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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春春……”
“春春……”
余赋秋的手机掉落在地上,屏幕碎成一片又一片,最长的裂痕穿透过屏幕最中央,而在屏幕最中央,就是他依靠在长庭知的怀中,对着镜头笑得开怀,长春春一手搂着长庭知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比着耶,长庭知没有看镜头,他偏过头,眸光温柔地凝视着余赋秋,手轻靠在余赋秋的腰间上,将他抱在自己的怀中。
那条长长的裂痕正是穿透到他们之间,将屏幕一分为二。
余赋秋颤颤巍巍抚摸上自己的脸,那里似乎有温热的液体。
——是血。
是他孩子的血。
从他小小的身体里,被残忍的撞击力挤压,飞溅出来的鲜血。
他的面色惨白,比医院的墙壁更加骇人,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生机,连嘴唇都褪尽了最后一丝颜色,只剩下死灰白的青色。
“春春……”
他嗫嚅着嘴唇,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那双以往总是盛满温柔笑意的漂亮眼眸,此刻的灵魂都被尽数抽走。
明明只有一步之遥——
明明只要他伸手,他就可以拥抱面前这个倒在血泊里的小小身躯。
他的双膝重重砸在被血浸湿的地面上,颤抖着双手伸向那个小小的身体。
“出车祸了——!”
“快打救护车!!”
“等等……这个人,不会是余赋秋吧?”
“我去,还真是,好像是个小孩子出车祸,不会是……”
“长祈春?天哪,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是以这样的方式。”
“余赋秋,那个大明星余赋秋?”
“这么晚了,他不是应该还在慈善晚会上吗?他还穿着那套高定的礼服。”
“怎么就他在?出这种情况,长庭知没来?”
“哎,我就说,早看出来他们之间的问题了,现在亲生儿子出车祸了,长庭知一个影子也没有……”
余赋秋已经听不清任何的话语了,他避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却又不知道触碰哪里,只能慌乱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长春春逐渐冰冷的身体紧紧抱在自己的怀中。
他忽然抬起头,对着周围围观的人群乞求道:“求求你们,帮我打救护车,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们……”
周围人安抚道:“已经打了救护车,您不要紧张,这里离医院很近的,马上就过来了……”
周围的窃窃私语还是传入到了他的耳朵里。
“好像是这个孩子过马路,闯红灯,刚好在视角的盲区,车子直接撞上来了。”
“不是吧……好歹是个公众人物,怎么教导小孩子的,成这样也活该啊……”
“嘘,别说了,他粉丝的战斗力你又不是不知道,等等给你祖上八代都扒出来。”
“真可怕……”
“……”
余赋秋低下头,将自己的脸颊紧紧贴在长春春冰凉的小脸,不敢用力的蹭着,只敢轻轻地触碰这,嘴里发出破碎不成调的呜咽。
“不怕,春春不怕……你想喊妈咪,妈咪应着呢,妈咪在这里呢。”
“妈咪抱着你呢,睁开眼睛看看妈咪,求求你了……”
温热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混合着长春春脸上沾染的鲜血和尘土。
他小声地在长春春的耳边一遍遍呼唤,声音从嘶哑到低哑,再到只剩气若游丝的祈求。
他的孩子很乖的。
是个非常乖的天使宝宝。
他怀长春春的时候,孕吐不会很严重,孕期都非常的舒适,长春春不闹他,只会在余赋秋隔着肚子,轻柔地问:“宝宝,你动动给我看看好不好?”
这时候还在肚子里的长春春才会慢慢地动一下,精准的碰到他的掌心。
出生后都会被护士夸漂亮的宝宝,从小到大,就喜欢抓着余赋秋的衣角,从蹒跚走路到咿呀说话。
因为他和长庭知的工作忙,很少可以陪伴在长春春的身边,小小的长春春才四岁,他就仰着头,对着余赋秋说:“妈咪,春春会乖乖在家里等你和爸比回来的。”
“春春知道,你们努力工作都是为了春春。”
长春春最喜欢和他玩捉迷藏了,每次都藏在一个地方,余赋秋就当作不知道,然后装作找到了长春春,长春春就会扑进他的怀里,撒娇,“妈咪,为什么每次你都可以找到春春?下次春春来找你了,如果春春找到你了,春春就要你讲小天鹅的故事!”
余赋秋勾起长春春的手指,低声哀求道:“春春,你醒醒,和妈咪勾起手指做约定好不好,我们回家玩捉迷藏,你想要什么妈咪都给你……”
这么乖的孩子,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去闯红灯呢,怎么可能不会躲避车呢?
而且他和春春的距离只是一个拥抱的距离,这么近,他怎么可能看不见那个车子。
这个车子好似是凭空出现的。
……凭空出现?
他怎么会不看车子?
余赋秋的脊背猛然涌上一股恶寒。
……剧情?
剧情开始修正了?
他又想到了前面的那个梦,小说原本的反派被替换了,替换成了他。
周围的人如同潮水般将他层层围在中间。
不远处的闪烁的警车和救护车的蓝光切割着混乱的现场。
更刺眼的是那些高高举起的、密密麻麻的手机屏幕,冰冷的摄像头如同无数只窥探的眼睛对准了坐在血泊中的余赋秋。
余赋秋将长春春更加地往怀里抱了抱,蜷缩得更紧,试图用单薄得脊背挡住那些窥视的镜头和目光。
可那些视线和议论,依旧无孔不入,如同冰冷的蜘蛛网将他缠绕。
好难受……
我呼吸不上来了。
“长庭知……”
他干枯的嘴唇蠕动了下,但嘈杂的声音将他的声音全然淹没。
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长庭知——
你在哪儿……
你回来好不好。
好想见到你。
我好想——
触碰你。
他蜷缩着身子极力地颤抖着,想要听怀中的小小身躯的心跳声,可是好吵——
好吵——
他听不到。
脑海中又浮现出在那个精美昏暗的灯光下,旖旎的暧昧氛围中,两道耳鬓厮磨交缠的身影。
长庭知小心翼翼地抱着柯祈安,眼中全都是他的身影,他说‘我会心疼。’
他跪在柯祈安的面前,如同虔诚的信徒一般仰起头,看着他的神明。
他回应了柯祈安的要求。
仰头,去索要一个吻。
梦中长庭知将掌心贴在柯祈安隆起的小腹,他说:“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我们会幸福很久很久。”
“我会永远爱你一辈子。”
噗——
余赋秋喉头生生呕出了一口血,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不,那不是他的长庭知。
只是一个假的、占用了他爱人身份的外来者。
他可以不可以祈求上天,把爱他的长庭知还回来?
他好不容易逃离了精神病院,穿书来到了这里,他本以为有一个自己全新的人生,他看到落在落雨小巷的少年,把他带了回家,把他一点点带大。
是,他是贪心了。
他本该死在精神病院的电击之下,本该早就该消失在世界上的人……
可是,可是,长庭知犹如一束光,照进了他黑暗的生活。
他开始心动了。
他想,他是不是也可以也有个家呢?
是不是也不用再这么孤独了,是不是再也不用在看不见五指的黑夜,在冰冷的床上蜷缩着,是不是在万千灯火之间,也可以有一盏灯为他而留?
是不是他哭泣的时候也有可以去撒娇的港湾,有人会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容纳他所有的喜怒哀乐,温柔地亲吻着他的眼泪,为他抵挡外面所有的流言蜚语,在他的耳边说:“我在,你永远不会害怕。”
是不是在他的新生活中,里面可以有长庭知的存在?
“别怕。”
“球球。”
“有我在,我永远在你身边。”
“你是我的宝贝。”
他不会再害怕了,因为黑夜中总有一个人等待着他的回家,在玄关处为他留着一盏暖黄的灯。
晚上他再也不会被冻醒,害怕的辗转反侧了,因为长庭知会把他抱进怀里,捂着他的手和脚。
他知道余赋秋的不安,所以他昭告全世界,余赋秋是他的爱人,会温柔地吻去他脸上的泪水,为他当下外界所有的流言蜚语。
这些卑微又奢侈的回忆,曾经是支撑他走过最艰难岁月的信仰。
明明早该清醒的一场梦……
怎么越来越朦胧了呢?
余赋秋忽然觉得好冷,他穿着单薄,身上的高定早已经褶皱不堪,甚至被鲜血覆盖,长发垂落,模糊了他的眼睛。
庭知……
你说好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可现在的你在哪里……
陪在他的身边吗?
我好害怕……
求求你,再次救我一次吧。
一次也好……
我不会再奢侈更多了。
我只求……我只求你别彻底把我推开。
求求你,再爱我一次吧。
哪怕只有一点点,哪怕只是怜悯,哪怕只是习惯性的施舍……
至少……在你的回忆里,再多一点点关于我的记忆吧……
“球球——!”
一道声音划破天际,却因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的呼唤,如同惊雷,破开余赋秋乌黑的一缕微光。
从周围冰冷的嘈杂和窃窃私语中,余赋秋清晰地听到了那个声音。
——那个在喊他名字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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