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入怀

　　客厅的小夜灯亮着，暖黄的光落在唐書衍苍白的脸上。秦槐序刚把人扶到沙发上盖好毯子，茶几上的手机就震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于衡”的名字，他犹豫了一秒，还是接了起来。

　　“啊衍？你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我消息？我今天打了好几个电话——”于衡的声音里带着急。

　　“于衡，是我，秦槐序。”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啊衍发烧了，烧得很厉害，我刚把他扶回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动静：“地址发我，我马上过去。他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吃药？”

　　“刚量了体温，39度8，我已经给他吃了退烧药，准备物理降温。”秦槐序看了眼沙发上呼吸急促的唐書衍，眉头皱得更紧，“但他状态不太好，我怕烧得太久会出事。”

　　“我五分钟到。”于衡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干脆，“先别让他睡过去，跟他说说话，我马上到。”

　　电话挂断后，秦槐序把手机放在一旁，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把唐書衍扶起来一点：“啊衍，喝点水，别睡，于衡马上就到。”

　　唐書衍半睁着眼，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沙哑的喘息。他的额头又烫了起来，手也在微微发抖。秦槐序把湿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另一只手握住他冰凉的手，低声在他耳边说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三花今天又蹲在空调外机上了”“林壮壮今天橡皮没丢”——只是想让他保持清醒。

　　没过多久，门铃急促地响了起来。秦槐序跑去开门，于衡拎着个医药包冲了进来，额头上还带着汗：“怎么样？”

　　“烧得厉害，退烧药吃了，但没退多少。”秦槐序让开位置，“我怕拖久了会烧出别的问题。”

　　于衡蹲下来摸了摸唐書衍的额头，脸色一变：“这么烫，必须去医院。”他转头对秦槐序说，“你去拿件外套，我去把他鞋穿好。”

　　两人分工合作，很快把唐書衍裹好外套、穿好鞋。秦槐序半扶半抱着人，于衡在一旁托着他的腿，小心地把他抬起来。唐書衍在迷糊中轻轻哼了一声，像只被烫伤的小动物，让人听着心疼。

　　下楼时，小区的风还带着凉意，路灯在风里摇晃。秦槐序把唐書衍的头护在怀里，尽量不让他吹风。于衡则快步去取车，车灯亮起的那一刻，像是在黑夜里点亮了一条路。

　　一路上，唐書衍靠在秦槐序的肩上，呼吸急促，偶尔低声呢喃几句，像是在说“别碰”“我没事”。秦槐序听得心里发酸，只能一遍遍在他耳边说：“没事了，我们去医院，很快就好。”

　　到了医院，急诊室的灯亮得刺眼。医生给唐書衍做了检查，开了退烧针和点滴。冰凉的药液顺着输液管滴下来，唐書衍的眉头皱了皱，却没有醒。秦槐序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于衡站在一旁，看着检查单，眉头紧锁。

　　“医生说，是重感冒引起的高烧，加上之前淋了雨，寒气入体。”于衡放下单子，声音低沉，“他这种情况，应该是硬撑了一天。”

　　秦槐序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唐書衍烧得通红的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恨自己周五早上没有强行拦住他，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他的不对劲。如果能早一点……也许就不会烧到这么严重。

　　“你也别太自责。”于衡拍了拍他的肩，“他就是这样的人，什么都自己扛。你能做的，就是在他扛不动的时候，把他接住。”

　　秦槐序“嗯”了一声，指尖轻轻摩挲着唐書衍手背的旧疤，声音低得几乎要被点滴声淹没：“我知道。只是……看到他这样，我就想把他那层壳掰开，看看里面到底藏了多少疼。”

　　于衡“啧”了一声，半笑半骂：“掰开？你敢吗？他那壳比你家防盗门还硬。你要是真敢动粗，他能躲你到明年秋天。”

　　秦槐序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谁说我要动粗？我只会……”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认真，“——慢慢陪他，等他愿意自己走出来。”

　　于衡“嗯”了一声，收起玩笑的语气：“这就对了。他对‘靠近’这两个字过敏，你得给他时间。你可以在他身边，给他留灯、留伞、留奶茶，但别逼他说‘我接受’。”

　　秦槐序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等。只是……他下次再敢泡冰水，我就——”

　　“你就什么？”于衡挑眉。

　　“我就把他家浴缸的冷水阀拧了。”秦槐序淡淡地说，语气里带着点坚定，“让他只能泡热水。”

　　于衡“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招阴。”

　　“阴？”秦槐序瞥他一眼，“我这叫保护。”

　　“行行行，你保护。”于衡举手投降，“那你现在就去给他买杯热豆浆，等他醒了喝。我在这儿守着。”

　　秦槐序没动，反而看向唐書衍，眼神软得像急诊室窗外的晨光：“等他醒了，第一口得是我喂。”

　　于衡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这么会抢戏？”

　　“这次……”秦槐序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愧疚，“都怪我，是我没照顾好他。”

　　于衡怔了怔，随即收敛了笑意，认真地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这种人，别人越靠近，他越想躲。你能做到不逼他，还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也别多想了。”

　　秦槐序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还是做的不够。周五早上我就觉得他不对劲，可我没追问。如果我当时拦着他，他就不会烧到这么严重。”

　　于衡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你能做的，是以后多注意他的状态，别再让他一个人扛。”

　　秦槐序点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有药液滴落的声音在急诊室里清晰地回荡。过了一会儿，唐書衍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是要醒。秦槐序立刻直起身，压低声音：“啊衍？”

　　唐書衍缓缓睁开眼，眼神还带着高烧后的迷茫。他看了秦槐序一眼，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你……怎么在这儿？”

　　秦槐序笑了笑，语气轻得像风：“我来看看你。医生说你烧退了点，但还得观察。先喝点水，好吗？”

　　唐書衍愣了愣，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疲惫淹没。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轻咳。

　　于衡在一旁咳了一声，插话道：“行了，别逞强了。先喝点水。”

　　秦槐序点头，端起温水，小心翼翼地喂唐書衍喝了两口。唐書衍喝完，像是被热水暖了一下，眼神里的慌慢慢退了些。他忽然低声说：“对不起。”

　　秦槐序皱眉：“对不起什么？”

　　“让你……担心了。”唐書衍的声音轻得像在梦里。

　　秦槐序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心疼：“傻瓜，别说对不起。你只要好好休息，比什么都重要。”

　　于衡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心想：这两个人，真是让人操心。

　　点滴终于结束，医生过来拔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于衡起身：“我去取药。你呢，负责把病人安全送回家。”

　　秦槐序点头，俯身想抱起唐書衍，却被对方轻轻推了一下。唐書衍低声说：“我自己走。”

　　秦槐序没勉强，只是伸手扶着他，语气里满是关切：“好。慢慢来，我在这儿。”

　　唐書衍点了点头，在秦槐序的搀扶下，慢慢挪动脚步。于衡在一旁看得“啧啧”直摇头，心里默默想：行，这俩人，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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