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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的地方
距离高考只剩五天,窗外的蝉鸣吵得人心烦意乱,像是在给这场兵荒马乱的青春倒计时。
易临喻趴在桌子上,笔尖在草稿纸上画着毫无章法的涂鸦,眼角的余光却黏在身旁人的身影上。
习攸坐在靠窗的一侧,墨色的长发用一根黑色发带松松束着,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发梢,晕出一层柔软的金边,可他本人却冷得像块冰,握着笔的手指骨节分明,笔尖划过试卷的沙沙声,是教室里唯一清晰的动静。
“习攸,”易临喻戳了戳前面人的椅背,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讨好的笑意,“这道数学题,我又卡壳了。”
习攸头也没抬,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声音凉飕飕的:“自己想。”
“我想了啊,”易临喻垮下脸,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校服的衣角,“想了十分钟,草稿纸画满了,还是不会。”
他这副样子,活像只被抛弃的大型犬,眼尾耷拉着,嘴角也往下撇,偏偏眼神亮得很,执着地盯着习攸的后脑勺。周围的同学早就习惯了这一幕,学渣易临喻黏着学霸习攸,是亘古不变的风景线。没人记得清他们做了多少年同桌,只知道从初一报到那天起,这两个性格天差地别的人,就被班主任安排在了一起,一坐就是六年。
易临喻成绩烂是出了名的,上课睡觉下课打闹,作业靠抄,考试靠蒙,要不是仗着脑子灵光点、人缘好,怕是早就在垫底的位置上被老师放弃了。而习攸呢,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宝座,性格阴冷毒舌,不爱说话,更不爱搭理人,偏偏就栽在了易临喻手里。
六年同桌,易临喻早摸透了习攸的脾气。他知道习攸怕冷,冬天会偷偷在对方抽屉里塞暖手宝;知道习攸喜欢吃豆沙包,每天早上绕路去校外的早餐店买;知道习攸看似冷淡,其实心软得很,嘴上说着嫌弃,却会把整理好的笔记悄悄推到他面前。
“习攸,一起去食堂啊?”
“习攸,这道题借我抄抄呗?”
“习攸,外面下雨了,我带伞了,送你回家。”
习攸一开始烦得要命,冷着脸赶了他无数次,可易临喻这人,就跟没长记性似的,今天被怼了,明天照样笑眯眯地凑上来。他活泼得像个小太阳,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没心没肺的劲儿,硬生生地在习攸密不透风的世界里,撬开了一道缝。
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在一起了。
在一起之后,易临喻依旧吊儿郎当,上课睡觉,下课拉着习攸去操场打球,习攸看着他那张笑得没心没肺的脸,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差了整整一个银河。
直到三个月前的某个晚上,晚自习放学,两人走在昏黄的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习攸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他,声音很轻:“易临喻,你想考哪个大学?”
易临喻愣了愣,随口道:“不知道啊,哪儿能收留我,我就去哪儿。”
习攸没说话,只是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他的背影很瘦,被路灯一照,显得有些单薄。易临喻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他想起习攸偶尔会对着某所大学的招生简章发呆,想起习攸提起那所大学的数学系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光,想起自己每次说“随便考个大学就行”的时候,习攸抿紧的嘴角。
六年同桌,他怎么会不知道习攸的目标。只是以前的他,总觉得日子还长,混一天是一天,直到那一刻才惊觉,要是再这样下去,高考之后,他们就真的要分道扬镳了。
那天晚上,易临喻失眠了。
他第一次认认真真想,自己和习攸的未来。
如果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混日子,高考之后,他们肯定会去不同的城市,读不同的大学,然后,慢慢走散。
这个认知,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把他那点吊儿郎当的劲儿,浇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开始,所有人都发现,易临喻变了。
那个上课睡觉的易临喻,开始认真听讲了,哪怕听不懂,也撑着脑袋,瞪大眼睛盯着黑板;那个作业靠抄的易临喻,开始自己啃题了,一道数学题能抠上半小时,不会就问,哪怕被习攸怼得哑口无言,也嬉皮笑脸地凑上去;那个下课就往外跑的易临喻,开始泡在教室里了,草稿纸堆了厚厚一摞,笔芯换了一根又一根。
同学都惊掉了下巴,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学渣要逆袭了。
只有易临喻自己知道,他不是要逆袭,他只是想,离习攸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想和习攸上同一所大学,想和习攸一起,在那个陌生的城市里,看同一轮月亮,走同一条路。
“喂,”习攸终于放下笔,侧过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看什么?”
易临喻回过神,嘿嘿一笑,把草稿纸递过去,指了指那道被画得乱七八糟的数学题:“就是这道,立体几何,辅助线怎么画啊?”
习攸的目光落在草稿纸上,上面除了那道题,还画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小人,有一个长头发的,被一个短头发的追着跑,旁边还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习攸是我的。
习攸的耳根,几不可查地红了一下。
他没说话,接过易临喻的笔,俯下身,在草稿纸上画了一条辅助线。他的头发垂下来,扫过易临喻的手腕,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易临喻的心跳漏了一拍,忍不住伸手,想揪一揪那顺滑的发尾。
“安分点。”习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笔尖在草稿纸上敲了敲,“看这里,底面是正方形,对角线相交的点,和顶点连接,就是辅助线。”
易临喻连忙收回手,凑过去仔细看,嘴里嘟囔着:“哦——原来如此,还是习攸厉害。”
习攸白了他一眼,刚想把笔还给他,就看见草稿纸的角落,写着一行更小的字:要和习攸考同一所大学。
习攸的动作顿了顿,眼神软了下来。
他其实早就发现易临喻的变化了。发现他上课不再睡觉,发现他的草稿纸写满了公式,发现他偷偷把自己的错题本借去抄,发现他熬夜刷题熬出了黑眼圈。
这个笨蛋,总是这样,什么都藏不住。
“听懂了?”习攸问,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一点。
“听懂了!”易临喻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习攸你真好,以后我每天都问你题好不好?”
习攸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又很快压下去,假装不耐烦地说:“随便你,别打扰我复习就行。”
“不打扰不打扰!”易临喻保证,“我肯定安安静静的,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习攸没说话,转过身去,继续刷题,只是那握着笔的手,指尖微微泛白。
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教室的地板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易临喻看着习攸的侧脸,偷偷笑了。
还有五天。
五天之后,他要和习攸,一起去更远的地方。
他拿出崭新的草稿纸,认认真真地写下:目标——和习攸同一所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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