堆无用的、碍眼的垃圾,朝着她走来。湿透的皮鞋踩在柔软吸音的地毯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带着泥泞和水渍的清晰脚印,每一步都像沉重地踩在她已然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带来一阵阵压迫性的战栗。
他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硝烟味、雨水浸透衣物的微腥气息以及那熟悉的、此刻却仿佛沾染了地狱气息的雪松冷香。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投下的阴影如同实质的牢笼,将她紧紧包裹、囚禁其中。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她怀里的钥匙和怀表,而是猛地、精准如捕食的鹰隼般,攥住了她握着钥匙的那只手腕!
他的手掌冰冷而有力,带着雨水的湿意和长期握枪形成的粗糙薄茧,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她纤细的腕骨!剧烈的、尖锐的疼痛瞬间从接触点炸开,沿着手臂神经迅猛窜上大脑,林晚忍不住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眼眶瞬间生理性地泛红,手指下意识地因剧痛而松开,那枚造型奇特的钥匙“叮当”一声,从她失去力量的指尖滑落,掉落在厚厚柔软的波斯地毯上,发出沉闷而屈辱的声响。
“这不是你该碰的东西。”傅沉洲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响起,灼热的气息混合着冰冷的警告,像一把冰与火交织的匕首,抵在她的神经上。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眸子紧紧锁住她因疼痛而微微泛出泪光、却依旧努力维持着镇定的眼睛,仿佛要透过这层脆弱的水光屏障,看进她灵魂的最深处,看清那里面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算计与……不属于这里的黑暗。
林晚被迫仰着头,纤细的脖颈拉出脆弱的弧线,承受着他如同解剖刀般冰冷而残酷的审视目光。手腕上传来的、几乎要碎裂的剧痛和那种被绝对力量完全掌控、无法挣脱的无力感,让她心底不受控制地涌起一股强烈的屈辱和倔强的反抗欲。她知道,此刻任何语言上的解释都是徒劳,任何表演都可能因为手腕上这无法掩饰的剧痛而变形、弄巧成拙。
她只能顺势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如同受伤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着,任由那生理性的、带着盐分的泪水无声地滑落苍白的面颊,做出一种纯粹被他突如其来的粗暴、眼前的恐怖情景以及腕骨欲碎的疼痛吓坏了的、无助的、属于“林晚”的反应。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暴风雨中最后一片 clinging to the branch 的叶子,随时会凋零。
傅沉洲盯着她看了几秒,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窥内里跳动的、充满谎言的心脏。最终,他松开了钳制她手腕的手,但那冰冷而充满压迫感的目光依旧没有移开,如同枷锁。林晚白皙纤细的手腕上,已经留下了一圈清晰无比的、如同烙印般的红痕,甚至隐隐泛出骇人的青紫色,在灯下显得格外刺目。
他没有去捡地上的钥匙,而是弯下腰,从她另一只依旧下意识地、紧紧攥着怀表的手里,近乎强硬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缓慢而坚定地,将那块仿佛带着不祥诅咒的焦黑怀表掰了出来。他的指尖冰凉,划过她柔软温热的掌心皮肤,带来一阵细微而清晰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刺痛感。
怀表重新回到他手中,他看也没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直接塞进了自己湿透的衬衫胸前口袋,紧贴着那颗沉稳跳动的心脏位置,严密地保护起来。
然后,他才仿佛完成某种仪式般,俯下身,用两根手指,极其谨慎地、仿佛怕沾染什么不洁之物似的,拈起那枚掉落在地毯上的奇特钥匙,同样妥善地收好。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挺拔的身影再次带来巨大的阴影。他再次看向林晚。她依旧维持着那个微微蜷缩的姿势,脸色苍白得如同上好的宣纸,泪痕蜿蜒而下,在灯光下闪着脆弱的光,手腕上那圈红痕青紫交加,触目惊心,整个人看起来脆弱、无辜而又不堪一击,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暴行。
“今晚的事情,”傅沉洲开口,语气恢复了惯常的、那种带着疏离感的冰冷和平静,但字里行间却蕴含着一种无形的、沉重的、足以将人压垮的压力,“忘掉。包括你看到的,听到的,以及……”他的目光在她手腕那圈清晰的指痕上刻意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意味不明的深意,“……你此刻感受到的。”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对怀表产生如此强烈的好奇心,没有追究她试图使用钥匙开启秘密的行为,甚至没有对她那瞬间本能流露出的、与“林晚”身份格格不入的防御和攻击姿态提出任何质疑。这种反常的、近乎纵容的沉默和刻意回避,反而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沼泽,让林晚更加不安,心底警铃大作。这完全不符合傅沉洲一贯敏锐多疑、掌控欲极强的性格。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了急促却训练有素地放轻的脚步声。两名穿着统一黑色作战服、神情冷峻如磐石、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子出现在门口,看到屋内的情形——尤其是倒在地上面具朝下的入侵者,以及浑身湿透、衬衫染血、气息凛冽的傅沉洲,眼神均是不易察觉地一凛,但没有任何多余的询问或表情变化,显示出极高的专业素养。
“先生。”其中一人压低声音,恭敬地请示。
“处理干净。”傅沉洲头也没回,声音淡漠得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在吩咐清理一件普通的垃圾。他的目光,自始至终,如同被钉住一般,没有离开过林晚。
“是。”两名手下毫不犹豫,动作娴熟默契地一左一右抬起地上昏迷不醒的面具人,如同拖走一袋没有生命的货物,迅速而无声地退出了书房,并轻轻带上了门,没有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更加浓郁、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硝烟味,雨水蒸发带来的湿冷气息,和一种更加诡异、粘稠的、名为猜忌、秘密与未解危险的毒雾,在空气中无声地弥漫、发酵。
傅沉洲向前一步,再次逼近林晚。他身上带来的、混合着雨水、泥土、血腥和硝烟的冰冷湿气更加浓郁,几乎形成一股实质的寒流,让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几乎要窒息。他抬起手,林晚下意识地想要向后缩,身体紧贴着冰冷的红木书桌边缘,却被他另一只手猛地伸过来,揽住了她纤细的后腰,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固定在他身前,动弹不得,被迫承受着他的靠近。
他的指尖,带着冰冷的湿意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轻轻拂过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动作看似带着一种诡异的轻柔,实则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打量猎物般的审视意味。他的指腹有些粗糙,摩擦着她细嫩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战栗和心底深处翻涌的恶心感。
“害怕吗?”他低声问,声音近乎耳语,温热的气息混合着雨水的微腥和一丝极淡的铁锈味,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和颈侧皮肤。
林晚的身体僵硬如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胸骨。她完全猜不透他此刻想做什么,这种曖昧不明又充满危险侵略性的姿态,比刚才直面利刃时那种直接的死亡威胁更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她只能顺着他的问题,凭借残存的演技,微微点了点头,浓密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蝴蝶翅膀般剧烈颤抖着,视线低垂,不敢与他对视,生怕眼底深处无法完全压制的冰冷和警惕泄露分毫。
“很好。”傅沉洲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人类应有的温度,只有一种居高临下、掌控一切的、近乎残忍的平静,“记住这种感觉。”他的声音像冰冷的蛇,钻进她的耳朵。
他的手指顺着她冰凉滑腻的脸颊缓缓滑下,带着一种刻意的、令人不适的缓慢,最终停留在她纤细脆弱的脖颈上,并没有用力扼紧,只是虚虚地、带着威胁地贴着那皮下急促跳动的脉搏。那种致命要害被他人随意触碰、生死悬于一线的感觉,让林晚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属于“夜莺”的、历经千锤百炼的反击与杀戮本能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破体而出,又被她以巨大的意志力死死压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以保持清醒。
“在这个地方,”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沉重的钉子,一颗颗钉入她的耳膜,烙印在她的脑海,“知道得越多,往往死得越快。好奇心,”他顿了顿,指尖在她颈动脉上极轻地按了一下,带来一阵致命的悸动,“是最奢侈,也最致命的东西。”
他的话语,冰冷而残酷,既是赤裸裸的警告,仿佛在划清界限;又似乎……带着一丝极其隐晦的、扭曲的提醒?让她看不清他真实的意图。
林晚抬起眼,终于鼓足残存的勇气看向他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眼眸深邃如同旋涡,那里面翻涌着她永远无法看懂的深沉与复杂,有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猎杀者的戾气与血腥,有穿透她层层伪装审视本质后的冰冷与锐利,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仿佛在透过她这张脸、这双眼睛,努力寻找着另一个模糊影子的……恍惚与探究?
“我……我知道了。”她听到自己细弱蚊蚋、带着颤抖和顺从的声音响起,努力扮演着被彻底吓坏、只会服从的弱者。
傅沉洲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林晚以为他下一刻就会拆穿她所有的伪装,或者做出更危险的举动。但他最终,只是缓缓地、带着一种意犹未尽的审度,松开了揽在她腰后和贴在她脖颈上的手。
那突如其来的、带着侵略性与压迫感的靠近结束了,林晚几乎要虚脱般地后退一步,纤细的脊背重重撞在坚硬冰冷的书桌边缘,带来一阵闷痛,才勉强借助这点支撑稳住有些发软的身体。
傅沉洲不再看她,他转过身,走到书桌后,拿起那部复古的象牙白内线电话,指节分明的手指快速而准确地按下几个数字,对着话筒简短地、清晰地吩咐了几句,内容涉及别墅各处的安保等级提升、痕迹清理以及人员调度,语气冷静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放下电话,他才重新将目光投向靠在书桌上、脸色依旧苍白的林晚,语气恢复了惯常的、那种带着无法逾越的距离感的命令式:“回去休息。”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明天,一切照旧。”
一切照旧?在经过这样惊心动魄、刀光剑影、几乎撕破所有伪装和和平假象的夜晚之后?在发生了潜入、搏杀、窥探、对峙之后?林晚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放过她了?不追究她擅动保险柜和遗物的行为,不深究她那一刻异常的反应,不追问她与顾知行之间那诡异的关联?
这太不合常理。这平静的表面下,一定汹涌着她无法窥见的、更加危险的暗流。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林晚不敢再多问,也不敢再在这间充满了他气息、血腥味和未解秘密的书房里多待一秒。她低低地、顺从地应了一声“是”,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里,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带着手腕上那圈火辣辣的疼痛和满心的惊疑不定,快步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回到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门,落下反锁扣,她背靠着冰凉坚硬的实木门板,脱力般滑坐在地毯上,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落叶。手腕上那一圈清晰的、逐渐转为青紫色的指痕依旧散发着灼热的痛感,像是一个无声的烙印,时刻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傅沉洲那冰冷如实质的目光、那句“记住这种感觉”的警告、以及最后那充满侵略性与审视意味的靠近和触碰,如同最深刻的梦魇,在她脑中反复回放,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恐惧。
他到底知道了多少?看透了多少?他为什么选择不再追问?他最后那个透过她寻找着谁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那块怀表,到底隐藏着什么,让他如此紧张,甚至不惜……?
还有那个被麻醉针放倒的面具人……他们是谁派来的?和“渡鸦”有着怎样的关联?傅沉洲是如何在追击一个潜入者的同时,又能如同鬼魅般精准潜回书房,解决了第二个?他所展现出的身手、装备和那些训练有素的手下,都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商业巨鳄该有的范畴,他背后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而她,在生死关头那无法完全掩饰的、属于特工的本能反应,是否已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更深的怀疑涟漪?他那句意有所指的“好奇心致命”,是泛指这栋别墅里的生存法则,还是……专门针对她这个身份成谜的“林晚”?
太多的疑问,像一团乱麻,缠绕在心头,找不到线头。太多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阵阵漫过心脏。傅沉洲的态度暧昧不明,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迷雾,将她紧紧包裹,让她喘不过气。而那块被夺回的怀表,那枚神秘的钥匙,它们所隐藏的秘密,仿佛一个巨大而黑暗的、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漩涡,正在将她一点点拖入其中,无法自拔。
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看着手腕上那圈如同耻辱标记般的青紫指痕,仿佛还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那冰冷的温度、粗糙的薄茧和那几乎捏碎骨头的力道。这不仅仅是一个惩罚,这是一个烙印,一个无声而严厉的警告,同时,也是一个……她无法理解的、标志着某种关系微妙转变的、复杂信号的开始。
明天的“一切照旧”,那看似平静的日常生活表面之下,又将隐藏着怎样更加汹涌澎湃、危机四伏的暗流?她这只不小心飞入蛛网的蝴蝶,还能挣扎多久?
悬念,如同窗外依旧不知疲倦、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冷雨,冰冷,绵密,深不见底,带着浸入骨髓的寒意,预示着更加莫测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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