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和他的疯子爱人们

　　青绿的梧桐叶层层叠叠，金黄的阳光碎片洒落在墨色的沥青大道上。公交车的玻璃窗内光影移动。徐朗眼睛都快要合拢了，倏地又睁开。

　　一看自己靠在唐莘的肩膀上，立刻坐直了身体。“坐过站的吗？”手一摸，原来耳机已就掉了。

　　“没关系，等会儿再坐回来就好了。”唐莘说。电子女音刚好念到下一站地名：下一站，格温公寓站。徐朗想起他还有一件大事要办。

　　他还要去找房子。

　　“为什么休学了？”唐莘突然问起。

　　“因为……”

　　说着说着垂下了头。他也不确定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所以我现在要去找个房子，不然今天晚上就要睡大街了。”徐朗开玩笑地说道，尽管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可一旦回忆起那天的事，心中还是会有点酸酸的。

　　“朗哥哥，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梧桐叶的间隙撒下斑驳的光影，车厢摇晃着，空空荡荡，寂寂无声。

　　直到这时，徐朗这才从刚才的愣神反应过来。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想松开，最终又没有。

　　＊＊＊

　　“我这是林格南街性价比最高的房子，收你3000的房子绝对不贵。你看看这里地段好吧，出门就是超市，走不了几分钟就是地铁，平时上班什么的，方便得很嘛。”

　　自称是房东的中年男人领着他们进入房间。墙面挤得很白，窗户很大，看起来采光条件还可以。桌子、椅子、沙发各种家具也一应俱全。

　　“多少平的？”徐朗问道，由房东领着进入卧室。“120平的小型户，一个人住宽敞得很嘛，就是你们两个人住也差不多嘛。”

　　“今天已经有三个人来看过房了，不瞒你说，这房子好租得很，我是看着你是学生，爱干净，我才愿意租的，再等一两个月，你看到时候还能不能找到这么好的房子。”

　　“而且我这个家电都是品牌货，厨房我还专门装了油烟机，你做饭什么的绝对没有油烟。”

　　房东还在滔滔不绝的介绍，徐朗看着淡绿色的墙纸，却觉得有点眼花。

　　“真不骗你们，你们不租的话，我现在立刻就让刚才那个小姑娘来租了。”房东催促道，拿出合同，“现在租，我立刻就叫人把门锁换了，你拎包就可以住，绝对快得很。”

　　“那这个责任是怎么划的？比如水管漏水什么的是你修吗？”

　　“这肯定是啊，我们这都是很正规的，绝对不让你吃亏。”

　　徐朗大致看了眼合同，觉得没什么问题，房子也都挺干净。他打开笔盖，笔尖悬在纸上。房东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他签字。他还是觉得有点贵。

　　“还有别的房子吗？”唐莘的声音打断了签字过程。“富水区那边还有一套，地段比较差，绝对没有这个好。”

　　“我们再考虑一下。”房东不停地哎呀，说都签到一半了不能作废。见唐莘不理他，他又改口说可以免半个月房租。

　　“帅哥，别走啊，给你免半个月的房租，再送你500的电费，哎呀！”

　　他被唐莘拉走，上了车。

　　“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嗯。”唐莘说。车子开出了小区，步入辅路。“那个人也不是房东。刚才你问他责任归属的时候，他一直含糊其词，同时又给你施加心理压力，让你快点跳入他的圈套，正常房东怎么会这么紧迫？”

　　“而且刚才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子刺鼻的味道，谁知道长期住在里面会不会有问题？”

　　之后，他们又一起看了好几套房，要么是太贵，要么是太偏，要么就是其他问题，总之几趟下来没一套合适的。唐莘就提出，先去他家住，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走。

　　除了感激，徐朗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了。

　　宾利穿过一排排列队般的白杨树，驶入独栋别墅区。映入眼帘的就是华丽的大理石喷泉，周围全是绿茵茵的草坪和修整漂亮的花园。

　　一路走来，没看见其他住户，看起来颇有点与世隔绝的意味。

　　唐莘从一楼给他介绍，一直介绍到三楼的玻璃花房。说是花房其实也不算，里面全是绿植藤萝，还有一台观星望远镜。唐莘说，越在郊区的地方，观星效果越好。

　　“朗哥哥，你先熟悉一下这里，等会儿会有家政阿姨过来打扫，你让她进来就好。”

　　唐莘在他耳边耳语，“如果饿了冰箱里有水果，或者你打客厅的电话让他们送你想要的也可以。如果无聊了，一楼有游戏房，电影厅。我晚上回来，照顾好自己。”

　　随后那辆白色宾利驶出别墅，快速消失在一片暗绿中。

　　看着这修剪的精致又荒无的景色，之前的那种孤独感油然而生。他不禁想，一个人住在这里，唐莘是怎么习惯的？他一踏进这里就磁场不合，总有种隐隐的不安。

　　没过多久，就有门铃声响起。

　　穿着家政服的阿姨向他微微鞠躬，衣服上的标牌显示出她的名字。

　　“啊……您，您是？”

　　“您叫我徐朗就行。”

　　“不不不，哪能直接叫雇主名字的。我还是称呼您徐先生吧。”阿姨笑着说，“唐先生说让我打扫客厅和卧房，如果还需要别的什么服务，请尽管告诉我。”

　　“应该没有什么了……嗯……这附近有什么公共交通吗？”

　　“公共交通？”阿姨笑着摇头，“周围几十里，就只有您这一家住户，哪里会有公共交通。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们有专车接送服务，您只需要打个电话，我们就立刻上门为您服务。”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还没到晚上，唐莘就提前回来了。

　　一进来就给他塞了几个手提袋，说让他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就在这里试吧，这里除了我也没有别人。”

　　唐莘交叠着腿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下巴，兴趣盎然地盯着他看。如果是他的室友或者是孙阳，他绝不会感到这么的……难为情。

　　在几乎实质的目光注视下，徐朗撩起衣服下摆，从下往上脱，如同亲手剥开自己的糖纸外衣，将内里的甜美悉数展现，明明是很寻常的动作，但因为害羞的神情，薄红的脸颊，以及空气的越渐灼热……

　　不知道是不是越急越难系，他手忙脚乱地乱系一通，这时，一双手握住了他的手。唐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解了他的领带，又重新给他系上。

　　距离实在太近了，对方呼吸声明显有点急促。徐朗一抬眼，刚好对视上唐莘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展露出最纯粹的爱欲渴求。

　　他想后退，想拉开距离。可唐莘手里还攥着领带，系在他脖子上的领带。如果后退，它只会越拉越紧。

　　在他不安地注视中，对方松了手。

　　“看起来很合适，朗哥哥果然很适合米色系的衣服。”

　　唐莘带着他到穿衣镜前，桎着他的双臂，站在他身后，让他看看是否喜欢。

　　“谢谢你。”

　　“朗哥哥，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唐莘凑到他耳边说：“朗哥哥，你可以叫我小名吗？”

　　见徐朗未答，又贴着他颈侧继续请求，对方的卷发蹭着他很痒。镜子里，唐莘低垂着眼睛，看起来颇为遗憾。

　　好吧，徐朗是吃软不吃硬的那一套，见唐莘露出这样难过的神情，他一咬牙，不好意思地叫唐莘小名：

　　“莘莘……”

　　就在喊出名字后，一个亲吻就落在他脸颊。“Just a little peck.”唐莘笑着说。徐朗张了张嘴，最后什么还是闭上。在他看来，叫别人小名亲吻脸颊是一种很亲昵的行为，需要在一定感情基础上才能毫不脸红心跳地做的事情。

　　“想玩游戏吗？”

　　“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玩这个。”

　　唐莘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去了专门的游戏房。

　　深灰的色调，墙面上的游戏海报，复古装饰画，以及陈设着年代久远的主机与卡带的玻璃展示柜。

　　房间是特质隔音的，还铺设着厚地毯。设备完全是对照外面的高配电竞房配置的，基础的娱乐设备都有。

　　“新一代的PlayStation。”

　　8k超高清的电视显示屏搭配立体环绕音效，一个游戏竟然玩出了好莱坞特效电影的质感。

　　浓而大的黑云几乎占据了整个电视屏幕，风暴中，海水呈现一种可怕的深幽，一艘小渔船，摇摇晃晃地出现在屏幕中，而它的下面是大它几十倍的类章鱼触角，缠绕着鲜血与海藻的字慢慢显现——深海的呼唤。

　　石英钟震动着，滴答滴答，不知不觉，表盘的指针已经走到了九的位置。窗外风很大，树木狂乱地扭动着。

　　该怎么说这个结局呢，与其说是深海的呼唤，不如说是献给克苏鲁的礼赠。主角最后被手脚束缚，打弯了身体，封进布满图钉的铁盒子，献给古神。最后那一幕的绝望几乎溢出屏幕，即使仅作为玩家，徐朗也一阵心悸。

　　“喝点什么？”

　　“什么都行。”

　　“那就喝点苹果酒吧。”

　　接过易拉罐，徐朗一边喝一边问唐莘是否还有其他结局？唐莘靠着他坐下，也浅呷了一口酒：“或许有吧，看正式版会不会改结局。”

　　“朗哥哥，你还记得第一次带我打游戏吗？你说游戏不是那样玩的，抱着我不厌其烦地教我该怎么操作。”

　　“是你教会我该怎样玩一款游戏，如何与队友合作，如果共享快乐……那真的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唐莘的头靠到了他肩膀上，“如果当时一直在你身边……现在是不是会不一样？”

　　徐朗放下手中的易拉罐，安静地听着。

　　“你还记得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一款游戏。我现在还保存着，你要玩吗？”

　　他问是什么游戏，结果听到了一声很轻的笑声。唐莘倾身上前，一只手抵着他身后的沙发，他被以一个类似壁咚的姿势圈住，避无可避。

　　“怎么样？试一试吧？”

　　“……好吧。”

　　徐朗不想扫他的兴，同意了。可玩着玩着就发现了不对劲。满屏的马赛克，娇喘连连，就像看av一样，如果放到现在绝对是要被禁的程度。

　　声音还在持续，又尴尬又让人面红耳赤。徐朗刚想回避一下，冷不防发现对方一直在看着自己。

　　“怎么了朗哥哥？是觉得有点奇怪吗？”

　　徐朗摇头说不是，但唐莘似乎并不太在意，只垂眸一直看着他嘴唇的位置。

　　“我也在想当初你为什么要送这个给我呢？”

　　唐莘越靠越近，他则步步后退，直到腰抵到了坚硬的茶几，无法再退。

　　温热的呼吸彼此交缠，那双圆眼睛注视着他，一股灼热自身体内部升腾，让他心跳加速，呼吸不稳。

　　就在即将碰到前一秒，徐朗侧头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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