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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如敝履
他的脚步不紧不慢,小心谨慎的避开了雁雪的影子,不敢踩上去。
而是借用光影,让自己的影子和公主的影子并肩而行。
这样……那墙上的影子,比肩而行,仿佛他们是恩爱的夫妻一样。
雁雪还在生着闷气,余光却偷偷望向少年将军,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重生一世,怎么觉得沈青越性子变了许多?
从前都是她追着他走,如今倒是全然相反了。
他们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只怕皇帝陛下要起疑心,到时候沈青越小命不保,她的计划也就失败了。
雁雪心里有些不舒服,特意放缓了脚步,想与他并肩行走。
谁知……
沈青越的注意力放在宫墙上的倒影,少年大步流星的走着,没能及时停住脚步。
直直的撞到了雁雪的肩膀。
少年人并未穿着甲胄,可征战沙场,历练而来的一身腱子肉,胸肌硬邦邦的,硌得她肩膀生疼。
二人相撞的一瞬间,雁雪觉得自己险些要被他撞飞了!
雁雪恨恨地咬了咬牙,咬牙切齿的说道:“沈、青、越。”
少年耷拉着脑袋,诚恳地向她道歉,“公主……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雁雪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地触碰自己的肩膀,她身子弱,猛然碰到了硬物,肩膀那一定红肿了。
少年将军瞧见她疼得皱眉,一脸担忧的停住脚步,下意识伸手,想要为她揉一揉。
少年内疚的红了眼圈,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为你揉一揉?”
“啪——”雁雪反手打了一下他的手背。
雁雪悄悄靠近他的耳边,呵气如兰,刁蛮任性地说道:“沈青越,你别逼本宫在大庭广众之下抽你嘴巴子。”
雁雪一本正经的放着狠话,不过他二人的距离靠得非常近,如同亲昵的新婚夫妇。
旁人瞧见了,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
她身子柔弱,动作也绵软无力,就连伸手打人,也像是小猫伸出小爪子挠人。
少年看着自己小麦色的手背,就连红印都没能留下,他皮糙肉厚,也不知公主的手是否打疼了?
雁雪缩了缩指尖,她刚刚不小心打到了少年手背上的骨头,左手中指处第一节指腹泛着青灰色。
她的手一秒钟便打肿了……
还黑了!
雁雪咬了咬牙,她在沈青越这总是讨不着好,偏他又是个榆木脑袋,骂他他也听不懂,动手还会伤着自个儿。
雁雪有些气馁。
少年从衣袖里取出了一个药瓶,悄悄地塞进了她的掌心,“这是我带的伤药。”
少年征战沙场,总是留下大大小小的伤痕,因此习惯了随身携带伤药。
雁雪心里的怒气一下子荡然无存,气的眼眶微微泛红,就像一只生气的小兔子一样。
气鼓鼓的模样,脸蛋又像是一只小河豚,可爱极了。
刁蛮任性的模样落在少年将军的眼中,便是千好万好,纵是天上的皎洁明月,也比不上公主三分。
少年将军眼里翻滚着情意绵绵,眼睛眨也不眨的,紧紧的落在她的身上,虔诚地注视着她,仿佛她是他一人所仰望的神女。
少年将军的声音低沉,沙哑,缓缓开口,轻唤道:“公主……”
雁雪再次开口提醒道:“今日夜宴,乃是为了犒赏大胜而归的将士,也是为了庆贺你我新婚之喜。”
少年点了点头,目光真诚,“我知道。”
知道……还这样情意绵绵的看着她?
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拆吞入腹!
少年的目光过于滚烫炙热,灼灼情意,就像烈火焚烧,让她想忽视都难。
雁雪一脸无奈地说道:“那你还不收敛三分?”
她的耳朵微微泛红,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别用这样情意绵绵的目光看着她啊……
那炙热滚烫的目光,就像是一个炙热滚烫的吻落在她的脸上,燥得他满脸涨红。
少年惯会装傻,露出了一脸木讷的神情,眨了眨眼,笑问道:“收敛?为何要收敛?公主与我……不是夫妻吗?”
沈青越悄悄的瞧了一眼远处的宋濯,心中暗想:逸豫……我这样装疯卖傻,真的能在公主这里讨到名分吗?
宋濯默默地拿袖子遮住了面容,面无表情的在他们二人身旁走过。
不认识他们……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只怕明日那口舌诸多的谏官,便要弹劾他们二人有失皇家威仪。
雁雪见他装疯卖傻的样子,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装的,像是块榆木脑袋,偏就是听不懂人话。
雁雪暗戳戳的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能不能通点人性?”
雁雪手指还隐隐作痛,这次和他有肢体接触,身上受伤的都是她。
偏偏他一连放纵了几日,还能神清气爽的入宫赴宴,只苦了她双腿发软,走路都走不快。
脖子上还有些许红印,需要小心翼翼的遮掩。
少年将军耷拉着脑袋,和他并肩行走在御花园中,这是入宫赴宴的必经之地。
少年将军取下腰间细致的玉佩,那是一块触手温良的墨玉,雕刻着比翼双飞的鸳鸯。
那是……她芳心暗许时,令人送去将军府的玉佩。
可回来通传的下人只说沈小将军说要把那玉佩供起来,日日供奉,免得风吹日晒。
那时候他就是个榆木脑袋,就算她送的是定情信物,他心中挂念的也只有皇恩浩荡,而非她的少女情意。
少年掌心里躺着一块墨玉,小心翼翼地捧着,如同对待世间珍宝,“公主,不是也心悦于我吗?”
雁雪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现如今……就将这玉佩拿出来就是重提,究竟意欲何为?
该不会睡了一觉,他脑子就想通了吧?
这可不行,她得把他送上战场,保家卫国的。
如何能以爱为囚笼,将他困在这小小的皇城?
“此前……我不知公主心中情意,闹了不少笑话,如今,我心有悔。公主……可否垂怜末将一二?”
雁雪脸颊微微泛红,耳垂红的几乎要滴血目光偏移到一旁,不敢直视少年诚恳炙热的眼睛。
雁雪张了张嘴,却如鲠在喉,那些到了嘴边冷心冷情的利用之语,突然说不出口了。
少年将军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囚犯一般,虔诚地看着她,似乎等待着她的宽恕。
雁雪已经不是前世那一个天真烂漫的公主了,这辈子,她不想让肮脏的感情,玷污他们纯粹的利益。
更何况,面对这块满是少女情谊的玉佩,就如同看到了自己的黑历史一样。
雁雪一把将玉佩抓了过来,伸手抛到了百年的榕树上,玉佩似乎抛得很高,悄无声息的,彻底没了踪影。
雁雪咬了咬牙,平静地说道:“那时……不过是本宫年轻不懂事罢了,小将军不必介怀。”
雁雪双手藏在宽袖之下,像是落荒而逃,快步的向前走着。
而身后的少年,却迟迟没有挪动脚步,仰头看着高大的榕树,似乎想要跳上去,寻觅那枚玉佩的踪影。
少年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呆呆的耷拉着脑袋,像是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可怜巴巴的。
少年将军的眼尾微微泛红,好似一朵盛放的鸢尾花。
他如今……好似有些细密麻麻的针扎进了他的心脏,疼得他难以呼吸。
公主……喜欢他了,甚至厌恶他。
少年将军看着木讷,实则心思缜密,能够敏锐的察觉到心上人的情绪变动。
自然也很清楚,现如今的公主心里没有他……
甚至恨不得立刻和他撇清关系,就连从前送来的定情玉佩,可以随手可扔,弃之如敝履。
雁雪向前走了一段路,却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她缓缓回头,头上的步摇轻轻摇晃,少年将军还站在原地,想要跳上那高大的榕树,找寻回年少时丢失的情谊。
“不许找。”雁雪担心他误了时辰,扭头拽着他的衣袖,快步地拉着他前去赴宴。
少年眼睛红了一圈,眼里泛着泪花,低声道:“悔之已晚……”
入席之后,雁雪看见他难过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雁雪想了想,随口哄道:“若沈小将军在宴会之上,能够克己复礼,顺利的应付了这场宴会。本宫便赏你一样东西。”
少年将军悲伤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听到她温声的细语的话语,顿时两眼放光,还有些迟疑。
“此话当真?”少年的眼里满是期待,像是一只两眼放光的小狗,摇着尾巴乞求着主人的垂怜。
雁雪仰头喝了一杯果酒,高傲地抬起头颅,冷声说道:“本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然不会有假。”
少年将军想了想,开始翻起旧账,“可是……我从前拒绝那块贵重的玉佩时,公主说玉佩的细柳由我自行处置,您现在却随手将它丢了。”
对雁雪而言,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一些事情的细节她也已经记不清了。
她还说过这话?
唉!
真是被情爱之事蒙蔽了双眼,甚至丢弃了属于公主的尊严。
自甘放低身价,祈求求着一个男子怜爱,追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最后覆水难收,悔之晚矣。
“公主……”少年将军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声音多了几分哀怨,他耷拉着脑袋走在他身后,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
趁着雁雪不注意的时候,他的目光偶尔望向御花园的方向,心中思考着等夜宴结束便爬上了树干,找回玉佩。
雁雪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自斟自饮,仰头饮下一杯葡萄美酒,入口有些酸涩,渐渐回甘。
若非不合时宜,她真想大醉一场,醉个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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