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什么

　　跑过香樟林时，赵宝突然“哎哟”一声，捂着脚踝蹲了下去。林霄回头看，发现他的裤脚沾着片暗绿色的叶子——不是香樟叶，叶片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梗上还缠着半根断掉的气球绳。

　　“这是……昨天系在树上的气球。”赵宝捏着那片叶子，脸色更白了，“刚才跑太快，好像被树枝勾住了。”

　　林霄这才注意到，香樟树枝上那些红色、粉色的气球不知何时瘪了大半，剩下的几个垂在枝头，像泄了气的肺叶。更诡异的是，其中一个粉色气球正在慢慢收缩，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裂痕里渗出淡黄色的液体，滴在叶子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别碰！”林霄拽开赵宝的手，那液体落在地上，竟把水泥地蚀出了个小坑。他忽然想起庄寒的话——别碰任何会动的阴影，可这些气球明明是死物。

　　“苏晴她们应该在宿舍收拾东西。”林霄扶着赵宝站起来，“你还能走吗？不行我背你。”

　　赵宝摇摇头，咬着牙直起身：“没事，就是扭了下。刚才在教室，我好像看见夏梦拿着相机出去了，说要去拍瘪掉的气球，说不定跟苏晴她们在一起。”

　　两人往女生宿舍走，越靠近宿舍楼，空气里的甜腥味就越重。那味道像是腐烂的水果混着铁锈，闻得人胃里发翻。走到楼下时，林霄突然停住脚步——宿舍大门的玻璃上，贴着一张被水泡得发皱的照片，照片里苏晴和林小满站在香樟树下，手里举着没吹完的气球，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可照片上的背景里，香樟树的阴影里站着个模糊的人影，正慢慢伸出手，指尖快要碰到苏晴的肩膀。

　　“这是夏梦拍的。”林霄认出照片角落的相机型号，“她什么时候把照片贴在这的？”

　　赵宝凑近看了看，突然指着照片边缘：“你看这个！气球绳上好像缠着东西！”

　　林霄眯起眼，果然看见苏晴手里的气球绳上，缠着一缕灰黑色的线，线的另一端钻进香樟树叶里，隐约能看见个蜷缩的轮廓，像极了刚才在教学楼拐角看到的阴影。

　　“咔哒。”

　　身后突然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两人猛地回头，只见宿舍楼的铁门不知何时开了道缝，缝里透出昏黄的光，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像极了气球漏气的声音。

　　“谁在里面？”林霄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哭声戛然而止。

　　他犹豫了一下，推开铁门走进去。楼道里弥漫着浓烈的甜腥味，墙壁上贴着的宿舍守则被什么东西抓出了三道深痕，痕沟里残留着暗红色的粘液。

　　“苏晴？林小满？”

　　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声。走到二楼拐角时，赵宝突然拽了拽他的胳膊，声音抖得像筛糠：“林霄……你看天花板。”

　　林霄抬头，心脏瞬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天花板上挂满了瘪掉的气球，红色、粉色的橡胶皮贴在墙面上，像一张张被剥下来的脸皮。而其中一个红色气球还在微微颤动，里面似乎裹着什么东西，透过半透明的橡胶，能看见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那是……林小满的发绳！”赵宝指着气球上露出的一截黄色发绳，声音都带了哭腔，“她今天扎的就是这个！”

　　林霄捡起地上的拖把，用力戳向那个红色气球。“噗”的一声，气球破了，里面滚出来的却不是林小满，而是一团湿漉漉的香樟叶，叶子间缠着半张撕碎的照片——正是夏梦拍的那张，只是照片上的苏晴和林小满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香樟林。

　　“她们不在里面。”林霄松了口气，却又觉得不对劲，“气球里为什么会有香樟叶？”

　　话音刚落，楼下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铁门被风吹得关上了。林霄拉着赵宝往下跑，跑到一楼时，却发现铁门明明还开着，刚才的声音是从楼梯间传来的。

　　楼梯间的窗户破了个洞，碎玻璃上沾着几根银色的丝线。林霄凑近看，发现丝线的另一端缠在窗外的香樟树上，而树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夏梦正举着相机，对着树干拍照，手指在相机屏幕上快速滑动，嘴里还念念有词。

　　“夏梦！”林霄推开窗户喊她。

　　夏梦猛地回头，脸色白得像纸，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她举起相机对着林霄，屏幕上显示的不是拍照界面，而是一段正在播放的视频——画面里是运动会时的香樟林，苏晴和林小满正在系气球，可她们身后的阴影里，有个没有脸的人影正慢慢站起来，手里拿着半片香樟叶，和庄寒口袋里的那片一模一样。

　　“她们被带走了。”夏梦的声音很轻，像气球漏气，“就在我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影子里的东西伸出手，她们就跟着走了，像被勾了魂一样。”

　　“被带到哪去了？”

　　夏梦指了指相机屏幕上的香樟树：“它往树里钻了。你看这里，”她放大画面，树干上有个不起眼的树洞，洞口缠着几缕气球绳，“她们就是从这里进去的。”

　　林霄突然想起庄寒的笔记本，封面上的符号和树洞里隐约露出的纹路有些相似。他掏出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就画着棵奇怪的树，树干上有个三角形的树洞，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原物藏于生源处，以三魂为引，七魄为锁。”

　　“生源处……难道就是这棵香樟树？”林霄看向窗外的大树，树龄看起来有几十年了，树干粗壮得要两个人才能合抱，“苏晴她们被带进树里了？”

　　赵宝突然“啊”了一声，指着夏梦的手腕。林霄低头看去，只见她的手腕上，也出现了一道淡红色的痕迹，和庄寒、赵宝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浅，像刚被画上的。

　　“你的标记……”林霄的声音发紧，“你也碰过香樟叶？”

　　夏梦摇摇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被压扁的气球：“我刚才拍照片时，被这个气球炸到了手。气球里掉出来片叶子，我没在意……”

　　她展开手心，掌心里果然有个细小的伤口，伤口周围泛着淡淡的青色。而那个被压扁的气球上，印着个模糊的符号——正是笔记本封面上的圆圈套折线。

　　“还差两个。”

　　广播的声音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这次直接从宿舍楼下的喇叭里传出，电流音里夹杂着诡异的倒计时：“59……58……”

　　林霄掏出庄寒给的笔记本，发现封面上的符号正在发光，光芒顺着纸页往里渗透，第二页的字迹开始变得清晰——“破锁需引魂者之血，三滴为限，多则同噬。”

　　“引魂者……”林霄看向自己的手心，早上被水银烫到的红印还在，“难道是我们？”

　　夏梦的相机突然自动开机，屏幕上跳出一张新照片：教学楼顶的天台上，庄寒正站在边缘，手里举着那个铜铃铛，铃铛周围缠绕着灰黑色的雾气。而他脚下的地面上，画着一个巨大的符号，和笔记本封面上的一模一样。

　　“庄寒在顶楼！”赵宝指着照片，“他好像在做什么！”

　　广播的倒计时还在继续：“30……29……”

　　林霄看了眼窗外的香樟树，又看了眼教学楼的方向，突然做出决定：“赵宝，你带夏梦去器材室找后山的门，按庄寒说的躲起来。我去顶楼找庄寒，他肯定知道怎么救苏晴她们！”

　　“那你小心！”赵宝拉着夏梦往操场跑，跑了几步又回头，“我们在器材室等你，千万别迟到！”

　　林霄点点头，转身往教学楼跑。跑到楼下时，他抬头看向顶楼，庄寒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铃铛的声音顺着风飘下来，叮铃叮铃的，像是在召唤，又像是在告别。

　　而他没看见，香樟树的树洞里，有两只苍白的手正慢慢伸出来，手里攥着的气球绳上，缠着半片鲜红的香樟叶。

　　广播的倒计时还在继续，已经到了“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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