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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繁花烬(一)
番外:繁花烬
(一)、生而自知
出生显贵,就是幸福吗?
如果说生而高贵,那么没有人比她的出生更高贵了。整个中州大陆,最大的两个国家便是桓国和湛国了;两者继续了几百年的你来我往,也不过小打小闹;彼此势均力敌,若是真正动起手来,怕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故,两者之间心有沟壑,说到底比起周围小国,两者之间关系怕是还要亲密。
而这种你来我往的小打小闹,终结于一则预言:这一片自前任女帝云皇逝去之后分裂至今的大陆,将重新整合于一位女帝之手。
也不知道穿出这则预言的人是抱着怎样歹毒的心思,可到底,都将预言当了真。整片大陆上下翻腾,为寻找天命女帝而拉开了新一轮的比拼。
——这争得不仅仅只是‘女帝’归属,更重要的是,哪一国会因此名垂千古,成为这一片大陆的主人!
元昭月,就诞生在这个巧妙的时机。
她的父亲,是湛国作为质子留在桓国的太子;而她的母亲,则是桓国少帝。
在旁人眼中,身兼两国皇室高贵血脉,她…生而高贵。
可在一个生而自知的婴孩眼中,即便记忆消退,可对于亲情的憧憬,却始终铭刻于骨血。
(二)、亲情欲望
父慈、母善,此生,是她以为最为幸福的一世。
尽管,她已经想不起来,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也不知是老天捉弄还是…这样平静的日子,被她出生时辰引来的麻烦给撕裂了。
父母的焦虑和越加严峻的形势,即便她目不能视,也能感觉得到。
可不过短短十几天,‘元昭月’就不得不逝去了,她被抱离了奢华的少帝府,以湛国质子私生女的名义,回到了父亲的身边。
然后,再也无缘接近母亲。
作为湛沅汐,她在桓国,度过了平淡的三年。
若非她生而自知,她都怀疑,降生时初母亲无条件的宠溺、父亲傻爸爸模式的偏爱都是大梦一场,梦醒时分仅余丝丝寒凉。
三年以来,明明居于质子府,同一片屋檐下,他也仅有她一个孩子,可是她同他,却鲜少有见面的机会。
虽说一开始,她还可以以‘时运’以各种外在理由来宽慰自己,可时间长了,心中总是有些失落。
可无意中,她却发现,她认为总是来去匆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父亲,常常会躲在视觉盲区观察她。这使她的心情一下子也好了不少。
她不在乎也不需要天命所施加的光环,她也无心做至高无上一统九州的女帝。她只想和父亲就着这样平静的生活继续下去,还可以幻想有一天与父亲亲密无间。可她不在乎的东西,却被他人视作珍宝。
(三)、远隔山月
湛平帝重病的消息传来时,她尚且没有领悟,这与她有何干系?
直到她被抱上了粼粼的马车之后,她才明白:这代表着告别,告别桓国,告别母亲。
五岁的她,沉默的她,大多时间只能偷偷打量着神色平静的父亲,期待着他能够出言安抚一下因为离开故地而心焦不已的她。
可是,他没有。只是一如既往,用那种平静到旁若无睹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可这目光,唯独不会落到她身上。
她想要亲近父亲,这是孩子的本能;可有什么无形的壁垒阻隔在他们之间。即便他们看似近在咫尺,可心远隔山月。
湛桓边境,狂沙漫天,她接着马车的窗户,最后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桓国的土地。
母亲、元昭月的一切…都在那里!
父亲…昔时的温柔,真的存在过吗?
她…真的要离开这里,前往人生地不熟的湛国吗?
可即便反对,她有资格吗?有办法吗?
一道视线隐晦的落在她身上——那是本该她最亲近的父亲。
可…
这世界上最残忍的对待不是虐待,而是无视;她可以将希望投注于父亲身上吗?
沉默之间,她开始有些恐惧之后的命运。
(四)、不是唯一
即便知道父亲身为质子,而在去桓国之前,就已有家室。可在看到众多比她年长的兄姐时,她的内心还是划过几丝酸涩:她不再是父亲的唯一了!
即便,身处桓国,父亲身边只有她一人时,也未曾见他显露在外的关怀。可如今,这鲜少的关注,又要被划分成数份!
她本生而高贵,却不曾想,被模糊的出生,竟使得她连上皇家玉牒都成了问题。
出乎意料,在这一方面,日常随遇而安、平淡如斯的父亲难有如此强势的时候,这让她觉得,他心中或许还是有她的存在。
直至父亲入主昭圣宫,是为湛国新帝。
她也尾随父亲进入了昭圣宫,成为湛国的八公主。她尚且年幼,按理需要认养在他人名下,可父亲却也没有要将她养在他人名下的意愿,故在别人看来栖居的宫殿僻远,可对她来说到底还是一件幸事。
她其实对她那些兄姐们都没有任何的想法,甚至于还有些愧疚。
可宫中自古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她这个生母不明、又无养母照料的混血,终将承受所有的怨气和罪恶——湛昭帝沦为质子这等不光彩的事,府上妻妾子女失去夫君父亲照拂的怨与恨…
在初次察觉到了恶意的时候,她将选择权交与了父亲:她终究只是一个孩子,还是需要血亲庇佑的!
但终究结果让她失望了!
(五)、觉醒之夜
湛国的六七月份,是个多雨之季。
跪在时不时被阵阵朦胧细雨打湿的廊下,她静静地看着无星无月暗沉的天空。
这里的天空,看起来和桓国的一样呢!可却比桓国多了些许的雨水。正如她看似无泪、却在内心中泛滥的泪水。她无法发泄,所以,她是否可以看作…是上天在为她哭泣呢?
低级的手段,拙劣的陷害。所有人都一目了然,可睿智如她的父亲,却视若无睹的将惩罚归于她一人。
她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原本在桓国即便飘忽在外,可她依然能察觉到“被关注”的感觉;如今回了湛国,却失去了那份特殊。
她不惊开始怀疑,她是否已经彻底失去父亲了?又或者…她曾经是否拥有过?
夜雨之下整夜的罚跪,使得年仅五岁的她大病一场,甚至连根基都动摇了。
皇宫本就是踩高捧低的地方,一位被帝王和所有人厌弃的公主,想要得到额外的照拂,这是不可能的事。
这一病,她就在烧起烧落中挣扎了将近半年。
生死徘徊之间,她多么希望,如同她的皇兄皇姐们一般,有父亲陪伴在侧、温和慈爱的轻哄声。
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有她一人,徘徊在深渊入口,苦苦挣扎。
(六)、不再奢望
病中几经沉浮,她以为她可能会扛不过去。
可许是因为上天认为她还没有受够苦,到底是让她撑了过来。
没有悉心的照料、没有珍贵的好药,她的命贱如斯。
期间高烧不退时,有太医曾谏言,为护她根基需要动用那株千年血参。明明是浑浑噩噩期间,可湛昭帝的话语却如同惊雷,一下子将她自迷茫中拉回。
他说:“…无需如此,撑得过便撑,撑不过…合该她命有此劫!”
原来,她的生死,在他的口中轻如鸿毛。
生、死,不过一句“命中注定”。
心凉吗?不止是心凉。
还有一些黏黏腻腻的复杂情绪,都仿佛在那一瞬被放大了几百倍,然后,被一丝丝的从与自己牵绊的心脏上分离切割。钝刀磨人,她仿佛离水的鱼,张大嘴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双手双脚不住的挣扎着。伴着那弱小的挣扎,眼泪如同大雨瓢泼而下。
心脏处,无形的分割还在持续,可痛感却渐行渐远,直至麻木…
人最重要的莫过于定位,这样也好,省的她生出妄念来。
可即便是这样宽慰自己,在病愈之后顶着苍白若纸、消瘦至极的身体去凤仪宫请安时,亲眼目睹他将吝啬于用在她身上的血参,用于她那位金尊玉贵的三姐身上——只为了她那小小的风寒时,到底心里还是有着几分难受。
血参,有着培元固本之奇效。
于他人而言是锦上添花,于她而言,却是命!
她的身子到底是伤到了根本,或者说活下来都是奇迹。若想长寿,就必须寻找培元固本之药材精细养着。
这件事她知,她的父亲也知,可到底,只是知道罢了!
面对他温和的哄着三姐进药的场景,她只是平静的行了礼后,又平静的离开了。
——那不是属于她的地方,他们…才是一家人!
(七)、隐于长夜
自此之后,她神隐于长夜殿,非必要不在出入。
因着到底伤了底子,她的身体这些年时好时坏,她也正好借着这个,躲掉一些请安宴会等。
如此一来,倒是也减少了和湛昭帝的接触,她的心境,也平稳了许多。
——无需同湛昭帝接触,她也无需旧伤添新伤,将“有罪、恕罪”挂嘴边:明明,实则她什么也没有做!
只是隐于长夜,也并非什么都不做。
感谢上天让她生在皇家,使她有着世间众多书籍可以阅读。
她对于书册没有明显的挑拣,且足够的耐心将它们读完。每一本翻阅过的书籍里,只要有实用性的地方,必有她的标注。
她喜欢书,眼见整个长夜殿的书越来越多了,她的性格也随之越发冷淡了。
那是一种脱离世俗,无畏生死,无所依附之后的洒脱。
——生也是一个人,死也是一个人,那么,生和死有什么区别?
但却不代表,她轻视生命。她是如此努力的、挣扎在痛苦中,为每一天的存活而努力着。
即便看开生死,也要好好的度过每一天。尽自己的努力,让自己不负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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