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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缕风
周明芬是周明辉的妹妹,陈妤禾对她有点儿印象。周明芬在安南工作过几年,那会儿周明辉和陈慧琼还没离婚,周明芬和他们的关系不错,经常来清宁,还给陈妤禾买很多东西。
仔细想想,陈妤禾确实有好些年没见过周明芬了。
她问:“姑姑打电话说什么了?她要来清宁吗?”
“不是。”陈慧琼摇头,过了半晌,她低声说,“你爸爸出事了。”
陈妤禾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周明芬在电话里说,周明辉今天早上突然晕倒,送往医院后被确定为糖尿病并发脑梗塞,经抢救无效死亡。
“你姑姑让我问问你,要不要去宜松参加你爸爸的葬礼。”陈慧琼的眼圈也红了,她帮陈妤禾擦了擦眼泪,说,“你去的话,你姑姑在机场接你。”
陈妤禾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卧室的。
她想一个人待着,不想听到其他声音。
深夜,万籁俱寂。
陈妤禾偶尔能听到猫叫声。
她的眼睛又痛又涩,脑子里一片混沌,她催促自己赶紧入睡,却怎么都睡不着。
第二天,陈妤禾坐上了去宜松的飞机。
说来讽刺,她已经多年没去过宜松了,此次再去,竟是为了参加父亲的葬礼。
到宜松机场后,陈妤禾坐在椅子上,给周明芬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一个穿着花色衬衫的女人来到她面前,女人看起来很干练,伸手揉了揉陈妤禾的脑袋:“禾禾。”
面前的人和记忆中的面容重叠在一起,陈妤禾开口叫了声“姑姑”。
周明芬笑:“你爸爸前段时间还给我看过你的照片,那时候我就感叹,禾禾真是出落成大姑娘了。”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周明芬敛起嘴角,柔声说:“你今天先好好休息,这几天住我家,我一人住。”
“嗯。”
吃过晚饭后,时间还早,陈妤禾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对周明芬说她想一个人出门走走。她今天的话很少,周明芬知道她心情不好,就点了点头:“去吧,早点回来。”
陈妤禾在超市买了一瓶酒,去了附近的公园,她顺着小道慢悠悠地走了一会儿,找了一张长椅坐下。
她面前是一片人工湖,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发了会儿呆,然后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酒。
陈妤禾的酒量很小,但她却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似乎这样就能暂时逃避她不想面对的事。
有个中年妇女拿着一本杂志,坐在了长椅的另一边。
她翻着杂志,偶尔向陈妤禾这边瞥几眼。
最后,妇女将杂志放在膝盖上,问:“姑娘,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陈妤禾摇头。
“没有过不去的坎。”妇女劝道,“想开一点。”
妇女说完这句话后,望了望人工湖,看起来像是在担忧什么。
陈妤禾没有接话,正准备再喝一口酒时,手机响了。
是江覆行打来的电话,她将听筒贴近耳朵,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我明天就要回清宁啦,你明天下午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陈妤禾“哦”了一声,含糊道:“不行,我在宜松。”
她觉得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江覆行却突然沉声问:“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
陈妤禾打了个嗝,皱眉:“我说了,我在宜松,你怎么还问我在哪?”
她正要挂电话,手机就被人夺了去,妇女握着手机,声音洪亮:“在怡佳公园献血屋旁边的椅子上,她一个人在喝酒。”
妇女将手机还给陈妤禾,她已经翻完杂志了,却依然坐着没动。陈妤禾没有说话,靠着椅子出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响起脚步声。
然后,坐在陈妤禾身边的人,变成了江覆行。
*
江覆行盯着陈妤禾,眉头紧锁。
他张了张嘴,话还没问出口,陈妤禾就低下头,然后开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江覆行的心突然被揪了起来。
他轻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知道爸爸不能天天陪在我身边,所以他能每年来看我,我告诉自己一定要知足。”陈妤禾的语气中有一丝不解,“可现在,我怎么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抓住江覆行的衣角,喃喃道:“难道是因为我太贪心了吗?所以他才会离开我。”
陈妤禾小声啜泣着,肩膀轻颤。
江覆行隐约猜到了什么。
“不是的。”他伸手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你爸爸很爱你。”
江覆行没说太多安慰的话。
他知道她不想听,也听腻了。
她想哭,那他就陪着她。
他顿了顿,手往上轻轻扶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揽入怀中。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累了,陈妤禾没有再哭,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江覆行轻声问她:“你住在哪里?”
她的声音闷闷的:“姑姑家。”
他低头,继续耐心地问:“姑姑家在哪?”
陈妤禾没有再回答。
江覆行扶着她的肩,让她轻轻靠在椅背上,然后拿起她的手机翻了下通话记录,试探着给备注为“姑姑”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
江覆行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陈妤禾的脸颊,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
第二天醒来后,陈妤禾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
她梦到江覆行了。
他抱了她,还对她说:“你爸爸很爱你。”
她摇了摇脑袋。
不对。
这好像不是梦。
陈妤禾下床向卫生间走去,她站在镜子前凑近,看到自己的眼睛红肿,脸好像也肿了。
周明芬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禾禾起床了?来吃早餐。”
“嗯,马上。”
洗漱后,陈妤禾坐到周明芬身边,拿起碟子里的三明治。
周明芬给她倒了杯牛奶:“你以后不要一个人跑出去喝酒,不安全。”
陈妤禾垂眼:“给你添麻烦了。”
“这说的什么话。”周明芬笑了笑,“我能理解你。”
周明芬继续说:“昨天坐你旁边的男生是你朋友?他人还挺好的。”
陈妤禾抬头,犹豫着问:“江覆行吗?”
“嗯,他是说他叫这个名字。”周明芬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我昨天到怡佳公园后,你已经睡着了,他就帮忙把你背回来了。”
陈妤禾的脑子里又闪过一个片段。
她抓着江覆行的衣角,哭成了泪人。
陈妤禾咬了咬嘴唇,对周明芬说:“他确实很好。”
*
对于这个插曲,陈妤禾没心思多想,因为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在葬礼上,陈妤禾跟在周明芬身后,见到了周明辉现在的妻子沈黎。沈黎身边站着一个小女孩,扎着两条小辫子,脸颊红扑扑的,看起来像是刚哭过。
陈妤禾知道这个女孩是央央。
沈黎上下扫了眼陈妤禾,眼底毫无波澜,她牵了牵嘴角,说:“你来了。”
“嗯,阿姨好。”
陈妤禾注意到央央往沈黎身后挪了两步。
“这是我女儿,周夏央。”沈黎看了央央一眼,说,“你爸爸和你说过吧?央央比较怕生。”
陈妤禾语气温和:“嗯,没事。”
简单寒暄几句后,直至葬礼结束,陈妤禾和沈黎之间都没什么交流。陈妤禾看着周明辉的遗照,喉咙里堵得难受。
“禾禾,听说你报了久嘉大学?”葬礼结束后,陈妤禾跟着周明芬走出来,周明芬说,“等你上大学了,可以经常来姑姑这里玩。”
陈妤禾点头:“嗯。”
不远处有人叫了周明芬一声,她转身,然后回头对陈妤禾说:“我过去一下,你在这儿等我。”
“好。”
陈妤禾站在花坛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开始出神,就在这时,耳旁响起陌生的声音:“你是周明辉的大女儿?”
她扭头,眼前站着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
她回答:“我是。”
男人笑了笑:“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听他提起过你。”
“叔叔好。”
“有件事情,我觉得你应当知情。”男人顿了顿,压低声音说,“你爸爸走得突然,没有遗嘱。”
陈妤禾看着他。
“他的遗产,大概有这个数。”他伸出一只手比了比,“按照法定继承,里面有你的一部分。”
陈妤禾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男人继续说:“你可以争取一下,毕竟那么多钱,反正……”
“陈妤禾。”有人打断了他的话,沈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身边,她问,“你姑姑呢?”
“刚才有人找她。”
男人不自然地笑了下:“那我先走了。”
他走后,沈黎说:“他一直都这样,不知分寸,你不要在意。”
陈妤禾点头。
过了片刻,沈黎又开口了,没有看她:“我这几年一直没去工作,在家带央央,她还小,以后要上国际学校,用钱的地方很多。现在发生这种事,我们家里的压力非常大。”
沈黎没明说,陈妤禾也知道这话里的意思,她淡淡道:“我这次来就是见见我爸。”
“嗯,你也知道,你爸爸把对央央的爱,分了一部分给你。”
陈妤禾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说:“他百分百爱我,也百分百爱央央,这并不矛盾。”
周明芬远远走来,向陈妤禾招了招手,陈妤禾径直向周明芬走去。
没有再和沈黎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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