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29 章
“大人。”门客附在白修竹耳边低声道,“将军回来了。”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巨响,白满川轻佻的踹开屋门闯进来。
“叫我什么事?”
白修竹下意识皱起眉,上下打量一遍白满川,淡淡抽回视线。
一边的门客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将军,大公子乡试在即,想祭祖祈福,告劳祖先,夫人说您也是白家人,理应一起。”
白满川心底冷嗤,极轻的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没别的事就先走了,到时候的再叫我。”
一想到要和一群是非不分的族人拜一家祠堂,还是上一世“大义凛然”将他除名族谱的人们,便不由一阵膈应。
他撂下一句话,转身要走,白修竹冷眼一扫,厉声叫住他,“等等。”
白满川闻言停下步子,并不回头,语气不耐烦道,“说。”
白修竹眼神示意,一众门客行了一礼,无言绕过白满川退下,走到门口有眼力的掩上门。
白修竹道,“我听说,你经常夜不归宿?”
白满川差点忘了,刚回京都时白修竹在他院里安插的几个眼线,窃听消息的本领没有,至少能搞清楚他的作息,在没在府内。
“啧。”白满川默默翻了个白眼,真是麻烦。
他前几天抹黑找了几趟容洵,又去了一次宸王府,一路上没有注意有没有人跟着,竟误了大事,也不知那些鸡肋眼线是否查到了他的具体行踪。
该怎么糊弄过去?
白修竹久久没听到他回话,沉着一口气问,“你都去了什么地方?”
白满川扬起一个邪气的笑,回头吊儿郎当道,“还能去哪,我一阶糙人,不过是寻欢作乐找美人罢了,说出来恐污了白大人的耳朵。”
“呵。”白修竹盯了他一会儿,没察觉出别的意味,别过眼道,“你天生纨绔,也不知道随了谁,想也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这话从白修竹嘴里说出来带着一股嫌弃的意味,白满川官拜定北将军,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还算有所收敛。
白满川挖了挖耳朵,想起儿时还没上战场的那几年,面前这人无数恶毒的咒骂,就如诅咒般循环播报,使他一刻不曾忘记。
霎时眼里的寒意又加重几分。
白修竹的声音还继续,“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玩,别闹大了,观棋将来是要入仕途的,名声尤为重要,你不要名声,也得为别人考虑考虑。”
白满川今天好好的心情被白修竹简简单单几句话搅散了,只想赶紧离开去找容洵清静清静耳朵。
他打断白修竹喋喋不休的话,“要是为了训我一顿,大可不必,我的事用不到你管。”
白修竹终于看到他眼底的戾气,闭了嘴,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两人对视间火药味十足。
沉默片刻,白修竹开口道,“皇上忌惮你的兵权,宫宴上识相点交出虎符,别惹怒了皇上牵连整个白家为你陪葬。”
白满川和白家不合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皇上下一次用上他是时候他不清楚,还会不会再用他也不从得知,全靠着虎符安身立命,占据一席之地,交出虎符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命交了上去,头上永远悬着一把刀不得安宁。
届时没有家族为靠山,失去了唯一的砝码,困在京都怎么被害死的都不知道。
因而,不到万不得已的底部一定不能交出虎符。
白满川正烦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事,白修竹直接点火燃了引线,轰轰烈烈的叫他的脾气炸了个彻底。
白修竹朝中多少年混出来的老油条了,岂会不知其中厉害?
倘若他还把白满川当做一家人看待,就该和白满川一起想法设法的保住虎符,留得一丝翻身之地。
白家已经是风口浪尖,再没了虎符,皇上会容忍他多久?
虎符在手,有益白满川,同样有益白家。
交出虎符这话谁说都没关系,千不该万不该从白修竹嘴里说出来,他说这话,是明晃晃的打白满川的脸,潜寓意是哪怕自损八百,也不肯认他这个儿子了。
他凭什么?凭什么随便一句替他做决定。
明明他几乎没有得过丝毫温情!
为何要让步总是他!
“休想!”白满川气红了眼,“军功是我刀山火海打下来了,多少弹尽粮绝生死存亡的时候,是我带着人闯出来,虎符是宸亲王殿下赏识所赐,你算什么,顶天了扣上一个送我参军的功名,还要插手我的事情,我是不知,白大人还是个兔死狗烹的人。”
白满川指甲嵌进肉里,“你想舍我为白观棋铺路,我告诉你,想都别想,即便我还是要把虎符交上去,那也轮不到白观棋享齐人之福!”
白修竹静静看着他,透过他好似看到了某个影子,一时恍惚,只一瞬他恢复如常,又成了说一不二的中书令。
“今日你答应,我便当你是我白修竹的儿子,你若不答应—”
白修竹闪过狠历,“不答应,来日朝堂上再见,便没有父子,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白满川心里鄙夷,依他看,白修竹就没有一天是把他当儿子看吧?
他顶了顶腮帮子,一脸轻蔑,“尽管来,我还不至于怕你。”
白修竹陡然错愕,像是没想到白满川还真敢和他决裂,反应过来浅浅一笑,说出一句耐人询问的话,“你和他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不懂变通,这种性子在外别让夸你少年心性,在内,给给别人垫脚石的份。”
“他是谁?”白满川眯起眼,听得云里雾里。
白修竹却闭口不谈了,草草结束话题,“该你知道的你逃不了,不该你知道的刨根问底也求而不得。”
白满川还想再多问两句,门口响起叩门声。
“大人,将军,大公子求见。”
“是观棋啊。”白修竹忙道,“快让人进来。”
门外的人应声“是”,退下去叫人了。
白修竹理了理衣袖道,“我白府待你已算是仁至义尽,早知如今,早该在你出生时了结了这因果,也免了一场报复。”
白满川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可惜了,咱们是注定的冤家,你多此一举留了我一命,就该想到我还你恩情的一天。”
白修竹不再言语。
门口一开一合,小厮打开屋门,“大公子请进。”
白满川目不斜视,和白观棋擦肩而过,连声招呼也懒得打。
身后白修竹难得温和的声音道,“可是有什么急事?还是有文章不懂?”
以及白观棋格外明显的探究意味的目光。
天光大亮,秋风卷着枯黄的落叶飘过,小厮任劳任怨的一遍一遍的清扫。
白满川忽然想去拜访自己亲娘,他朝蒹葭院走了一段距离,蓦然顿住,转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里的那棵树他前些日子找人治了,来年春天大概会枝繁叶茂吧。
他吐出一口浊气,这一天到来他早有预料,只是没想过会这么早,比上一世还要早,打得他猝不及防。
回到院里,苏阙和闻竹迎上来,瞧白满川神色不怎么样,担心问,“主子这是怎么了,白大人说了什么?”
白满川摇摇头,安抚性的一笑,“能有什么事,不过还是吵架。”
白满川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将,照顾他人情绪这一块十分出色,他厉害到一眼看出容洵是难过了还是高兴了。
倒小心眼的把自个的想法藏起来,不许人靠近一点,就怕被人发现了大将军气节不保,装也装的云淡风轻。
白满川和白修竹大吵一架的事无人知晓,唯一的改变,是容洵收到的信里字迹有些混乱。
他直觉不对,当夜便把记他晚膳记得三心二意的苏阙掀下屋顶。
苏阙落地,“哎呦哎呦”的捂住摔疼的屁股,左右看看没见除了容洵以外的其他人,知道不是被当做刺客了,拍拍灰尘爬起来,朝容洵行了一礼,“见过容公子,这还是咱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呢!”
“唔—”苏阙改口道,“之前那是奉主子命令才冒昧打搅公子,想必公子还不知道卑职叫什么吧,我是苏阙,主子和我说过了,叫我听您的话,您有事直接叫我一声就行了,不必辛苦掀我下来。”
月色之下,他大着胆子观察容洵一直含着三分笑意的脸,连声感慨。
远看便觉容公子惊才绝艳,这凑近一细看,才明白主子为什么会对一个男人上心了。
别说主子了,他要有此美人,恨不得好好藏起来,谁也不让瞧。
这样一个美人,掀他的力道可不小,他险些以为是主子亲自来处理他了。
容洵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底的那颗小红痣在墨色夜里看不真切,笑道,“你主子要是知道你不好好干活开小差,会怎么罚你?”
苏阙一惊,连带着肩膀都抖动一下,良久才缓过来容洵是在吓唬他,撇嘴道,“容公子莫要给我主子说,不然会扣我俸禄的。”
“不会。”容洵给他喂了一颗定心丸,问,“将军今日可好?”
苏阙谨记白满川的话,不能透漏消息,仰着头眸子微挑,“主子近来很好,吃嘛嘛香,身子贼棒。”
容洵嘴角一抿,“你一天十二个时辰,多半时间在我身边,从何得知将军近日状况如何的?”
“我—”苏阙哑口无言,少顷没想出反驳的话,刹那间不知所措怔在原地。
脑光一闪,主子在意容公子,他看容公子也心有主子,或许容公子安慰一通,主子心里会好些呢!
何况容公子明摆着是猜到了。
苏阙喜上眉梢,低声说,“实不相瞒,主子和白大人吵了一架,比以往的都要激烈,从住院回来后就一直蔫蔫的,看着院里的枯树出神,我们怎么劝也没用。”
容洵敛眉若有所思。
苏阙兴冲冲道,“若是容公子去劝,不得比我们把嘴皮子磨烂管用?”
容洵睫毛轻颤,双眼略过似有似无的悲情,他抬手别了一支石榴枝,“他心中藏事,不愿意和我讲,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苏阙生怕他不管这事了,急切道,“公子不要这样想,主子不过怕您担心而已。”
容洵垂眼,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粗糙的枝干,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将石榴汁收进袖子里,冲苏阙勾起一抹笑容,道,“你们白府哪出防卫最弱?”
这话就是答应了!
大功一件!大功一件!
主子这次别想再找理由扣他俸禄!
苏阙压平嘴角,“我给您带路!”
石榴枝微湿,泛着凉意。
容洵心道,“白满川,天大地大,没有让你独身蹒跚的道理,你既拉我入了这浑水,怎么敢一个人抗的。”
你一腔孤勇,我亦是。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