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敌

　　离开谷底盆地的过程比预想中顺利。或许是因为之前的空间崩塌太过骇人，连谷内残存的妖兽和风煞之灵都退避三舍，一路上并未遭遇阻拦。

　　凌蚀走在前面，墨渊落后半步。两人都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两道无声的影子，在昏暗嶙峋的谷道中穿行。凌蚀虽然刚刚“重生”，行动间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涩，但那双异色眼瞳却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总能提前发现并避开那些不稳定空间裂缝和残余的狂暴罡风乱流。

　　墨渊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疑虑更深。凌蚀对环境的感知能力，似乎比之前提升了一个层级。不仅仅是对灵力波动的敏感，更像是一种……对“存在”本身、“秩序”与“混乱”边界的本能洞察。

　　这是涅槃带来的变化？还是融合冰寂碎片后的副作用？

　　“前面就是出口。”凌蚀忽然停下脚步，声音冰冷地传入墨渊耳中。

　　前方数百丈外，峡谷骤然收窄，形成一个仅容数人并行的隘口。隘口之外，天光隐约可见，风声也恢复了正常山风的呼啸，不再是谷内那种鬼哭狼嚎般的罡风。

　　只要穿过那个隘口，就真正离开了葬风谷的死亡区域。

　　但凌蚀没有继续前进。

　　他的目光落在隘口两侧陡峭的岩壁上，深灰色的右眼瞳孔微微收缩。

　　“有埋伏。”他低声说。

　　墨渊神色一凛，立刻将神识探出，却只感觉到隘口附近正常的山风与岩石气息，并无异常灵力波动。

　　“确定？”墨渊压低声音。

　　凌蚀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透明寒气悄然射出，如同灵蛇般蜿蜒向前，贴着地面，无声无息地游向隘口左侧一片看似寻常的阴影区域。

　　就在寒气即将触及阴影的刹那——

　　那处阴影猛地“活”了过来！

　　一道完全由阴影凝聚而成的、迅疾如电的漆黑锁链，从阴影中暴射而出，精准地绞向那缕寒气！同时，隘口右侧一块凸起的岩石后方，也骤然爆发出一股阴冷的气息，一道手持双匕的模糊黑影如同鬼魅般扑出，直取墨渊侧翼！

　　果然是埋伏！而且至少两人，配合默契，一明一暗！

　　“退！”墨渊低喝，短刃瞬间入手，幽冥之力爆发，迎向扑来的双匕黑影。

　　而凌蚀则对绞向寒气的阴影锁链视若无睹。他甚至连脚步都未移动，只是抬起了左手，对着左侧那片蠕动的阴影区域，五指虚握。

　　“冰结。”

　　两个字轻吐。

　　以那片阴影区域为中心，方圆三丈内的空气、岩石、乃至光线，仿佛瞬间被冻结！不是温度的降低，而是“运动”与“变化”本身被强行停滞！那片蠕动的阴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僵在半空，连带着从其中射出的锁链也凝固不动！

　　阴影中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一道模糊的人影强行挣脱了这种诡异的“冻结”，踉跄后退，露出身形——正是那两名影杀卫之一！他脸色惊骇，显然没料到凌蚀的术法如此诡异。

　　而凌蚀的右手，已经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近乎实质的冰蓝剑气，如同穿越空间般，瞬间出现在那名挣脱的影杀卫咽喉前！

　　影杀卫亡魂大冒，仓促间祭出一面漆黑骨盾挡在身前。

　　“嗤——！”

　　剑气击中骨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骨盾表面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冰晶，寒气顺着盾面疯狂侵蚀向持盾的手臂！

　　另一边，墨渊与那双匕黑影已经交手数招。那黑影身法诡异，双匕带着淬毒的幽光，专攻要害，显然是暗影阁精于刺杀的精英。墨渊伤势未愈，幽冥之力运转滞涩，一时间竟被压制，险象环生。

　　凌蚀瞥了一眼，左手再次抬起，对着与墨渊缠斗的黑影，隔空虚按。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灵力波动。

　　但那黑影的动作，却在瞬间迟滞了那么一刹！仿佛周围的空气变成了粘稠的胶水，又像是他的“时间”被偷走了一帧。

　　就是这一刹！

　　墨渊眼中厉色一闪，短刃上的黑芒暴涨，化作一道刁钻的弧光，狠狠刺入黑影因动作迟滞而露出的破绽——肋下三寸！

　　“噗！”

　　短刃入肉，幽冥之力爆发！黑影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身形暴退，鲜血喷洒，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撤！”那名被凌蚀剑气逼退、手臂覆盖冰晶的影杀卫见状，毫不犹豫地低喝一声，身形化作两道阴影，向着隘口外疾遁而去！受伤的黑影也强忍剧痛，紧随其后。

　　墨渊没有追击，他的气息有些紊乱，刚才那一下爆发牵动了内伤。

　　凌蚀则收回了手，指尖的寒气消散。他看了一眼两名影杀卫遁走的方向，又看向隘口之外。

　　“只是试探。”他淡淡道，“影将不在。”

　　墨渊喘了口气，点头：“看来他也伤得不轻，只派了手下在这里堵我们。刚才那一下‘冻结’……是你的新能力？”

　　凌蚀没有否认：“初步掌控冰寂之力后，对‘变化’与‘终结’的干涉。”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墨渊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干涉“变化”？这已经触摸到了时间与法则的领域！虽然看起来范围小、持续时间短，且消耗巨大（凌蚀的气息也微弱了一丝），但这意味着凌蚀的力量层次，已经开始超越普通的金丹修士范畴。

　　“此地不宜久留。”凌蚀不再多言，迈步走向隘口，“他们这次失手，影将很快会得到消息。必须在他们调集更多人手围堵前，离开云烟山脉范围。”

　　墨渊压下心中的震惊，快步跟上。

　　两人穿过隘口，重新踏入相对正常的山林之中。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光影，空气清新，与葬风谷内的死寂压抑恍如隔世。

　　但两人都知道，短暂的宁静只是假象。

　　暗影阁的追杀不会停止，幽冥海内部的“棋手”恐怕也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变故。而凌蚀体内那团新生的、无法定义的“道基”，既是强大的依仗，也可能成为更危险的祸源。

　　前路，依旧危机四伏。

　　凌蚀抬头，望向东南方向，那是离开云烟山脉，前往更广阔天地的方向。

　　深灰色与灰白色的异色眼瞳中，没有任何迷茫或畏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坚定。

　　“走吧。”

　　他率先迈步，身影没入林间光影。

　　墨渊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

　　而在他们身后，葬风谷的隘口处，一片不起眼的阴影微微蠕动，化作一枚黑色的眼瞳虚影，静静“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片刻后，才缓缓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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