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嘛，我只喝乌龙茶

　　“胡说！”岩正林大喊，“你胡说！”她站在两人中间歇斯底里呐喊，她看着‘岩正山’，“如果你真的爱她，你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不爱你，你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望向你的双眼没有爱意！”在她身体里的边镶红一样的旁观者清，他们之间不是两厢情愿，‘边镶红’真的以为自己的谎言‘岩正山’没有察觉吗？那‘岩正山’呢？他怎么看不出‘边镶红’只是想要他的生命来证她的大道吗？

　　‘岩正山’转过头来看着岩正林，他嘴唇翕动，“我爱她。”

　　那三个字太简短，来不及绘声绘色地表述出来，但感情波澜壮阔地宣泄出来了。岩正林被那些无形的风浪退远，她看向‘岩正山’的视线逐渐向下，落尽了黄色的土里，被风吹走。

　　“你下山吧！”‘岩正山’看了岩正林一眼，“你剑招已练完，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在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他说完又看向了‘边镶红’。

　　边镶红摇摇头，他为什么要这样视死如归呢！她不信，她不想信，可是‘岩正山’的眼神太过坚定，她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她快速扭过头看向‘边镶红’，她的双眼太过专注地看着‘岩正山’，那样专心的眼神像盯着猎物的势在必得，流淌不出爱意。‘岩正山’看向她，嘴角向上扬，眼尾低垂，双眼熠熠生辉，“镶红，我爱你！”

　　一道惊雷劈下，电光照耀出‘边镶红’的笑脸，她很满意听到‘岩正山’的答案，她重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狂风呼啸，迎面吹去，她的简单束起的发髻却纹丝不动，她高高举起长剑，“众神在上，幽冥居下，生灵有情，大道不仁，我以他血，羽化飞升。”①她脚尖轻点，一跃而起，居高临下，她的剑会劈裂‘岩正山’的生命。

　　岩正林还是呆愣在原地，她慢慢抬起头来，无动于衷地看着‘边镶红’像狮子般扑向她的猎物，他们愿打愿挨的结局，她不想介入。可是她身体里的边镶红大声呼喊，她焦急万分，“不要！不要！不要！”

　　这一剑下去，‘边镶红’不仅不能羽化成神，还会被天道惩罚，陷入悲剧命运，轮回不止，痛苦不休。她想要改变那样的命运，‘岩正山’的“心甘情愿”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她一定会真的成神。可是她此刻看的太清楚了，‘岩正山’的风雨不动的眼神里，是更加疯狂的疯狂，他笃定‘边镶红’无法成神，他的“心甘情愿”是和‘边镶红’共沉沦，永远纠缠，而不是牺牲自己让‘边镶红’一人成神离他而去。他看向小白时候的眼神充满爱意和满意，边镶红看的清清楚楚，不会说话、无法成神的小白，能安稳地和他厮守。在她被人贩子打死之前，她看到的‘岩正山’的眼神，带着笑意，因为她下一次人生又要开始，白荼是那个时候开始滋生出来的，一定是那样的。

　　边镶红不断往外跑，她快疯了，这样亲眼看着自己走向绝境会发现这天底下有这样残忍的无能为力，她痛心疾首地呼喊，无数次尝试要跑出去岩正林的身体去阻止‘边镶红’，可是她紧紧被束缚在岩正林的身体里，这才是郑林要她感受到的痛苦，她五内俱焚，声嘶力竭地大喊：“岩正山！”

　　‘岩正山’似有所感，他稍微侧过头看向了岩正林，边镶红又一次大喊：“岩正山！”可是他很快又回过头去了，他看不到边镶红的存在，就算知道了，结局会有什么不同吗？边镶红怒极反笑，她怎么会妄图改变历史呢？她明明进入了那么多人的世界，见证了那么多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到自己还是会慌了阵脚，果真关心则乱。身在局中却无可奈何，最痛彻心扉了。

　　那就一起沉沦吧！边镶红笑声停歇，双眼慢慢阖上，她至少可以选择不去看一剑是如何落下的。

　　好痛，边镶红迅速睁开眼睛，她的额头贴着一柄剑，剑身虽然没有朝着骨头砍下去，但刀锋的尖锐和力量实实在在地镇痛了岩正林的额头，她像个傻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了‘岩正山’前面，她睁大双眼、张开双手挡在拦住了‘边镶红’的雷霆万钧。

　　岩正林终于还是抵挡不住‘边镶红’的力量冲击，她身体止不住后退了一步，撞到了‘岩正山’。

　　‘边镶红’的眼神变得凶狠，“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岩正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师傅！”岩正林立马站直了身体，喊出了那个陌生又亲切的称呼，她瞬间泪流满面，身体还在颤抖，声音却很坚定，“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她确信，她也赌对了，‘边镶红’的确又手下留情了，她想要杀人证道，却不会滥杀无辜。‘边镶红’一直都很善良，所以救活了快要饿死的她。岩正林五岁的时候，村里发大水，疫病横行，庄稼颗粒无收，她的父母兄妹要么饿死要么病死了，她饿得没有力气站着行走，她胡乱匍匐爬行爬进了树林里找吃的。在她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有一双手抱起了她，给她为了一颗糖，她一下子就吞掉了，但能感觉出那味道很美妙，她还闻到她的身上香香的、暖暖的，她的声音软软的很好听，“我带你去一个能吃饱穿暖的地方。”

　　“师傅，如果你的大道一定要有人心甘情愿为你牺牲生命，那我可以！我比师兄更加心甘情愿！”

　　“你愿意？你心甘情愿？”‘边镶红’的剑还是顿在那里，她对岩正林的毛遂自荐感到惊讶和质疑，她说的很有道理，她也相信岩正林对她还是会有一点孺慕之情，而她对她一样有爱幼之意，这样的情意比赌‘岩正山’与她的男女之情是否情比金坚更加有赢面。

　　“是，我比师兄更加希望师傅能成为神明，师傅成为神以后，一定会有能力帮助到更多饥寒交迫的人，师傅也一定会竭尽全力给予她们更加公平、幸福的人生，对不对？”岩正林擦掉了眼泪，眼神越发坚定，“师傅既然怨恨做人的无可奈何，就会更加体谅做人的无能为力，那样的话，做人就会变成一件不那么艰难的事情，对不对？”

　　‘边镶红’没有想到岩正林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理解她迫切的心，或许杀她也可以证道，但她刚刚还在否定她的道，所以她必须再确定一遍她的意愿是否处于真心，她迅速将剑抵在岩正林的脖子上，“你确定你心甘情愿被我杀死，是为了帮我证道成神，而不是为了救岩正山，桃代李僵？”

　　岩正林眼神没有任何闪躲，她的双手再次握住剑身往自己的脖子下压，“师傅，我心甘情愿被你杀死证道，是因为我想这样做，而不是为了师兄。师兄他的确会心甘情愿被你杀死，但他一定没有我这样热切希望你能成神！”

　　‘边镶红’闻言眉头紧皱，她一下子不太能理解岩正林的意思，她侧头看向‘岩正山’，‘岩正山’的眼神她忽然间看不懂，他不是爱她爱得死心塌地吗？那为什么不希望她成神呢？

　　岩正林看到了‘边镶红’疑惑的神情，她比她想象的更不懂情爱，‘岩正山’的甘愿成为奠基石，是进退维谷的无法选择，她不怀疑他对‘边镶红’的爱意，就是因为爱才不愿意‘边镶红’真的成神，人与神有别，怎么会殊途同归呢？

　　‘边镶红’本想再询问一遍‘岩正山’的真心，但想想没有必要，她此刻相信杀了岩正林一样能证道，那就机不可失早早证道吧！

　　“好！”‘边镶红’专注地看着岩正林，“岩正林，感谢你愿意成全我的道！我飞升以后……”她的话还没说完，嘴唇上忽然被鲜血溅到，温热的血液在她的脸上变凉，可是她明明还没动手，她的剑还没割开岩正林的脖子。她低头，看到了岩正林的胸前有一段剑尖，那是左胸，血液是从她的心脏里喷涌出来的。眼前的场景太过不可思议导致她的双手无力，她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剑把，长剑哐当地掉在地上，剑身上的血液立即被尘土包裹成暗红色的小泥团。

　　岩正林艰难又缓慢地回过头，她看不到‘岩正山’的表情，但她感受到了他松手了。他害怕了？还是后悔了？他怎么会毫不犹豫将这把木剑刺进她的身体里呢？他送她这把剑不是为了让她练剑、防身吗？怎么会变成杀死她的武器呢？真实无与伦比的讽刺，她的身体快速坠落，‘边镶红’立即伸手接住了她的身体，并切断剑身，抱住了岩正林，她倒在她的怀里，急促地呼吸了几口，抓着她的手转身看向‘岩正山’，哈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不停咳嗽，鲜血从她的口腔不断奔涌出来，她的笑容不变，“师兄被我拆穿了谎言，害怕师傅真的会成神，害怕啦！”

　　边镶红的心和岩正林的一样痛，她的心仿佛也碎了，她一样盯着‘岩正山’想象不出来他为什么会这样决绝地杀死岩正林，他像个恶魔，不，或许他就是恶魔，不然怎么会有白荼呢！

　　“不要再说话了！”‘边镶红’的眼泪滴落，一滴一滴地滚落在岩正林的肩膀上，“我救不了你的！”

《我不服，我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