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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表哥
承德二十二年正月初一。
前几天未曾料到雪又忽地一股劲袭往京城,家家户户屋檐上零落的细细簌簌雪花一会儿就化成水,沾湿了黑鸦色,润晕开赭红色,凝结的水珠落在魏邈云手心了,摊开一团濡湿。
她拿出手绢擦了擦手,就急急地拖曳着长裙穿过走廊,往大堂屋走去——今日魏邑有些精神了,便如同往年一般,在堂屋上位坐着,招待着前来做客的各路亲戚。
她刚想进屋,就见里面乌泱泱一大片人。虽然心里面有些忐忑,但还是依葫芦画瓢恭敬地一一行了礼。
不住有客人笑道:
“这是邈云?十几年不见,竟也出落得这么标志了。”
“哎呀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和云生都一样细皮嫩肉的讨人喜欢得紧,可曾有婚配?”
“啐,你最近是媒婆当上瘾了啊?看见个黄花大闺女青花大小子都要做媒一番。”
笑笑闹闹的,魏邈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去寻于晴漱——魏云生在她怀里撒着娇,旁边还站了一个男子,正低垂着头和于晴漱说着什么,给她哄得笑不止。他身量修长,和徐朔的气质有些相近,却少了他身上若即若离,给人感觉很温暖。
“邈云,来了。”于晴漱笑着唤她。
“娘。”她点了点头。还未继续说什么,男子就微微顿身,转过来露出一个清风霁月的笑容:“表妹好。”
方才说要给她说媒的妇人也来了,自然地拉起她的手道:“邈云,来,这位是犬子——裴铭。”
是母亲妹妹的儿子,也是如今礼部尚书裴家公子,于晴漱之前与她说过,也曾有意问她若是两人结缔成双是否可行。
她只道未曾谋面过,不多做考虑。于晴漱笑着便打了一下她手,嗔怪说裴家大公子比她大了三岁,小时候她就傻乎乎地跟在这个哥哥后,拉着他的袖子摇来摇去。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道:“是么?”
说实话,她小时候确实喜欢跟在大一点的孩子闹着要对方陪自己玩,这一点倒是很像她,这么说着好像自己确实干过这种事情。
她回过神,浅淡笑道:“裴表哥好。”
见她表现疏离,裴铭垂了头,棱角分明的侧脸遁入阴影,脸上表情看不明晰。
于晴漱的苦心她知道,其实作为一个母亲,她内心只希望魏邈云这一生能过得平安顺遂,入不入得了宫,当不当得了皇后,都是比较遥远的事情。她想裴铭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品性这块她最是清楚,又是礼部尚书家知名的翩翩君子,喜欢他的京城贵女也不少。
裴铭已经及冠一年了,理应该是成家的年纪了,偏偏他拒了父亲给自己安排的一些还不错的婚事。
既然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自是知道他在等谁。
魏邈云困在城中那几日,裴铭第一次忤逆尚书父亲,执意要带人去找她。但创业未半中道崩殂,被尚书严防死守关在家里一刻也不许出去。
她的妹妹——也就是他母亲,在给他送饭时问他是不是喜欢魏邈云。
他头发垂散,脸颊不争气红了,眼睛却异常亮,轻轻点了点头:
“嗯,喜欢。”
然后她来找于晴漱的时候和她提了这件事,两人一拍即合,可惜魏邑并不是很赞成。
他深深皱着眉头,褶皱分明:“邈云可是未来皇后,怎么会就这么平平嫁人。”
于晴漱自是向着亲侄子的,在心里骂他标准要上天了——嫁给裴铭是“平平”话,那其他人算什么?
这么想着,于晴漱赶忙打圆场,一手拉着魏邈云一手拉着裴铭,将两人手放在一起,笑道:“你们许久未见,应是有些生分了。正巧云生你也没什么事情,带你姐姐和哥哥逛逛。”
魏云生爽快答应了,一蹦一跳地拉着他们两个人,魏邈云上次就差点要被这个家伙弄得摔倒,更不要说此时他现在拉着两个人,更是横冲直撞,一点也不收敛。
“表妹,小心。”裴铭眼疾手快拉住了差点被绊倒的魏邈云,温热的手托住她的腰,一下按在自己怀里。
她浑身都透着不适应,很快正起身,淡淡道了句:“多谢。”
裴铭笑笑:“举手之劳。”
魏云生转过身来,手里不知何时把狸奴抓到了,嘟囔道:“差点就给它跑了。”
狸奴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几下,“喵喵”呜咽着,魏云生大为恼火:“什么嘛。好歹我还喂了你好几日,一日为主终身也为主好不好!”
裴铭摸了摸魏云生的头,说道:“云生,万物都是有灵性的,它不亲近你也许并不能怪在你身上。话虽如此,但事在人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是不可取的,你若是能一直喂它,有一日它终会开始接纳你的。”
魏邈云感觉他话中有话,裴铭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走到她身边说:“表妹不是过几日要进宫?正好我略微熟悉宫中,到时你跟着我避免走丢,可好?”
魏邈云问:“你怎么对宫里熟悉的?”
“做过几位殿下伴读罢了。”他发束得端正,不像徐朔那般随意披散,也不像徐朔那样平常随意的神态里隐隐藏着威压。
但他哪里有个地方好像徐朔,到底是哪里呢。
她不清楚。
魏邈云略微放松了,试探着问道:“哪几位?”
“唔……”裴铭深思了一会:“五殿下是不可能的,他由皇后亲自看着,四殿下喜欢找侍女伴读,轮不到我们。三殿下自是不可能,二殿下陪着他也见不到几面……”
“那就是大殿下,六殿下和七殿下了。”他笑道。
他又补充了一句,似是呢喃低语:“不过我告诉表妹一些事情,也是我从中得到的一些感悟,可不要往外说。”
裴铭低头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大殿下在其中最是勤奋,六殿下似是志不在此,糊弄一番作罢是常有的事——但是七殿下会帮他这个哥哥遮掩。”
“最让我意外的是七殿下,他似乎隐藏得很深,功课在他们三人中勉强排第二,偶尔逊于他两个哥哥——但其实,三人年龄差异还是比较大的,陛下也没有专为七殿下特意找适龄老师,所以他要学的内容,以他的年纪看来还是比较深奥晦涩的。”
“他给什么就会看什么,从未挑挑拣拣,也从未责骂过我们。偶尔还会帮六殿下做完他的部分。”
裴铭依稀记得一个场景,那日黄昏,老师都走了,他因为有事晚出宫了一会儿,回来拿东西时看见徐朔破天荒地坐在位置上——以往这种时候他就没影了。
饶是男子,也对这张雌雄难辨的脸生出许多惊艳,他见徐朔一个人撑着下巴,竹节般的手指叩敲着脸颊——这也是他思考时习惯性的一个动作,他眼尾下有一颗美人痣,指腹时不时便会摩挲到。痣其实是有触感的,稍微比周围平滑的皮肤凸出来点。
作为一个尚未认领人事的少年,他总也看不懂徐朔眼里的情绪:明明比他还小了三岁,却感觉多活了几十年一般沧桑。但他要隐藏,即藏在自己眉头下,藏在自己的眼睫下,亦也是藏在别人的眼瞳下。
徐朔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对着他笑了一下:他脸色在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下显得惨白如雪,眼中第一次投射出如此明显的情绪:
滚。
裴铭从善如流转头,假装没有看见徐朔指尖淋漓的血珠,染红了那一颗美人痣。
第二日他就和父亲说,让其称自己有病在身,再难做伴读。
……
裴铭眸色渐深,略去了自己与徐朔的这一段,将前面的和盘托出,便见魏邈云若有所思。
“听说表妹是被二殿下救回来的,那……可曾允诺过他什么?”
“不曾,但……”她犹豫了一下:“若是对我有什么要求就好了,这样总感觉欠他什么不还一样。”
她其实想说,想报答的人不在了,捡漏之徒却不知如何回应,就是这么一回事。
裴铭笑了一下,语气却微冷:“他们身份尊贵,想法也不是我们普通人能够琢磨出来的,或许也没当回事吧。表妹就不用纠结太多了。”
魏邈云没有说话。
魏云生疏忽了一回,狸奴就灵活地跳到了魏邈云怀里。她下意识托住它,坏猫依恋地蹭了蹭她,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她又从善如流地帮它揉揉肚子。
狸奴舒服得直翻白眼。
她望着发呆看她的两个人道:“云生,走了。”
又对裴铭道:“表哥,回见。”
……
入宫那日,魏邈云依照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心平气和地做了五禽戏,然后便是在脚腕上扎紧沙包:开始绕着院子做耐心训练。
系统已经明确说明:不仅是标签,身体也是继承制,只要她把这个身体养好了,除非触发必死机制,她不会因为生老病而故去的。
与其说是继承沈容辞的标签,不如说是继承了她的血脉和气血,以及她用力的方法。原本她的身体也算上乘了,但是气息流杂,无法凝聚,享受了和沈容辞同样的身体机能后,开始尝试凝聚气息,辅助发力,事半功倍。
那个雪夜对她的打击不可谓不深,她意识到即使她带有最大的作弊神器,也可能单躯葬身于磅礴到避无可避的自然力量下。所以她也不知不觉养成了早起练功的习惯。
练完功后,她留出一个时辰的时间给菡萏她们捯饬一下,她顺便眯着眼睛睡一会。
菡萏要画眉了,拍拍她让她睁开一下眼睛,不然不知道哪个眉形最显气色。
她有气无力道:“能把睡着的我画得像装睡就是有气色。”
其实还是懒得睁眼睛。
菡萏无奈,菡萏叹气,菡萏技艺惊人。
刚出房门便遇到于晴漱,她满意地看了好几眼,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眼底的自豪一看便知。
她道:“正巧你裴表哥最近在皇上面前还算说得上话,他便与他父亲一起来了。”
裴铭初露才学,便在年轻一辈中风头无俩,皇上对他有欣赏提拔之意倒也正常。
此次赴宴的衣物也比平常繁杂一些,穿着虽然暖和但走起路来实在累赘了。
累赘到……她都不知道腿上何时出现一个扒拉她裤腿的白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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