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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太太
祭完祖之后的日子,都在喧闹之中过去。清悟先前在宫中的时候,便十分讨厌过节。命妇入宫朝拜,皇后那里自然是无端热闹,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里,就显得她徐贤妃的殿宇异常冷清。
雅芸出阁就是开春的事,雅莹本来就喜欢说话玩耍,雅芸或是惧怕出阁之后玩乐的日子不多,两个小女儿竟然起了十足的玩兴,将常家的花园子犁了个遍。
“五嫂嫂可见过江南来的烟花?”
清悟晨起本想看书,却被雅莹与雅芸打断。清悟放下书道:“我惯常不爱看这些,不光是你们这里的烟花没见过,就连北边流行什么,我也是一概不知道的。”
“正月十五的时候外边不但有烟花,还有花灯呢。”雅莹眉飞色舞,“正好几个哥哥都在,叫他带我们去外面看看,岂不快哉?”
“你能出去?”昨日清悟才停了罚,抄了几日的书,清悟想起来杭晨的小佛堂,就立刻就冒出一股冷汗。
任由她徐贤妃多么刚直耿介,长篇累牍日日不停地抄下来,还是叫徐清悟生出一股惧。或许有时候,能忍处,还是忍着吧。
毕竟这是徐姑娘的身子,清悟安慰道,若是徐姑娘哪一日回来,见到自己忍不住生出的烂摊子,岂不难受?
“五嫂嫂居然怕了?”雅芸道,“我以为五嫂嫂胆子最大不过了。”
她说的胆子大有两件事,第一是叫雅芸看吴家哥儿,第二则是清悟在华嫣娘的小宴上写的那首诗。
“不提了,不提了。”清悟虽知道那首诗不该写,却还是不愿意认栽。只是连连摆手,找了个借口道:“大节下的,外面人多,我可不出去了,你们一道去就是。”
三人正说得热闹,杭晨院子里的二等丫头突然隔着窗喊了一声双云,过了一会儿,双云掀了帘,进来道:“五奶奶,三太太娘家的亲戚来了,三太太说,叫您去拜见。”
雅芸自觉站起来:“嫂嫂与十妹妹要出去见客,我便先走了。”
雅莹依依不舍地拉着雅芸:“那你明日什么时候来找我?”
“你若醒了,来我的院子就是了。”
两个小女儿依依惜别,清悟笑道:“好了,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日子还早着呢——六妹妹,且叫我暂时借一借你的十妹妹。”
清悟不知道是哪一路的亲戚,两人进去,但见一比杭晨略长几岁的中年妇人与杭晨相对而坐。
雅莹一见那中年妇人,就开始抖,刚才黄莺出谷般的嗓音瞬间抖成了一只雀:“姑奶奶,雅莹拜见姑奶奶。”
这是哪里来的姑奶奶,清悟一概不知,只是跟着雅莹陪笑。杭晨等她们拜见完,才道:“这是你父亲一母同胞的妹妹。”
见了清悟,那中年妇人脸上略微扯出来一点小,转眼间又收了回去:“这就是老五媳妇?”
明知故问。
杭晨却点了点头,又说了一遍:“是,这正是徐氏。”
清悟没奈何,又去见礼:“妾身徐氏,拜见姑奶奶。”
常四姑太太点了点头,将清悟从头到尾打量一圈,目光凝在了清悟的绣鞋上:“本来我还意外,嫂嫂为何不在江南累代仕宦之家中,择一淑女。放榜之后,妹妹我倒是懂几分嫂嫂的苦心了。”
清悟笑不出来了。这话不是明着说,本来商户女儿嫁进来,是高嫁,但常五爷连个举人都没考中,他们两人刚好——烂锅配烂盖,谁也别嫌弃谁。
“虽说咱们家里鲜少有两次不中的,可事出有因,也怪不得阿雍。”杭晨干笑了一声:“再说了,姻缘天定,门当户对也有可能相看两厌。”
这句话说出来,姑太太的脸色又不好了。常四姑娘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呼风唤雨,出门了上头却有两重婆婆,一忍就忍到了这个年纪。
杭晨本就不是个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性子,看见常四姑太太的面色青黑,杭晨说得更起劲了。
“说来也是奇怪,他们小夫妻二人虽不是小时候就认识的,可这几日看下来,却像是一处吃一处玩长大。
你看世上多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夫妻,到最后,莫说是相敬如冰,就算是共处一室,也难。”
“三嫂嫂好不知羞!”常四姑太太娇呵一声,皱起眉道:“咱们是什么人家,嫂嫂又是什么年纪?怎么时时刻刻把情情爱爱挂在嘴上。”
呵,这是在旁人家做不了主,便跑回来逞威风了。杭晨气定神闲:她可不像常四姑太太这样,走到哪里都想要被众星捧月,若是旁人不顺着她,便发毛发火。当年常四姑太太同姑爷,谁见了不说一句天作之合?结果呢?硬生生被常四姑太太的脾气轰远了。
清悟虽有脾气……杭晨心里转了几道弯,到底清悟的脾气,也是为了护着阿雍才起来的。
想到这里,杭晨眉开眼笑:“他们夫妻和谐,也算不坏了。”
常四姑太太哼了一声,问道:“老五媳妇新入门,又是商户人家出生,不知读过什么书?”
“回姑太太的话。”清悟来这里几个月,最讨厌常家人拿徐姑娘商户人家出身,没读过几本书说事。
“妾身区区女子,无需学什么科举制艺,于读书一道上,所遵循的唯独‘随心所欲’四字。父亲逼着妾身将四书五经粗念了一遍,转头就丢开了。现下无事,不过看些前人野话,无需补证,唯自乐而已。”
“女儿以贞顺为上。”常四太太见清悟伶牙俐齿,胆敢还嘴,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你既然读了四书,可知道天地人伦几个字作何解么?”
“天地之道,敬君崇亲,人伦之道,发乎夫妇。”清悟虽低着头,脖子却梗得笔直。
清悟回话,言外之意便是,书里说的是管爹管娘,从没有说要敬奉出嫁的姑奶奶的。
“你!”常四姑娘没料到她真敢答,手里的帕子已经捏成了一团,“你便是这般同长辈说话的?”
常四姑太太同她见都没见过,却要拿着她做筏子,也不知道常家同杭晨到底害她什么了,叫四姑太太这样。清悟抬了抬眼,横眉冷对:“姑太太教训得是。”
一拳头打到棉花上,常四姑太太一口气上不来,转头看着雅莹:“莹丫头如今还爱做针线么?”
“持之以恒,水滴石穿。”杭晨咬牙切齿地憋了八个字,急喝了几口茶水才憋回那一股火气:“待字闺中的时日能有多少?她喜欢做什么,就随她去吧。”
“好好一个人,天天做针线把脑子都做坏了,真是聪明面孔笨肚肠。”常四姑太太对雅莹也毫不客气,“你母亲年轻是也是闻名江南的女书家,怎么你就……”
常四姑太太忽然想起,这不是杭晨生的,脸上有些讪讪:“哎,算了,你不爱读书,这一点可不像我们家的人。”
清悟心想,我倒是爱读书,也没见你们把我当一家人呢……好一时歹一时的,叫人战战兢兢。
天色不早,姑太太起身说要走,杭晨略留了两句,四姑太太火急火燎地走了,清悟和雅莹都松了一口气。
杭晨的脸垮了下来:“做针线,做针线,十丫头,你到底要做多少针线?”
“女儿,女儿是在帮六姐姐绣嫁妆。”
没想到她还真有点名头,杭晨更气了:“那方才四姑太太说你,你怎么不说?”
“我……我没想到。”
杭晨想起那句聪明面孔笨肚肠,果然不冤屈!
念完雅莹,就到了清悟:“这几日你抄的书我看了,一塌糊涂!你便是这样敷衍婆母的?”
坏了。清悟讪笑道:“天冷,儿媳眼睛不好,抄错了,抄错了。”
这幅样子——杭晨气得不行,同常叙雍一模一样!她摆了摆手:“先回去吧,等过完节,你同阿雍都跑不了的。”
清悟才明白了,什么是常叙雍说的,坏日子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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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好忙好累,但这本书肯定会写完的,只是有点慢so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