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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夜色沉沉,临熙轻手轻脚地合上主卧的门,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推开房门的瞬间,原本安静等候的季升,从沙发上猛地站起,一把拉住了临熙的手腕,声音恳切而近乎哀求:“临熙,我们聊聊……”
临熙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原本平静的眼眸闪过一丝厌恶。
她用力一甩手腕,直直地目视前方,冷冰冰地说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说罢,便毫不犹豫地抬腿,作势要径直回房。
季升见状,整个人迅速横移,将临熙的去路完全拦住。
他像个倔强且固执的孩子,双脚稳稳地站在原地,不管临熙往哪个方向挪动,他都迅速地左右移动身体,阻挡着她的去路,仿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临熙无奈之下,目光冷冷地扫了季升一眼,随后转身,径直走到一旁的单人沙发,靠边坐下。
她的双手紧紧环胸,偏头看向窗外那片被夜色笼罩的世界,双唇紧闭,沉默不语。
季升看着临熙的举动,纠结了片刻,才缓缓走到旁边的沙发处坐下。
此时,两人之间相隔一米的距离。
季升凝视着临熙那冰冷的面容,心中像有一团乱麻,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张了几次口,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许久,他才终于鼓起勇气,支支吾吾地唤了一声:“临熙……”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临熙仿若没有听到一般,没有任何回应,依旧静静地望着窗外。
“对不起……临熙……”季升缓缓开口,带着深深的懊悔,“我当时真的太生气了,比你第一次不告而别还要生气。”
他眉头微蹙,斟酌着语言:“你知道我本来满心欢喜地回到家,先去你家敲门却没有回应,电话微信都不接,结果看到你留的那张纸条,直接疯掉了……”
他的眼眶瞬间泛红,声音里带着丝痛楚:“之后,我像个无头苍蝇般,跑去银行、去付阿姨那,可他们都告诉我,你离开了。又像三年前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你知道我有多崩溃吗?”
回想起那段时间,他有些语无伦次,双手猛地揪住自己的头发,面容扭曲,痛苦不堪,想要将心底压抑许久的委屈一股脑地倾倒出来 。
临熙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服下摆。
她想起那个深夜,自己摸着黑,一趟一趟地往车上搬行李,在季升回家前仓皇逃离。
“出发前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能一起为耀耀营造一个完整的家,”季升的声音开始颤抖,“可为什么,我回来后一切都变了呢?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我不相信,你是因为觉得我们不合适就离开,那天晚上你的反应不是这样的。这么做,你肯定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对不对?”
季升双眼紧紧盯着临熙,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仿佛在等待着她给出一个能让自己解脱的答案。
然而,临熙只是神情稍有松动,却依旧沉默不语,目光始终停留在窗外那斑驳陆离的光影上。
季升看着临熙那木然的面庞,难过地低下头。
他又开始喃喃地诉说着自己曾经的绝望:“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总觉得你们被绑架了,受到了威胁,你们肯定不是自愿离开的。我像疯了一样,四处寻找你们母子的踪迹。可你们俩,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
两行泪水无声地从临熙脸上滑落。
她紧闭双眼,试图将泪水隔绝,却无济于事,泪水源源不断地从眼角流出。
“万万没想到……”他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我竟然会在松江看到你,活生生、好好的你!”
“你为了离开我,再一次抛弃了银行的工作,躲到这么偏僻的郊区,就为了离开我……”
“我有这么不堪吗?”季升的声音突然拔高,“不值得你、哪怕一次、认真的解释吗?”
“当时在车上我真想大声地问问你,到底我季升是哪一点不好,让你这么糟蹋?这么玩弄?”
他的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但话语却是那么悲凉,强忍着自己的愤怒,唯恐引起对方激烈的反抗。
“我真的气疯了……”他的声音颤抖,“那晚你开车把我和老瑞送到这里后,我又立刻打了辆车,死死地跟着你,知道了你的住址。后面几天我又每天跟踪你,直到知道了耀耀的幼儿园……”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当时,我完全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心里只想着,一定要让你也尝尝这种被抛弃、被隐瞒的滋味......”
说到此处,季升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痛苦,泣不成声。
他双手紧紧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呜咽声从指缝间溢出。
此刻的他,仿佛变成了一个被父母狠心抛弃的无助小男孩,满心的委屈与伤痛,只能通过这失控的哭泣来宣泄。
临熙也已经泣不成声,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肆意地流淌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屋内,只剩下两人压抑而沉重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死寂,沉重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空间里回荡。
季升沉浸在深深的忏悔之中,而临熙满心皆是枉然与悲伤。
两人之间,没有言语的交流,只有那微微的抽泣声,如同破碎的音符,奏响着这段千疮百孔的情感悲歌。
季升缓缓抬起手,用那微微颤抖的手背,胡乱地抹掉脸上纵横交错的泪水。
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犹豫与渴望,一只手下意识地朝着临熙伸去,可在半空中迟疑了片刻,终究没有去触碰临熙,而是轻轻落在对方的沙发扶手上。
“临熙,这段时间我所做的一切,真的太过分了。”季升哽咽一顿,“本以为折磨你可以心里减轻我心里的愤怒,可看你默默承受,毫无反抗,我就没来由地更加生气,像着了魔一般,只想变本加厉地折磨你……”
“直到看见你晕倒……我的心跳都要停止了,”他的手指掐进沙发,努力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这才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给你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对不起……临熙,真的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残忍地对你……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就这一次,好吗?”季升双手用力撑着沙发,身体前倾,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几乎就要向临熙下跪。
临熙静静地坐在那里,内心如翻江倒海一般,五味杂陈。
她头一次见到季升如此失态,如此泪流满面。
而这段时间所遭受的委屈,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大滴大滴的泪水,不断地从她的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努力地做着深呼吸,试图让自己混乱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她的内心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尽情地发泄,想要对着季升捶打、怒吼,将心中的愤怒一股脑地倾泻出来。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个身影突然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那身影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她心中所有的怒火。
又怎样呢?
事到如今,这些话又能改变什么呢?
原本复杂的感情一下子变得麻木苦涩,眼中的色彩也淡淡抹去,变成了无声地黑白。
临熙停止了哭泣。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季升,沉默片刻后,她微微张开嘴唇,缓缓说出一句话:“我们之间两清了。”
季升完全没有料到临熙会有这样的反应,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重重地击中了他,让他瞬间呆愣在原地。
他的嘴巴惊愕地大张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当他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身后的关门声已响起。
临熙回到房间,坐在床边,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季升刚刚说的那一大段话。
她这才真正懂得,季升当初面对自己再次不告而别时,内心承受了怎样的绝望。也理解了这段时间他对自己冷暴力背后,是被背叛与抛弃后的愤怒与痛苦。
想到这些,临熙的心中涌起一阵感动,可转瞬之间,另一个念头如一盆冷水,浇灭了这一丝暖意。
她清楚地知道,季升已经有了新的女友,自己在他的生活里,又该处于何种位置?
她不断地在心里告诫自己,必须摆正姿态,往后行事要更加谨慎,绝不能再让自己对季升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感情。
然而,过度的思虑让临熙的脑袋愈发昏沉,不知不觉间,她缓缓躺倒在床上,再次陷入了沉睡。
十一点多,万籁俱寂,客厅里只有季升敲击键盘的声音。他麻木地回复着公司里的各种消息,眼神空洞,心思全然不在屏幕上的文字。
就在这时,一阵隐隐约约的哭泣声从临熙的房间传来,打破了这份寂静。
季升猛地抬起头,竖起耳朵细听,确定是从临熙房间传出后,他的心瞬间揪紧,急忙起身,快步走到临熙房门前。
他抬手敲门,声音急切又带着关切:“临熙,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屋内却只有愈发悲痛的呜咽声,没有任何回应。
季升愈发担心,又接连问了几遍:“我能进去吗?临熙,你别吓我。”见始终没有回应,他试探着转动门把手,发现门没锁,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借着微弱的光线,季升看到临熙蜷缩在床上,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从她的脸颊滑落。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厉害。
他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伸出手,轻轻为临熙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就在这时,他触摸到临熙的额头滚烫,心中暗叫不好,她又发烧了。
季升心急如焚,来不及多想,为了不吵醒耀耀,轻轻抱起临熙,朝着次卧走去。他将临熙小心地安置在床上,又赶忙去倒了一杯温水,拿了退烧药。
他坐在床边,温柔地扶起临熙,轻声哄着:“乖,把药吃了,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临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模糊的季升,在他的搀扶下,勉强吃下了退烧药。
之后,她再次沉沉睡去,呼吸依旧沉重。季升守在床边,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临熙的脸庞。
晨光熹微,挤进次卧的窗帘,在地下留下一线微波的光亮。
季升趴在床边,下巴已经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
临熙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幅画面。
季升的手还虚虚握着她的手,指节修长,掌心温暖。
“醒了?”察觉到对方的动静,季升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直起身,快速地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临熙没反应过来,没能及时躲开。
“感觉好点了吗?”季升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临熙别过脸,避开他关切的目光,扫了一眼屋子:“好多了,我怎么在这里?”
“你又发烧了,这屋地暖足,以后你就睡这吧。”还没等临熙拒绝,季升借着说道:“还是去医院看看吧,烧一直退不下去。”
“不用了,”临熙浑身没劲,也不想和他掰扯,往被子里缩了缩,“过两天就好了。”
季升给她掖了掖被角,拿出手机手指快速敲击:“那我定个上门病毒检测,知道病因了才好对症下药。”
“不用这么麻烦,就是个感冒,过两天就好了。”临熙虚弱地拒绝对方。
季升没有理会对方的拒绝,站起来拢了拢临熙散乱的头发,“我去熬点粥,你再躺一会。”
临熙的脸颊被刚刚不经意间的触碰点到了绯红的开关,为了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窘迫,她侧过身去,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不到半小时,骑手便按响了门铃。
季升拿着试剂走进卧室,叫醒了闭目养神的临熙。
他双手撑着临熙坐起来,拿了靠垫放在身后,取出试剂要给临熙采样。临熙伸手拿过试剂要自己来,季升还在旁边细心提醒:“这个短的是鼻子,”他把试剂小心翼翼地放进管液中,又拿出长的试剂,“这个是喉咙。”
做好这一切,他扶着临熙慢慢躺下,把试剂都交给骑手,继续在厨房看着砂锅里的粥。
临熙眼眶发红,她贪恋季升细心与温柔的照顾,却始终忘不了对方已是非单身的身份,不断地告诫自己,季升只是赎罪,对自己已完全没有感情。
大米粥熬了一个多小时,季升把粥端到卧室,叫临熙起来吃点东西。
临熙执意起身,走到餐厅,季升在身后一手端粥,一手在临熙背后虚晃着。
他殷勤地拉开椅子,让临熙坐下,还细心地嘱咐道:“慢点喝,小心烫。”
袅袅热气直扑临熙的脸庞,熏得她脸颊微红、眼眶微热,只是轻轻吐了句“谢谢”。
同样的白粥,物是人非。曾经的含情脉脉,变成了如今的小心翼翼。
临熙执意要回自己的保姆间休息,季升拗不过,只好在餐桌上办公,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检测结果很快出来,是乙流合并支原体感染,季升的眉头紧紧地皱着。
“我出去买药”,他冲到房间门口,对临熙轻声说了一句,怕她睡着了。
“叫外卖就行……”临熙睡不着,躺在床上发呆,听着门口的声音,下意识虚弱地开口。
“外卖太慢了,”季升拿起外套已经走到门口,冲里面说了一声,“你等我。”
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临熙望着天花板,泪水无声地滑落,季升还是那个细心体贴、呵护备至的男生,可如今他的温柔已不再属于自己一个人。
不到一刻种,季升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他的外套一进门就丢在玄关上,里面的真丝内衣已被汗水浸湿,贴在结实的胸膛上。
他顾不上擦额头上的汗,先倒了温水,仔细看着说明书配药。
“来,先把药吃了。”他扶着临熙坐起来,动作轻柔。
临熙机械地吞下药片,她想要推开他的双手,却被他按住:“你再躺会。”
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临熙的心猛地揪紧,她别过脸,声音有些发抖:“我没事了,你去忙吧。”
季升看着临熙,眼中满是心疼,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临熙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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