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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周绛柳的生活再次回归平常,不过这次,她没有像以往那样身心俱疲,而是有了目标后蓄势待发的激动。
老头最近经常不来饭馆,这给她不少学习时间。
周绛柳洗完最后一个盘子,拉灯关门往家走。
秋日落叶簌簌,她一人走在这条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街道上,看着路口的商店在门口放上南瓜,餐馆推出万圣节套餐,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来这儿也有一段时间了。
周绛柳打开门,脱下外套,迅速洗了个澡后开始看文献。
陆盟阁说的话她没忘,也不会忘,她要提前一步争取到保研名额,甩他个十万八千里。
陆盟阁。
提到这个名字,她心里不由泛起一阵酸楚。
平白无故的走,如今又平白无故的来,还说喜欢她?
周绛柳手托下巴,望着窗外的繁星点点,心中静如平湖。
陆盟阁是不错,人很好,很听话,一逗就容易脸红,耳根像在滴血,说的话也娇。
脑袋里的文字逐渐被挤走,转而代之的是他低头害羞的模样。
周绛柳神情一顿,手中的笔也应声而落。
天呐,她在想什么呢。
她捂着脸。
磨牙声轰隆隆地在后脑勺震动,她胡乱拿起笔,强迫自己去读文献。
夜色沉迷,周绛柳嘴里咬着半颗苹果,眼神盯着屏幕,但殊不知,自己的耳根正如手中的苹果那般红透了。
自从周绛柳破产后,她也渐渐无师自通一些省钱技巧。
比如背着包,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图书馆待到凌晨两点。又或者去便利店买份热狗,坐在休息区。
老头最近没来店里,听厨师说,他生病了。
她可比厨师焦虑,碗差点打碎几个,一整天都闷闷不乐。
晚上和陆盟阁打视频电话,他缠了好久,她才说出实情。
周绛柳叹了口气,“马上该发工资了,也不知道这个老头忘了没,本来年纪就大,再一生病……”
陆盟阁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周绛柳看向他,表情认真,“你什么意思?”
陆盟阁摇摇头,嘴角还留在上方,“没什么,就是觉得,小姐变了不少。”
“哪里变了?”
陆盟阁眼神平静,“变得更真实了。”
周绛柳眉头微蹙,问道:“我以前不真实吗?”
陆盟阁眼神温柔似水,嘴角含笑,“以前是天上的彩虹,现在是岩层下的宝石。”
周绛柳撇嘴,回了个白眼。
“花里胡哨。”
一周时间像箭似的飞过。
老头终于来餐厅了。
周绛柳轻咳一声,满脸期待地看着老头。
老头拄着拐棍,一瘸一拐地走来,“我脸上有字啊?”
周绛柳腰上围裙还没解开,面容严肃地走过来,对着他点头。
“我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
她伸出手。
老头撇嘴摆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封,递给她。
“这倒记得挺清楚。”
周绛柳一边接过来,一边嘀咕。
“这是工资,当然得记清楚了。”
“那你赶紧数数,看少给你没。”
周绛柳打开信封,一张一张数着,越数越不对劲,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少了?”
周绛柳沉默一会儿,缓缓吐出。
“多了。”
老头艰难地转过身,不说话。
周绛柳跟上去,挡在他面前,“我说,你给多了。”
老头看向别处,眼神心虚,表情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手臂一挥。
“多了就拿着!”
说完,他拄着拐杖,一高一低往前走,嘴里还絮叨着:“快过节了,也不知道给自己买身衣服,真是的。”
周绛柳紧紧攥着钱,望着他的背影,鼻头一酸。
这个老头,说句好听的得要了他的命。
老头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嫌弃地冲她摆手。
“赶紧去洗碗!”
周绛柳破涕为笑。
“知道啦!”
下班后,她背着包,准备去图书馆。
身后车辆一直响喇叭,她往旁边靠了靠,依旧响个不停。
周绛柳停下脚步,气愤地转过身,盯着那辆车。
“我不是给你让路了?”
车轱辘缓缓停转,黑车停在路旁,周绛柳愣住,往后退几步。
“你想干嘛!”
她扫视周围,现在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月黑风高的,路上没几个人。
冷风咻地一刺,钻进她脖子里。
周绛柳半张脸埋在围巾里,躲在路灯后面。
一位冷脸壮汉从驾驶位上出来,她心里一沉,转头就跑。
“等一下!”
车里的人突然说话,周绛柳停下来,却没转身。
那位壮汉拉开车门,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黑色高跟鞋率先踏入地面,女人身穿阿玛尼秋冬新款西服套装,光泽的黑发散在肩头,神情散漫,缓缓开口。
“周绛柳。”
周绛柳转过身来,微微眯起的眼睛充满疑惑,脑海里不停翻找着熟悉的人脸。
女人手搭在车门上,嘴角含笑,“怎么?不记得我了?”
周绛柳眼神快速将她从上至下扫过,拧着眉毛,刚想摇头,一个模糊的面孔在脑海中浮现。
“你是……”周绛柳仔细回忆那个场景,不确信地说:“许尘松咖啡馆里的那个人?”
秋黛调皮一笑,“bingo!”
“找我有什么事吗?”周绛柳问。
秋黛指尖点着下巴,歪头想了想,“嗯……”,她收起微笑,转而严肃地看着她,点点头,“有事。”
“什么事?”
高跟鞋在地面塔塔作响,一步一步向她走进。
直到两人之间仅有一米之隔,周绛柳表情凝重,但没后退,直直地看向她。
秋黛宛然一笑,又问了一遍。
“不记得我了?”
“记得”,周绛柳眼都没眨,神情自若道:“你是咖啡馆那位。”
秋黛嘴抿地老高,声音有些冷,“还有呢?”
“没有了。”
周绛柳老实回答。
秋黛叹了口气,“是吗?”,缓缓抬眼看她,“我可记得你。”
“你是别人家的孩子,我父母经常把你挂在嘴边。”
周绛柳疑惑地眨眨眼,对上秋黛泛冷的眼神,咖啡馆中穿着长裙坐在阳光下的温柔女孩摇身一变成了穿搭成熟的谜语人。
她看了眼时间,不想和她耗下去,语气不耐烦地直戳了当。
“有话直说,我赶时间。”
秋黛冷笑一声,从下慢慢抬眼,话语间夹杂着嘲讽:“去打工?”
周绛柳承认,“是。”
“你不是很有钱吗?”
“破产了。”
周绛柳的直接让秋黛一愣,她没想到她竟然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秋黛有些吃惊,嘴角带笑,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俨然转变。
她放低声音,难以置信道:“你之前不这样。”
周绛柳反问她:“我之前哪样?”
“高傲,爱面子,不可一世,下巴能翘到天上。”
“那我现在呢?”
周绛柳淡定地发问,眼皮都没抖。
秋黛被她问住,顿了一秒,似乎这个答案不在她问题范围,她也从未想过,喃喃自语:“现在……现在也一样……不,不一样了。”
周绛柳被她逗笑,“一会儿一样,一会儿又不一样,你这人说话太矛盾了,我要走了。”
“等一下!”
秋黛嗒嗒走过来,往她手里塞了张纸条,不容拒绝地扬起下巴。
“记得来。”
说罢,她便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周绛柳打开纸条,上面写着苍劲有力的几个大字:
明天下午三点,enjoy咖啡馆。
“什么鬼东西。”
周绛柳把在风中狂舞的碎发别在耳后,诧异地看向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黑车,鄙夷地吐出四个字,
“莫名其妙。”
嘴上是这么说,下午两点半,周绛柳还是穿鞋出了门。
没别的理由,她就是想看看这位谜语人到底想干嘛。
昨天晚上回到家后,她想了一晚上,还是没想起自己和秋黛的交集。
她爸从来不带她去参加酒宴,更别提什么商业伙伴,她一个都不认识。
“别人家的孩子,父母经常提起你。”
提她做什么?
据她所知,她在她爸口中的形象和那些不学无术的人没什么差别,提她?难不成是秋黛父母把她作为反面教材?
周绛柳冷笑一声,觉得自己的想法也挺合理,毕竟她再怎么努力也达不到他的要求,成为反面例子正常不过。
她收了收包带,加快脚步,跟着导航前往enjoy咖啡馆。
今天天气格外的好,阳光明媚,去公园散步最适合不过了。
可她还有正事要办。
周绛柳打开手机日程表,上面排满了行程。
她计划在半小时之内解决完秋黛的事,之后去图书馆学习,接着赶在五点前到达老头的餐厅。
周绛柳叹了口气,红灯转绿,顺着人流穿过马路。
阳光将地上水坑照得亮堂堂,镜子似的光面反射到她眼中,视线变得盲白,她生理性地眯起眼。
许久后,她揉了揉眼睛,白色的世界逐渐漫入色彩,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她身体单薄,卷发落肩,穿着打扮与记忆里截然不同,可她的眼睛,鼻子,嘴唇,甚至脸上的细纹,都和多年前烙印在她脑海里的模样完全重叠。
女人的视线和她相融,脸上雨似的下,红唇被泪水打湿,身体难以控制地颤抖。
视线再次模糊。
周绛柳眼睛灼烧似的烫,她在心里咒骂这个国家的天气比变脸还快,怎么就晴转雨了?
可是伞在鞋柜上放着,她没带。
雨水落在她手上,她摸了摸脸,已经被淋湿,抬起头,女人正向自己走来。
女人的脸越来越清晰,她呼吸也越来越艰难。
水坑溅起飞花,周绛柳再也忍受不了,她跑向前,伸手抱住女人,喉咙溺水般叫住她。
“妈。”
C国天气多变,今天只有她们头上在降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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