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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说着要睡觉的是孟舒与,睡不着的也是孟舒与。
白日里的尸横遍野依旧历历在目,他怎么睡得着。
孟舒与不喜欢晏清为了照顾他而不管自己的伤势,更接受不了那些活生生的人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去。
总是板着脸却意外好说话的侍卫长,身材魁梧但是爱吃甜食的小侍卫……
他们在几个时辰前还是鲜活的,他们几个时辰前还在孟舒与的眼前说笑,如今却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孟舒与咬紧了牙关。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杀手。
自己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如此大费周章的刺杀,又有什么地方值得这么多人耗费生命去保护。
孟舒与钻进了牛角尖,他只是来调查粮草失踪案的,为什么还没有到南郡便死了这么多人。
粮草案。
粮草案!
思及此处,孟舒与仿佛被人从头顶处浇了一桶掺杂着冰块的水。
此前他虽能够猜到粮草案不简单,却没想过会搭进这么多人的性命。
他是陛下亲自指派来此处调查的,什么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他下杀手?
那些人是抱着将所有人都杀光的心来的。
此行所带的侍卫皆是宫中一等一的高手,这些蒙面杀手的武力值显然要高于侍卫们。
豢养出这样的杀手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背后主使想来蓄谋已久。
孟舒与忽然意识到,这可能不只是一个粮草的案件了。
而在古代,作为国之根本的粮草又关联着什么?
他如坠冰窟。
肩膀处被人轻轻用手按住,孟舒与睁开了满是红血丝的双眼,晏清正担忧地看着他。
“你在发抖,是冷吗,还是哪里难受?”
孟舒与这才惊觉自己身体竟然不受控制的在轻颤。
他没有去管这不受控制的身体,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晏清,你看到钱大人了吗?”
晏清则面色沉沉,“没有。”
孟舒与脸色发白,他喃喃道:“钱大人和他们是一伙的……”
“他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给这些杀手一个解决掉我们的时机!”
所以钱大人这些时日一直装病,所以他刚刚没有在任何地方见到钱大人。
钱大人怎么能下的去手。
“他怎么狠得下心,我们虽没什么交集,可还是一起生活了半个月啊。”
孟舒与声音嘶哑,他死死地盯着晏清的眼睛。
他不明白。
为什么?
钱大人说自己生病的时候,侍卫们跑前跑后的照顾,侍卫长不知替钱大人买了多少次药。
按在肩膀处的手力度渐渐变大,孟舒与却不觉得疼。
“孟舒与,你总不能指望每个人都是人,总有一些畜生披着人皮。”
*
寒风凛凛,刺痛着面颊。
他们不是在山洞里吗,哪里来的风?
孟舒与记不清自己的眼睛是什么时候闭上的,视野所至之处昏暗无比,想来还没有天亮。
身体正在一上一下的起伏着,孟舒与指尖抓紧了身下人的衣服,晏清正背着他快速奔跑在山路间。
头顶上被晏清扣上了大氅的厚帽子,可是依旧露出了下半张脸。
他速度太快,带起了一阵阵的寒风,刮得脸生疼。
孟舒与吸了吸鼻子,将脸向晏清的肩膀处埋了埋,借着他的身体挡住一些风。
“我们这是去干什么?”
他的声音透过衣物传出,听起来有些发闷。
即使隔着厚厚的衣物晏清也能感受到孟舒与那滚烫的呼吸。
他脚下速度不减,声音冷静镇定。
“去城里找医馆,你发烧了。”
孟舒与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确实,眼皮有些烫。
最开始醒来的时候好像就有点烫,他当时没有在意。
现在居然发起烧来了。
可是这个时候出去,外面肯定都是找他们的人。
那些人没有杀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孟舒与自觉没什么大问题,“伤口发炎导致的发烧而已,很正常的。”
说着拍了拍晏清的肩膀,“我们回去吧,现在进城太危险了。”
钱大人一定在四处搜寻他们的踪迹,计划里他们是要一直在山洞里待上两日的。
这是他和晏清一起商量的结果。
算算路程钱大人今夜应当到了南郡里,没了他们在路上,钱大人自然不必去装作病弱来拖时间。
不止这片山林,南郡之内说不定也已经在全城搜捕他们了。
因此在山洞里苟上两日是他们深思熟虑过的。
当初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晏清脸冷的不行,孟舒与好说歹说,晏清才勉强同意。
只是孟舒与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争气,晏清又居然这么迅速便推翻了两人刚刚敲定不久的计划。
他的话没有得到回答。
孟舒与无奈,他作势要下来。
“别动。”
两个字硬生生被孟舒与听出来了些凶气。
孟舒与被晏清这一句震到,讪讪停止了动作。
“你不用和我说什么不重要,我不信。”
晏清声音沙哑,带着喘息。
他自小在北地生活,在军营里长大,怎么会不清楚现在这种情况有多糟糕。
军营里数不清有多少人是因为这样而去世。
孟舒与现在所说的一切晏清都不信。
还和他说什么要将自己放在第一位,说这话的人自己都做不到,又凭什么来要求他这么做。
晏清收紧了托着孟舒与身体的手臂,紧紧箍着他。
“不会被人发现的,现在是凌晨,正是守卫精神最疲惫松懈的时候。”
孟舒与说不过他,主动权在晏清的手上,他只好老老实实将脸埋在晏清的肩膀上,不再乱动,给他减少一些阻力。
“你这么说我便相信你。”
晏清能从那么多人的围攻中逃脱,他的武力值虽然没有明说,可在他们之间也算是一个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晏清说没问题,那他便信他。
除了相信晏清之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眼皮滚烫,连眼球好似都在发热,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带着脑门也在阵痛。
孟舒与浑身无力,软绵绵地趴在晏清背上。
“我在南郡里有几家医馆药铺,你进城之后朝东方走,叫济世堂,门边贴着悬壶济世的就是。”
好在这里离南郡不远,好在他的产业里有几家医馆。
“嗯。”
*
孟舒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确切的说,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昏了过去。
他对时间没有什么感受,只知道自己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一张软乎乎的床上面。
身下被人垫了很多层软垫,左肩处有些紧绷,像是被仔细的包扎了起来。
原本疼痛无比的身体如今痛感也减弱了不少,除了依旧无力之外,没有什么不适感。
看来他们安全到了医馆。
孟舒与初醒,有些口干,他手臂屈起,想撑着身子起来找些水喝。
很奇怪,口内干燥的很,嘴唇却一点也不干。
手臂碰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像是人的头发。
孟舒与偏头看去,见到一颗黑色的脑袋枕着手臂,睡在了他的床边。
孟舒与没再动,默默将手臂轻轻地放了回去。
晏清的头发实在说不上是规整,发丝凌乱,像是好些时日没有好好梳理过。
晏清这人,讲究的很。
他的衣服虽然黑色居多,可是每件上面都有不同的花纹,样式也都有些区别。
在孟舒与印象里,他几乎是每日都要换一件新的衣服。
他还不止一次的问过孟舒与今天这件和昨天那件哪件他穿着更好看。
可如今晏清身上的那衣服,依旧是孟舒与昏迷前见到的那件。
衣服上面带着血迹,右臂处划开的口子下是白色的绷带。
孟舒与看着晏清眼底乌黑,心里开始泛酸。
他何德何能,能和晏清成为朋友。
孟舒与在此前的世界几乎是没有朋友的。
他曾经认为,人与人之间是很淡漠的,所谓“朋友”,不过是因为有利可图。
人都是为自己着想的。
孟舒与在认识到这一点后,便不再去执着于社交了。
左右“朋友”在他的生活中也没有扮演着什么不可或缺的角色。
孟舒与习惯了一个人。
在晏清说他们是朋友的时候,孟舒与开心于他终于在这个世界里有了自己存在过的证明。
晏清不是原主的朋友,是他发展出来的人际关系。
是他在这个世界的锚点。
当时的他并没有对晏清这个“朋友”抱有什么期待,可晏清打破了孟舒与对“朋友”这个词汇的认知。
他救他,帮他,照顾他,给他带吃食带御酒,送他礼物。
晏清似乎对朋友的认知和他完全不一样。
他不让孟舒与说谢,不让孟舒与和他分得清。
他说他们是朋友。
朋友原来是这样的吗?
孟舒与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可他确实是一副孟舒与说谢便和他急的样子。
孟舒与只好一件件将这些记在心里,一点点盘算要如何回报回去。
可小本本上面的恩情越记越多,如今才还了一半不到,晏清又救了自己一次。
没有晏清,他已经成了山野游魂。
孟舒与想不出要怎么报恩了。
他拖欠的恩情太多,早已超越了预期。
怎么会有人……傻成这样子,怎么会有人真的会为朋友两肋插刀。
孟舒与神情复杂。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晏清这般的人。
他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或许没有什么词可以定义这样的晏清。
没有什么词可以轻易概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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