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墙

　　温肆捧着碗，正小口吸溜着食堂阿姨特地给她盛的热粥。

　　粥熬得稠糯适中，米香浓郁。

　　旁边的小碟子里，是刚才她和阿姨一起蒸的黄豆和小鱼仔，咸香适口，带着浓郁的乡土风味，她吃得正香，只觉得这简单的食物比城市里那些精致早餐更慰藉肠胃。

　　阿姨看到她吃得香，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刚想再给她添点，就见湫撩开厨房门口的厚布帘子走了进来。

　　“阿姨，粥好了吗？孩子们快做完操了，我来帮忙分一下。”湫说着，目光却先落在了捧着碗、一脸满足的温肆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阿姨一见湫，立刻热情地招呼，并不忘替温肆说好话：“湫老师来啦！都好啦都好啦！正温着呢。你这朋友真好哇，城里来的姑娘，一点不娇气，还帮我看火聊天哩！”

　　湫本来心里还揣着一丝担心，怕温肆对这里的简陋和不便感到不适应。

　　此刻见她坐在灶膛边的小凳上，捧着粗瓷大碗，吃得鼻尖微微冒汗，神情放松又怡然自得，那点担心瞬间烟消云散。

　　她这个朋友，骨子里的适应力和那份不挑剔的随和，从来就不需要她过多操心。

　　“她啊，就是到哪儿都能把自己安排得舒舒服服的主。”湫笑着对阿姨说了一句，算是回应。

　　然后便熟门熟路地洗了手，套上围裙，开始帮阿姨将大桶里的粥分装到两个班级的小保温桶里，又把蒸好的黄豆小鱼仔分到两个大盆中。

　　外面操场上，广播体操的音乐已经响了起来，虽然喇叭有些杂音，但节奏鲜明，充满了活力。

　　温肆听着这久违的旋律，颇觉有趣，便端着还剩小半碗的粥和碟子，走到厨房门口，靠着门框，一边慢慢吃着，一边远远看着操场上那些穿着各式各样棉袄的孩子们，在寒冷的空气里认真地伸胳膊踢腿，动作或许不算标准，但那股认真劲儿却格外动人。

　　湫忙活完，也走到她身边，看着操场。

　　“现在的广播体操好像不是我们那时候那套了，”温肆随口说道，“都更新迭代好几版了吧？动作花哨了不少。”

　　“是啊，每年好像都不太一样，记不住，跟着孩子们比划呗。”湫笑了笑，侧头看她，“怎么样，还行吗？没累着吧？”

　　“挺好的，神清气爽。”温肆真心实意地回答，山里的空气虽然冷，却干净得沁人心脾。

　　湫像是随口提议般问道：“等会儿孩子们上课，你要不要没事也去教室里听听看？感受一下我们山村小学的课堂氛围，跟你以前经历过的肯定不一样。”

　　温肆想着自己左右无事，看看孩子们上课也挺有意思，便爽快地点了头：“行啊，听听课去。”

　　她万万没想到，这随口一答应，竟是跳进了湫早早给她挖好的“坑”里。

　　一年级的教室里，孩子们刚做完操回来，小脸还红扑扑的，带着室外活动的热气，乖乖地坐在有些破旧却擦拭得很干净的课桌后。

　　温肆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进去，坐在最后一排的空位上，饶有兴致地听着湫给孩子们上语文课。

　　湫讲课的方式很生动，并不照本宣科，时常引申出一些山野间的趣事或简单的道理，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举起小手抢着回答问题，课堂气氛活跃又融洽。

　　温肆看着，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仿佛也回到了遥远的童年时光。

　　一堂课很快结束。下课铃声响起，湫却没有立刻宣布下课，而是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孩子的注意力。

　　“同学们，今天我们的课堂上，来了一位特别的朋友。”湫说着，目光含笑地转向后排的温肆。

　　所有孩子的小脑袋都齐刷刷地转了过来，一双双清澈又好奇的眼睛瞬间聚焦在温肆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羞涩的笑意。

　　温肆被这突如其来的注目礼弄得微微一怔，随即微笑着向孩子们点了点头。

　　只听湫继续用清亮的声音介绍道：“这位是温老师，特别厉害哦，唱歌非常好听，还会弹钢琴、吉他呢！”

　　孩子们中间立刻发出了一阵小小的、压抑着的惊呼和赞叹，看向温肆的眼神里瞬间充满了崇拜和期待。

　　温肆心里咯噔一下，隐约觉得有点不妙。

　　果然，湫下一句话就图穷匕见：“所以呢，老师特地邀请温老师，今天下午给我们班的同学，上一节特别的音乐课！让大家放松一下，好不好啊？”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的回答响亮又兴奋，几乎要掀翻屋顶，一张张小脸上洋溢着迫不及待的喜悦。

　　温肆彻底愣住了，看着讲台上笑得光明正大的湫，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温老师”的名头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扣了下来，她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总不能当着这么多孩子期待的目光，扫了孩子们的兴。

　　她只能维持着脸上的微笑，迎着孩子们热切的目光，硬着头皮，微微点了点头。

　　“太好啦！谢谢温老师！”湫带头鼓掌，孩子们也跟着噼里啪啦地拍起小手，教室里顿时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下课了，孩子们像快乐的小鸟一样涌出教室，还不忘好奇地多看几眼这位新来的、“会弹乐器”的“温老师”。

　　等到孩子们都出去了，温肆才走到讲台边，哭笑不得地看着湫：“你变了，这是先斩后奏啊，湫老师。我什么时候答应要上音乐课了？”

　　湫少见的一脸“计谋得逞”的笑容：“哎呀，来都来了，体验就要体验全套嘛！这不到期末了，过几天就考试，孩子们神经也绷着，你就带他们唱唱歌，玩一下，放松放松就好。你那乐理知识教小孩子绰绰有余啦！我大学时见过你弹唱，虽然我不太懂，但感觉挺专业的！”

　　“我那都是瞎玩...”温肆试图挣扎。

　　“瞎玩就够了！孩子们就缺个瞎玩的机会！”湫打断她，语气软了下来，带着点恳求，“就当帮帮我嘛，也当给孩子们一个惊喜？嗯？”

　　看着湫眼中真诚的期待，再想到刚才那些孩子纯真的笑脸，温肆心里那点无奈也消散了。她叹了口气：“都答应了也没法反悔啊，唱什么？我总得准备一下吧？”

　　“随便唱！儿歌，流行歌，只要健康向上就行！你定！”湫见她答应，立刻眉开眼笑，“走走走，先去我办公室。”

　　就这样，温肆在山村小学的第二个上午，莫名其妙地、被自己发小连哄带骗地，套上了一个“临时音乐老师”的头衔。

　　看着窗外在操场上奔跑嬉戏的孩子们，她揉了揉太阳穴，开始认真思考下午上课流程。

　　似乎，这场原本只计划旁观和休息的山村之旅，开始变得...意想不到地参与其中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