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言

　　神意抵达星港，四处搜寻没看见神言的影子，矩阵里她也没有回消息，他便派手下全部去找。
　　人还没找见，先听见手下报信说，星港几处出入口都被拦住了，进出需要核验身份。
　　“看那些人的穿着，是闻剑星手下的商会成员。”
　　神意几乎立刻就明白了闻剑星的意图：“他还真是朵奇葩。”
　　也怪不得神无珀一眼就看中了他。

　　“神言呢？”他问。
　　手下道：“已经派人去监控室了。”
　　“动作利索些。”
　　神言为什么突然跑到这座星港来，又没了消息，她在搞什么？
　　神意看得出自己这个妹妹鬼点子多，说话做事有时候过于直率，反而毫无根据，让人猜不透。
　　难道她无意中获悉了什么情报？

　　另一边。
　　远离星港的位置，一架飞行器悠悠停在路边，司机开门走下来，四处张望，刚要拨打通讯联系呼叫“飞的”的客人，草丛里突然窜出俩蒙面大，啊不，小汉。
　　两个强盗看起来都不高，看上去还是孩子，一男一女，一右一左，把他围在中间。
　　“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们要借你的飞行器一用。”男孩说。
　　他刻意凹出来的凶狠语气，配上稚气未脱的嗓音，听起来还挺诙谐。
　　司机一头雾水：“不好意思，我还在上班，你们要用飞行器的话，可以打的。”

　　“马上就还，”男孩继续道，“你只需要把飞行器借给我们，等在原地，大概半小时后我们就回来了，到时候你等着收钱就行，记得把嘴闭严实些。”
　　这是从什么影片里学来的说辞吗？从小孩嘴里听见还真有点意思。
　　司机饶有兴趣道：“你们打算给我多少报酬？我这单可是有2000星币呢。”

　　“加两个零。”男孩道，“前提是你要把这件事忘掉，不然……”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二十万星币，不是小数目，面前两个孩子，一个连鞋也没有，一个虽然穿着崭新的童装，但质量一眼就看得出来，是街边服装店里最普通的款式，不过几千星币。
　　司机汗颜：“小朋友，别闹了，你们家长在哪里？”

　　神言不爽地推了闻迟一把：“我就说别废话别废话，等人来了直接打晕不就好了。”
　　“太粗鲁了点吧？”闻迟小声说，“我们又不是犯罪分子。”
　　“你不是我是！”她操起蛇伞，伞尖延长发射出去，尖锐的顶端直指司机的眼睛。
　　司机这才反应过来，这俩小孩貌似是来真的！他身子一抖，手指往耳垂按去。

　　“他要报警！”闻迟大声道。
　　神言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抬腿踢向司机的手肘，蛇伞化作球棒，猛地击打在司机脑袋上。
　　司机摔倒在地，神言控制住他的双臂，一旁闻迟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电击道具。
　　“对不住了。”电击道具往腰上一捅，司机抽搐两下，昏了过去。

　　神言拍拍手起身，瞥了闻迟一眼：“你还挺讲理。”
　　“人家毕竟无辜。”
　　那倒是，但至少有经济赔偿。
　　“你赶紧去拆定位系统。”神言抓起司机的脑袋，研究怎么在他晕了之后把钱转给他。
　　人晕了，他的矩阵也相当于对外关闭。

　　找半天，找不到。
　　神言叹了口气，在晶维匣一通翻找，倒了一堆她认为值钱的东西，塞进司机的口袋里。
　　她往飞行器主驾驶位走，见闻迟还趴在座位下捣鼓，一面推搡一面催促道：“快点呀，我们时间紧迫！”
　　“马上……这台飞行器太老了，我没见过，不知道它有没有隐身功能。”他焦躁道，“你别摸我屁股了！”
　　“谁摸你屁股？”神言瞪大了眼睛，感觉被污蔑，更重地拍了一掌。
　　“喂！”闻迟浑身一震，站起身，拍拍手道，“拆掉了，快上来。”

　　只要不是太老旧的飞行器，一般都配备有隐身系统，但不允许用户擅自开启，这是违反交通法的。
　　道路警察和执法者有权限征用路人的飞行器，通过密匙开启隐身模式，除此外，只剩下强行破译这一个解决办法。
　　闻迟恰好懂得如何破译。

　　飞行器没熄火，闻迟开启隐身模式后直接起飞，没了定位系统意味着导航也不能使用了。
　　这简单，神言用矩阵打开地图投影给闻迟看，定位一处湖泊公园，修改载具为飞行器，地图立马标出路线。
　　“靠近公园后别按它规定的路线走，我给你指路。”神言提醒道。

　　闻迟嘴上说着自己会开飞行器，且技术不错，实际上开得歪歪斜斜，又颠又晃。
　　去往目的地的路上经过城区，他们开着隐身模式，拆掉了定位器，别的飞行器的导航上是不会显示他们这一架的。
　　飞行器行驶速度极快，没有导航辅助，全程只能靠自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侧面嗖的经过一架，右边另一架打了个转向灯就冲了过来，因为在它们的视野里，旁边并没有飞行器。
　　闻迟紧张得不行，背坐得挺直，眼睛直勾勾盯着窗外。

　　又一个突然加速，躲避掉旁边转弯撞来的飞行器，神言的背紧贴座椅，生无可恋道：“你技术好个大头鬼。”
　　闻迟竭力保持着镇定，并没有理会神言的吐槽，他嘟囔道：“记忆里没用过这款，能开成这样很不错了好吗？”
　　风噪声太重，神言没听清他说的话，刚想让他重复一遍，投影上弹出了神意的消息。
　　她给神意备注的全名也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哈哈，我回个消息。”神言尴尬地准备熄屏。
　　闻迟道：“我看见了，不用藏。”

　　听他语气没什么波澜，神言还是想挣扎一下：“神意是神意，我是我，我跟神家没什么关系。”
　　“无所谓，”闻迟平静地说，“没有我的眼睛，这世上谁也别想打开这个晶维匣，我设置了三次密码错误自动爆炸，你可以搜一下晶维匣自爆的伤害范围是多少。”
　　这么狠？
　　神言面无表情道：“呵呵，刚想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呢，狗贼，敢情只有我没心眼。”

　　听到她这么说，闻迟紧绷的情绪居然轻松了些。
　　他嘴角微微勾起，“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但还是谢了，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抽空看了神言一眼，“你身上有同类的气息。”

　　闻迟说这话时，神言正好在看他，和他对上了视线。
　　她总觉得闻迟眼中有股说不清的怪异感。
　　他给神言的感觉，的确和她在双子星帮忙照看的那个男孩不同，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明白。
　　至于同类的气息，神言没嗅到，只是面对没有敌意的人，她也不会无端生出敌意罢了。

　　“看路！”神言推他的脑袋，“进公园了，按我说的路线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后那句轻得像是蚊子在叫。
　　闻迟瞄了眼沿路的告示牌，眉头微蹙，“这里平时不对外开放吧？”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这座公园的湖泊里圈养着一条野生莫斯索龙。
　　远古生物，活到现在，肯定是宝贝，会活很久的，不担心某天突然被人剖腹。

　　“关掉隐形模式，”神言说，“降低高度，看到那边的通讯塔了吗？大概在塔身一半的位置。”
　　桑予带她来玩的时候神言就注意到了，湖泊周边的没有监控设施的，就连周围的瞭望塔也都年久失修，看上去随时会倒塌。

　　飞行器调整位置，以一个倒钩的角度往下飞，神言解开安全带，按下窗玻璃。
　　飞行器发出的噪响并不重，但她能确定莫斯索龙是有视力或某种感知能力的，不然也不会被掠过湖面的狮兽吸引。
　　晶维匣外包裹了一层金属物质，摸上去刺刺的，闻迟解释说，这层细小的钩子能挂在莫斯索龙的胃壁，包括晶维匣的材质也是不惧胃酸腐蚀的，至少能在莫斯索龙体内保存十年。
　　这种装置平常用来安装摄影设备，作用在高空、地底、深海，哪怕岩浆里，都没有问题。

　　混绿的湖水底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飞行器降到低空，平静的水面像落雨一样泛起细细的波纹。
　　“来了。”神言扒在窗口，看见湖面汇聚一道旋涡，浓郁的黑色不断升起，破开水面。
　　巨大的莫斯索龙张开血盆大口，朝飞行器咬来。
　　那细密的尖牙，深红色的口腔，带着浓重的腥味，越来越近，张口的方向却不太正。
　　“升空！”

　　狂风吹乱了神言的头发，飞行器抬起，她用力丢出晶维匣，被金属包裹的小盒落入巨口中。
　　莫斯索龙跃到极限高度，重重咬合，又一次含着愤恨地坠落下去。
　　但这一次，它是斜着掉下去的。

　　砰！
　　莫斯索龙的尾巴拍在湖面上，打出一道巨浪，掀起的水花正正好好击中了飞行器的机翼，将飞行器打得歪斜。
　　警报声响起，飞行器内被红光笼罩。
　　“糟了。”闻迟惊呼，“侧翼断了，连带着侧面的发动机也都被损坏了。”
　　他的手疯狂在表盘上操作，神言系安全带的动作卡住。
　　“什么意思？”

　　飞行器歪歪扭扭地朝前滑翔，侧翼喷出袅袅的灰烟。
　　闻迟冷静道：“好在没有直接命中机舱，还能再开一段路，但无法升空，可能飞不出水域范围。”
　　湖面之下，莫斯索龙的黑影跟随着头顶的飞行器，正在急速游动。
　　前不久它刚被人戏耍过，学乖了。

　　急促的警报声让人心慌，神言深呼吸，蛇伞化作刀刃，打算切开机舱，“有降落伞吗？”
　　高度越来越低，湖面下的黑影也越来越清晰，这条莫斯索龙随时会跃起，一口咬向这台飞行器。
　　“你是想和这头怪物打吗？你疯了，它一颗牙就比你人还大了！”闻迟扯着神言的衣服把她拽回座位里，飞速操作着，手指翻飞，“坐稳，有弹射座椅，我算个角度。”
　　座椅下的机械运作起来，装有滑翔翼的背包从后滑动出来，背带攀上神言的肩膀，牢牢地抱住了她。
　　神言惊奇地抓紧了，“这是什么？”
　　“抓好了！”

　　天窗开启，座椅不断往后，神言也被带着躺下。
　　底座咔哒一声，紧接着，巨大的势能将她和闻迟发射了出去，像两颗弹弓上的石子。
　　好像飞起来了，身体失重，心脏高高悬起，挂住了。
　　蓝天在靠近，云也在靠近。
　　神言的脸被风吹扁，她想说话，嘴一张开，风咕噜噜一股脑涌了进来，呛得她鼻酸。

　　滑翔翼嘭地打开，像一对挺直的翅膀，神言的身体一歪斜，下半身像布偶娃娃一样软软地打着摆。
　　身后，飞行器还未落下，就被抬起身体的莫斯索龙一口吞下。
　　滑翔翼带着神言落在岸边，她不会卸下肩带，也不知道怎么缓冲，人直挺挺地倒下，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被滑翔翼的钢骨戳得哪哪都疼。
　　她哎哟哎哟叫唤着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看到了不远处稳当落地的闻迟，拉拽肩下的绳子，直接就把滑翔翼整件脱了下来。

　　依葫芦画瓢，神言在肩膀上找了找，也把装置整个卸了下来。
　　闻迟朝他走来，见她狼狈，关切道：“你还好吧？”
　　“它还真是不挑啊，飞行器也吃，不怕便秘吗？”
　　“……”闻迟按了按额心，“要么胃酸胜王水，要么排泄通道足够大，用不着担心它。”

　　看神言没什么事，他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已经和神家割席了的神言眼珠一转，“小言。”
　　“小言。”闻迟轻轻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哪个字？”
　　“言语的言，语言的言。”
　　“好，我记住你了。”
　　神言眨眼：“要报答我？”
　　“如果环刃长安不见了，我第一时间来找你的麻烦。”
　　神言：“……”

　　闻迟说完就离开了，朝林子里走去。
　　神言脚上还穿着他的鞋，在后面喊道：“恩将仇报啊，你这个小人！”
　　闻迟没有回头。

　　神言往四面八方看，偌大的湖泊公园，连条正经的路都没有，灌木杂草丛生。
　　她用矩阵地图规划路线，这才看到神意又发来好几条消息。
　　[神意：人去哪儿了？]
　　[神意：还在星港吗？]
　　[神意：附近的洗浴室有人被袭击，你有没有事？]

　　不巧，袭击者就是她。
　　神言回复道：没有没有。刚刚信号不好，我又跑到别处玩了，马上过来。
　　她不知道除了过去她使用的“老年版”矩阵，市面上几乎所有矩阵都不存在信号不好，就接收不到消息的情况。

　　神言花好长时间才走出湖泊公园，来到能够打“飞的”的地方，想到方才被莫斯索龙吞吃的飞行器，还有那个躺在路边的倒霉司机，她心里闪过一丝心虚。
　　她给神意发消息道：哥哥，我刚刚打劫了一个飞的司机，他可能还在路边睡觉，定位我发给你。可以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吗？
　　神言在自己刚下载的表情包里翻找半天，发了个可怜兮兮的小狗脑袋过去。

　　神意回复了，他回了一个问号。
　　片刻后。
　　[神意：知道了，你快过来吧，玩够也该回去了。]
　　[神言：来了来了！]

　　和神意汇合后，神言想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无奈身上又脏又乱，从头到尾衣服鞋子全换了，不知道以为她还打劫了个小女孩。
　　她还在心里研究该怎么瞒过去，结果神意一句话都没问，就叮嘱了一句“玩的时候小心点”。
　　这让神言对他的好感加了一丢丢。这哥，能处！

　　揣着一兜晶维匣的战利品，神言打了个哈欠。
　　她早就累得不行了，要不是强撑着，随时会眯过去。
　　既然已经回到神家的飞船上，多少是安全了。
　　神言仰头呼呼大睡起来，飞船行驶平稳，只有在跃迁时会晃动几下，她身子一歪，脑袋搭在了神意肩头，觉得这样更舒服，就继续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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