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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考
此次科考不限士农工商，不拘男女。
京城一户人家中。
玉色白瓷茶杯“嘭”的在地上碎裂，男人的声音几乎要将房顶掀飞，“世风日下啊！女人居然要参加科考，居然要去做官！你敢去我就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父亲！”跪着的女人软倒下来，仿佛认命了般，“父亲别生气，我知道了，我不会去的……”
“想通就好！女人若是读书做官，将来哪个媒婆敢上门提亲！日后父亲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好生相夫教子才是，下去吧！”男人一挥手很满意自己让女儿如此乖顺的教育。
一旁哆哆嗦嗦看着的母亲听了此话赶忙上前扶起自己的女儿，两人一路搀着走了出去，沉默半晌还是问道，“芮芮，你真的打定主意不去了吗？”
她出身风尘，被老爷看上赎出来做了个妾，房中所有妯娌无不嫌弃，老爷的宠爱又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女儿自小爱读书，她不受宠，女儿自然也不受重视，老爷只把他那个独子当眼珠子似的宠，一屋子女儿连个私塾老师也没有，只请了以前宫里的嬷嬷一味让她们学女红，可若是读书不好老爷怎么会让家中唯一的公子去学，但她也只得偷偷摸摸给女儿买，女儿也明白，平日里端的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际在屋里偷偷摸摸读书。
老爷给女儿们寻亲无非是为了自己高升或为那小公子铺路，如今科举改制，允许女子参考，还可以做官，这么好的翻身机会，若是女儿不去，那——以后无非同自己的生活差不离，但她的生活并不大如意，甚至很痛苦。
“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林芮刚刚被烟斗打过的手还微微发抖，碰到母亲手臂上的衣服又条件反射退了回来。
母亲垂了垂头，又坚定地转过来看着女儿，声音细弱，“娘想让你去，你读书刻苦，天赋又高，定然比你那哥哥厉害！”
“娘！”林芮眼眶里盈满泪，看着母亲满怀希冀的眼睛无奈地别开头，“可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爹不让我去……”
“娘帮你！”母亲小心捧住女儿的手，她一定要将女儿送出这个家。
她落入风尘没得选择，被老鸨乐呵呵卖给林家也没得选择，在林家被弃如敝屣更无选择，但她想让自己的女儿有选择！不要再和自己一样……
母亲在父亲眼前向来唯唯诺诺，林芮本来想着母亲能有什么办法，却见母亲同父亲说将自己禁足在屋，实际上却是让她安心读书，又在去考试那天带着她偷偷爬出窗户、翻出林家院墙，她们的反抗偷偷摸摸，就像十多年来母亲偷偷摸摸给她买的那些书，压在床底、藏在衣柜，在她读书的时候母亲就在外面给她缝制衣服，帮她望风。
她在房里看书看得很安心，偶尔看见窗外那棵玉兰，春天来时，光秃秃的枝干上生出纯洁的白玉兰，花瓣边缘泛着粉嫩，风一吹，一朵一朵砸在地上，母亲就去将它们捡了起来，煲一碗玉兰三鲜汤给她喝。
“芮芮，别担心，啊！”母亲在墙下嘱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好！娘，你等我回来！”林芮在墙上最后看了母亲一眼，她的肩上还有自己的脚印，转过头，她纵身一跃跳出了林家。
此次科考满愿允许女子在报名后再以假名行事以覆盖身份，其信息礼部如有泄露，斩！
林芮换了姓氏，改叫何芮，她的母亲叫何芸。
满愿下诏时宫里的妃嫔也都听说了，时隔许久，再次有些犹豫地找上了门来。
“娘娘……”一群人斟酌半天还是道，“我们有资格参加这次的科考吗？”
她们的家即使不是高官也是大户，为了能让女儿高嫁自小除了女红女训外也是琴棋书画日日不曾懈怠，读了书自有她们的傲气，入宫却被李瑜冷落，心有不服再加上家中施压难说没有郁气，但满愿一朝临朝称制居然准许女子登科，她们心中又怎能不心动呢？
倒是贺瑾跟在后面没有半分着急的样子。
满愿对她们点点头，“既然说的是女子可以参与科考那便是天下所有女子都可以，你们自然也是！”
其他人都走后只有贺瑾与柳溶月还坐着。
贺瑾见人少了也不再客套，挽住她的手臂道，“阿愿，你厉害啊！这下快赶上女皇了，怎么都不跟我说说，哦对，这种事事成之前还是保密来得好！”
满愿问她，“你不想去参加科考？”
贺瑾顿时松开挽着她的手，弹出去老远，面带惊恐，“可别，我不爱读书，更不爱什么考试，尤其不爱官场这些弯弯绕绕，我爹娘有钱，我只想坐吃山空、到处溜达！”
听了她的话满愿忍不住笑出声来，贺瑾敏感了，指着她问，“你嘲笑我吗？觉得我不上进是不是？”她的父母倒是从不会说她些什么，只是家里那些亲戚讨人厌得很。
满愿连忙摆手，笑着道，“没有没有，只是羡慕你这样不受世俗约束的性子，少见这样不在乎他人眼光的人，我很为你高兴！”
贺瑾重新又抱住她，“阿愿，你真好，你能不能找个什么可以让我在天下都横着走的令牌，这样我闯江湖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什么令牌能这样？”满愿还没见识过。
“嘿嘿，我开玩笑的！没想到你真乐意答应……”贺瑾开心地摇着她的胳膊，转头问下面坐着的人，“柳溶月，你怎么还不走？”
柳溶月喝着茶，听她叫自己名字怼回去道，“你不是也在这里吗！”她的父亲因为跟着别的大臣反对满愿被她卸了职，终日愤慨，净会写些酸文，她倒是落了个一身轻松，不会被要求去讨好谁家女儿或者去笼络圣心。
“阿愿就得意我在这儿！”贺瑾紧紧牵着满愿的手傲娇地抬起头。
满愿看向柳溶月，感激道，“多谢你上次送来的东西，我吃了身体好多了，你在京城长大，见过的好东西定然不少，我也不知回些什么礼，这是我爹游商时带回来的胡服，不值什么钱，胜在新鲜，你看看可喜欢？”
柳溶月深呼吸了几口气站起身道，“我其实有更想要的东西，不知道娘娘愿不愿意给？”
“什么东西？”
“我也想参——参加这次科考，不过我爹……”柳溶月放在侧面的手微微蜷缩，后面的话实在难以说出口来。
满愿缓缓掉头，接过她的话茬，“你父亲没有犯罪，他只是不支持我，所以——欢迎你参加这次科举，期待在殿试上看见你的身影！”
“满愿，多谢！”柳溶月最后一句话道。
等她离开后贺瑾缠着满愿也要来一件胡服，穿着在她面前转圈，问好不好看。
李瑜远远站着，手背在身后，眼睛定定看向背对着他坐下的满愿，贺瑾先发现，谨慎同她小声道，“你对外可说皇上生了重病啊！也不把他关好些，若是让别人看见了，或者他有什么别的心思要死灰复燃，现在正是关键时候，若真发生了，那你的命可就难保了！”
“嗯，我明白，多谢你的提醒。”
贺瑾又看了不远处的李瑜一眼道，“我先走了，你一定记得我的话！”
李瑜见人走了这才走了出来，桂花香先飘到满愿的鼻子中她才看见那双背着的手拿到前面是一个桂花花环，眼前的人笑意盈盈看向她，“喜欢吗？”
满愿抬手捧过戴到头上，桂花的香味就若有若无传到她鼻子中，凑到镜子处歪着头看，“好看！”
“嗯，好看。”
满愿就这样戴着坐到案边看向他道，“来帮我批奏折！”
李瑜眼睛微微睁大，半晌坐了过去，犹豫着问道，“阿愿，你不担心……”
“听了不少闲话？”满愿问。
“所以你就半点不担心吗？”
满愿撑着头看他，“李瑜，我拿到手里的权力绝不会再拿出去了，而且，你这么好一个老师和帮手，我不用不就可惜了嘛！”
李瑜低头轻笑出声，随即拿了一本奏折开始批。
满愿俯首到案上去看他，问，“怎么，觉得我是个权力迷？还是真有想法把这个权力拿回来？”
李瑜也趴了下去，正对着她，伸手摸摸她未盘髻垂顺的青丝道，“我在想，我怎么样能让你轻松一点坐上那个位置，这几天的日子实在是太好了，好得我乐不思蜀，其实我从小就是那么想做皇帝的人，但父皇的儿子都差劲，我稍好些才被推了上去，从早到晚批奏折的日子对我来说有些无聊，我一直觉得这个位置是个负担，却没想到，你喜欢，能让你喜欢、高兴，我也高兴，你这几天扬起笑的样子很吸引人，我还怕你跟我父皇一样预备着弄一个佳丽三千，啊不对，你应该是秀男三千……”
满愿失笑，埋头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却见他正色，严肃道，“我没有胡说，这几天夜里我想了许久，经常大半夜了还睡不着觉呢！没想到你今日说需要我，那我对你来说还是有些作用的，就不会抛弃我了吧？”
满愿捏着他的鼻子无奈问，“你好歹也是皇帝怎么总是这样畏畏缩缩的！”边说边趁势搂住他的脖子道，“真这么喜欢我？喜欢到甘愿放弃万人之上的地位？”
“我不畏缩，我抓住了你，很喜欢很喜欢的你，我也不想万人之上，只想与你站在一起！”
这番话听得满愿愣了一下，随即一手在他脖子后不经意地绕着圈道，“油嘴滑舌！我看看吃了些什么！”说完闭眼抬首亲上了那张欲要说话的唇。
李瑜低头迎了上去，鼻腔里全是桂花香味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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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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