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冤种师兄的剑

　　姜启元在闻到奇怪的酸味后头晕眼花。

　　要逃出去的意识与沉重的睡意同时出现，他挣扎着往车厢外走去。但脚步软绵，眼花耳鸣，他伸手去拉车幔，却看不清他的手。
　　眼前的一切似泼了水的画，被晕开了，变成白花花的一片。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向前，忽然一只柔荑拉住他的袖子。他看去，柔枝般的手将周围的景色瞬间归位。

　　他死死地盯着那只手，脚无意识地跟着手的主人往前走。他看着她圆脑袋上的步摇晃动中闪烁金光，看着她色浅的头发在阳光下发出细闪，她柔顺的头发分出的直直发缝，向下接入脖颈。他被刺眼的白色晃得移开了目光。

　　“去哪？”他问。

　　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回头。

　　朝思暮想之人的面容瞬间映入他的瞳孔。她眉眼弯弯。他呼吸一窒，心跳扑通。

　　“杜青”俏皮地对他一笑，然后扭头小跑。

　　“青……”

　　他唤不住她，只能皱眉跟上。

　　眼前的人消失了，他惊慌叫她：“青青……”

　　一道“我。”忽然飘过他的耳边。

　　那是她的声音！

　　他看了一圈，周围依旧空无一人，但他的右肩有些沉。他僵着不敢动，唯恐她留下的痕迹消失。那道力度还是离开了，他失落地一叹，旋即收起情绪，准备走出这个幻境。

　　她又出现了。

　　略小的她背对着坐在他面前，恍惚如那年烟雨三月。

　　突破五阶不久的他从战场上回来，为了能让别人以为他只有四阶初期，他进行了修为压制。封印折磨他睡不着，于是去山中散步。

　　夜凉，白日的雨留在落叶上，他踩着沙沙声步入到一处山洞前。桃花下了一地，月光越进的山洞里坐着一个人。她双眼紧闭，面露痛苦，不安的修为在她身边乱飞。

　　她走火入魔了，但仍有理智控制得极好，不需要几周便能自解。但鬼使神差，他没有离开，反倒走到她身后。

　　随着他一点点输送修为帮她恢复，他想起了她是谁。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收手，因为直觉告诉他与师尊亲近之人纠缠太近不好。

　　但也许是夜令人头脑不清，也许是他体内封印折腾，他缓缓闭上眼，选择继续。

　　“我走了。”他帮完后对杜青道。

　　他起身离开，却猛地被她拉住，她扑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比桃花更美的笑容牵动他的心。扑通，扑通，响个不停。

　　见她张嘴又要说什么，他双手捂上了她的眼睛与嘴。嘴里的热气呼进他的手心，他慌地收回手，错愕地匆匆离去。

　　他的背影定是狼狈之极，但他再顾不得一丝体面。

　　门被“砰”开“砰”关，他躺在床上朝自己施了昏睡术，但没用，他不正常的心跳让他第一次施展法术失败。他慌了，无措地看着双手，视线逐渐汇聚在左手手心，那正是碰到杜青嘴唇的位置。

　　天还未亮，他直奔回战场……

　　这么多年过去，初见她时的记忆历历在目，他对她隐晦的感情像钝刀，在他的自愿下施展着本事。

　　眼前的“杜青”幻影已经站了起来，在用不属于他记忆里的模样看他。眉目含羞，撩拨人心，她的这个样子只在师尊面前展露过。

　　“你不是她，让我醒来。”

　　姜启元沉声说完，眼前的“杜青”瞬间如烟消散。

　　睁开眼后，看到的还是车厢，但与幻梦中的比起来，似乎有些……破？
　　车顶松松垮垮，落日时分昏黄的天光从破损的洞射进，灵驹车突然一个颠簸，车顶松开了条缝，噗哒着上下摇晃。

　　这灵驹车不可能这么烂，他应该还没醒。

　　“哈哈……”

　　突然出现了一道女声。他不禁冷笑，嘲讽幻梦做的不够精细，只能还原她的样貌，却不能还原她的声音。

　　“哈哈……”

　　这次声音更加清楚，但还是只有七分像。与此同时声音的方向也更明确，他转动眼珠，身下的软垫阻挡了他部分视线，他缓缓坐起身。

　　“哈哈……”

　　他循着声音望去。

　　一张桌子朝他飞来，他单手撑地，身体腾空躲开。哐——桌子摔在墙壁上。

　　是偷袭？

　　他站稳的同时忙去寻他的剑，周围无果，却在远处的木雕下看到了她。

　　杜青正在装死。

　　在发现姜启元看见她的那一刹那，她释放了剑气，妄图用桌子撞他的脑袋将他撞晕。但他反应过于灵敏，刚刚躲开桌子，就知道来抓她这个凶手。

　　她不安地躺在地上，心狂跳。

　　他一步步朝她过来，在只剩一步时停下。他蹲下，一手搭在大腿上，一手按住膝盖。他低着头，冷峻的面容藏在阴影里，冰冷的眼神扫视着她。

　　他顿了许久后，道：“你……”

　　杜青艰难吞咽，紧张地看着他。

　　“能……”他又说了一个字，杜青心脏狂跳。

　　随着他眉头越皱越深，他也将后半句说完了。

　　“你能发出声音，不是因为地宫污秽？”

　　“啊？”杜青愣住了。

　　姜启元也微微愣住，因为这道声音像她。他烦躁地揉眉心，抬手做出停止的动作，道：“无论你是个什么东西，都不要再发出声音了。”

　　杜青乖乖地点了点头。
　　剑身在地上晃了晃。

　　姜启元扭脸叹了口气，然后拿起她，站起身。

　　灵驹车早已经在杜青装死的时候就停下了，但糟糕的是这是段下坡路，五个人加上车厢的重量推着两匹灵驹跺着小步慢慢下滑。

　　远处的五名修士也逐渐赶了上来。

　　姜启元正在查看车里四人的状态，杜青想提醒他，却不能开口。她准备飞起来刻字，但才刚刚起身就被他一把按住。

　　他不耐烦道：“安静。”

　　五名修士逼近了。

　　杜青急得不行，不停晃动。姜启元猛地将她拿起来对上视线，下一瞬，他手腕一转将飞来的碎车板击碎。

　　车厢四分五裂，两匹灵驹嘶鸣跺地。姜启元就近捞起张财后跳，而张十五与女婢，还有三阶汉子则被对面五名修士抱着。

　　“是这个人！”对面抱着三阶汉子的修士突然激动，“抓到了，咱们回去吧。”

　　一名法修让同伴稍等，他走上前对姜启元道：“车上的女人呢？不是女婢，是至少四阶的修士。”

　　姜启元听后，撇了一眼手中的剑。

　　杜青瞬间心虚。

　　“我中毒刚醒，不知道你说的人是谁。”姜启元冷着脸道。

　　周围一片残骸，有多少人一览无余。五名修士见抓不到戏耍他们的“女修”只好抓了三阶汉子准备走。

　　“慢着。”姜启元叫住他们，“此人偷了张家兄弟的东西，你们要带走也得等张家人都醒来同意了才行。”

　　五名修士面露不耐，其中的法修道：“报案的人就是张家人。”

　　姜启元拧眉看向张十五，正巧，他也醒了。他一脸菜色，谁的眼睛也不敢看，但见到五名修士要走，又求助望向姜启元。

　　“……等一下。”姜启元走到五名修士跟前，指着张十五道，“此地距离下一个驿站太远，天马上要黑，他的灵驹车既然是你们弄坏的，你们至少得负责带他和他的女婢离开吧？”

　　“灵驹车不是，你们的车早被那个女修千疮百孔了，能跑到这里已是奇迹。”法修理直气壮道。

　　杜青心里又一阵发虚，将姜启元再次撇来的视线无视掉。

　　姜启元默了片刻，对五名修士道：“他和他的女婢是凡人，呆在此处不妥。”

　　对面的法修仍然拒绝：“不是我们不想，是张家大公子不让我们帮张十五公子。”说完送了个无能为力的表情。

　　张十五见状急得大喊：“姜兄！帮我！之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姜启元还未开口，对面的法修先冲他道：“你偷了你大哥要送的邪剑，结果招来匪徒，引妖兽逃跑导致路段受损。你一个人害得我们哥好几个忙起忙后，你大哥都在骂你死，你老实点自己想办法回去。”

　　张十五一愣，眼眶竟然红了，眼泪成珠说掉就掉。

　　姜启元见状准备放弃帮忙，转身的时候忽然撇了眼手里的剑。

　　他的眼神流露着无奈，杜青一头雾水地听他道：“你弄坏的，也算我弄坏的。”

　　他快步上前，冲五名修士喊道：“若我以姜家三公子的身份要求呢？”

　　五名修士的身体仿佛被冻住了，就连互相传递信息的眼珠也转得吃力。五人僵硬地转过身体，其中一名法修严肃道：“没人敢冒充姜家人。”

　　“因为我货真价实。”姜启元回。

　　他眉宇间透着不耐，落在杜青眼里，她觉得他是不想和姜家扯上关系。

　　对面五个人似乎被他的语气镇住，态度卑微了很多，其中的法修道：“你能证明身份吗？”

　　姜启元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他的黑瞳变成了一汪海洋般的蓝。

　　冷汗瞬间凉透了五名修士。

　　“送他们离开。”姜启元声音冰冷。

　　五名修士吞咽道：“明白！”

　　他们慌忙带着人走了。

　　片刻后，姜启元的瞳孔变回黑色，如墨般浓，如阴云般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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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名修士将张十五、女婢还有三阶汉子安置在树下，三名法修守着，另外两名剑修在走出一段距离后，联系同伴接应。

　　一名剑修在发出消息后，问身边另一剑修：“咱们带人回去后，要向在关口的姜家上报‘姜三公子出现在这里’吗？”

　　“报。”另一剑修面露纠结，良久后又道，“将‘邪剑’在姜三公子手里也一并说。”

　　“可他拿着的剑很普通啊？”

　　“我看见了……”另一剑修的脸色瞬间发青，声音颤抖，如在梦呓，“当时我被甩下去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是剑在操控灵驹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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