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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
不知何时，居遥已松开了他那双紧握被褥的手。
栾襄轻而易举地掀开被子，目不转睛盯着居遥。
居遥被盯得浑身僵硬，干脆闭上眼谁也不看：“陛下，你这样的风凉话，换谁都会说。前日那群刺客砍在臣身上的刀伤可还没有好。”
罪魁祸首狐玉和瞪了栾襄一眼：“栾襄，你能不能不要无视我？”
栾襄这才侧目而视：“你自愿出家、带发修行，已不再是良妃。无权无势的人，朕还不放在眼里。”
狐玉和气得一拳捶在门框上，皮笑肉不笑道：“你不必激我。栾襄，你只告诉我，你到底想不想东山再起？”
“朕的决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话音未落，数百私兵从天而降，将这间屋子黑压压围了起来。栾襄眼也不眨，只微一抬手，狐玉和身后的私兵便倒了下去！
栾襄冷冷道：“朕告诉你，朕对付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狐玉和，不要再得寸进尺。”
狐玉和打量栾襄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半晌，她咬牙道：“我不管你在装神弄鬼什么，栾襄，若你还有回到那龙椅上的想法，我今日定不会让你离开默心寺！”
居遥看不懂狐玉和在干什么，文观行眼神迷离，显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可真会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狐玉和是栾知凌的忠仆呢，”栾襄笑了一声，“你与朕之间，何必不死不休？狐玉和，你为什么认为朕再次掌权，就一定会虐杀你？”
居遥和文观行恍然大悟，相视一笑。
栾襄的眼神若有若无地落在了狐玉和的小腹上：“放心吧，朕对你怀了谁的种一点兴趣都没有。”
狐玉和：“你！”
“消消气吧，吵得要死，”栾襄啧了一声，“既然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便轮到朕说了。那日你莫名派人刺杀居遥，不该给朕一个说法吗？”
狐玉和为何刺杀居遥，栾襄恐怕比狐玉和还清楚。狐玉和气笑了，她弯唇一笑，直言道：“陛下，您想要什么？”
“你留这么多兵也没用，干脆教他们卸甲归田吧。你倒不要紧，只是……若哪天被人发现，往栾知凌那里参你兄长一笔就不好了。毕竟，烈风此时的处境的确不大理想。”
狐玉和眉头一拧：“陛下说得轻巧！妾身身怀六甲，若被奸人有意陷害，何如？！”
言下之意便是说栾襄是奸人了。
栾襄神色不变，只轻飘飘地回了句：“说起奸人，你那‘奸夫’去哪里了？”
狐玉和尖叫一声，拿起窗台上的白玉瓷瓶就往栾襄脸上砸！
栾襄抓住快速飞来的瓷瓶，将其完好无损地放在一边：“就允许你骂朕，不允许朕骂你了么？”
“好、好，”狐玉和深吸一口气，往后扫视一眼，“这些人，我会遣散一部分，但陛下也要允许妾身生存，所以……”
“只留两个护身，够了么？”栾襄问道。
狐玉和咬咬牙：“五个。”
“只要你还能抽出人手伤害朕身边的人，朕就不允许，”栾襄道，“别让朕多说。”
“……行，我答应你！送客！”
狐玉和气得拂袖而去，栾襄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道：“狐玉和，只要你安分待着，朕不会找你麻烦。不要再杞人忧天了。”
狐玉和走得更快了。
“啪啪啪！”
一阵劲爆的拍掌声传来。
居遥看着突然兴奋起来的文观行，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文观行：“哇，陛下实在太厉害了，三两句就能逆转乾坤！”
居遥默默把脸转了回去。
我不认识这人。
栾襄没功夫管文观行，他再次坐回床边，叫道：“先生。”
居遥嗯了一声。
“朕说了，你欠朕的已经还清了。所以，朕对先生受伤的心痛之情是真的。”
这人突然搞什么师徒情深？
过了这么久，居遥早就不生气了，他撇撇嘴：“陛下是真是假我都无所谓，臣只想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离开这儿吧，好吗？”
居遥没别的意思，他是真的有点儿烦狐玉和了。
栾襄一愣，垂下双眸道：“你不想留在这里，也得能下床走动才行。”
居遥试图撑起上半身，终以失败告终。
文观行看不下去：“居大人你别捣腾了，一会儿伤口又渗血了！”
“闹腾什么！”栾襄蹙了蹙眉，俯身将居遥抱了起来。
遮瑕居遥这下闹腾不起来了，他对上文观行瞪大的双眼，犹豫了半秒，把脸埋进了栾襄怀里：“陛下，您这是做什么？！”
栾襄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又不是第一次，先生羞什么？”
什么意思？
“你在文府睡着的那天，你以为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栾襄垂落的发丝打在居遥的脸上，他只觉得脸有些发痒……心也有些发痒。
居遥舌头有些打结，想了半天，才闷闷说了一句：“麻烦陛下了。”
栾襄将居遥一路抱出默心寺，文观行在后头跟着，手里还牵了根马绳。
玉兰似是有些担忧居遥的情况，一直往居遥旁边跑，文观行拉都拉不住，被玉兰拖着走了两步，彻底没招了，他撒开手崩溃道：“陛下，臣要不先回府去？这马儿有灵气，不会跑丢的！”
这话正中栾襄下怀：“观行，你辛苦了。段向雪也许明日就会召你问话，你斟酌些，莫要出错了。”
“陛下怎么这般客气？臣不辛苦的！”文观行乐得开花，扭头朝反方向去了。
文观行走后，居遥一度被尴尬得头皮发麻。
终于，他忍无可忍地打破了沉默：“陛下，你复生之事如何了？”
“此事已有眉目，”栾襄摇了摇头，“然任重道远，非一日可成。”
居遥叹气，复活赛尚未打赢，栾襄同志仍需努力。
“那陛下复生有何条件？”居遥抿抿唇，犹豫道，“尸身是必要条件么？”
可别让他白费功夫了啊！
栾襄“嗯”了一声：“兴许朕洗脱罪名的那日，便是复生之时罢。”
还好还好。
栾襄说得如此清楚，居遥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可他不想再次陷入尴尬之中，只得哈哈一声，开始没话找话：“陛下，今日天气不错。”
这一次，居遥没得到任何回应。
居遥好奇地抬起双眸，却见那人下颌紧绷，像是在隐忍些什么。
居遥一愣，却听栾襄颤抖的声音传来：
“……对不起。”
居遥脑袋一空，整个人都僵住了。
栾襄在说什么？
“先生为何突然为朕做这些呢？旧伤未愈，朕本以为……你该恨透朕的。”栾襄言辞艰难，数次停顿。
恨？
居遥一怔。
他能肯定，自己从未恨过栾襄。
最开始，居遥只是跟随系统的指引，除去栾襄，完成自己的任务而已。栾襄在居遥眼里也不过是个为主角服务的npc罢了，居遥的喜怒从来与npc无关，又谈何恨？
可如今这个问题开诚布公地摆在居遥面前，他却不愿这样回答。
居遥垂下眼，慢吞吞地说：
“陛下为什么从不问我，当初为何对你痛下杀手？”
栾襄呼吸一顿：“先生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朕告诉你，无论你是因为什么才杀的朕，朕都无心探寻。”
“我一度认为陛下是不分是非黑白的暴君，是伤害栾知凌和段向雪的真凶，所以，臣一直不认可陛下的统治，”居遥叹了口气，“可陛下却说，你不是。所以，若世人当真冤枉了陛下，臣也该揪出那个罪魁祸首，为自己曾经的行为恕罪。陛下，你只当臣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吧。”
居遥说完，依旧盯着栾襄，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之间变化了。
比如居遥面对栾襄不再小心翼翼，他就是觉得无论自己说什么，栾襄都不会迁怒于他。
果然，栾襄听了这样冒犯的话，只是笑了一声：“你以为自己是大理寺少卿吗？”
“我……”
“你这番豪情壮志的言论朕收着了，”栾襄嘴角噙起一抹笑意，小声道，“谢谢你不恨我。”
栾襄健步如飞，很快便回到了竹阁。栾襄走上二楼，将居遥轻轻放回了床上……二人却没能因此分开。
“卧槽勾到头发了！”居遥的头发和栾襄额间的金链缠在一起，把居遥扯得嗷嗷叫。
居遥别扭地解了半天，发现头发不仅被绞得更紧了，还有一缕莫名其妙和栾襄的头发绑起来了。
“先生别急，等……”
居遥沉默地看了那头发一眼，直接拿起床柜里的剪子，快刀斩乱麻地把头发给剪了。
栾襄惊地眼都睁大了，只见居遥头发乱糟糟的，如同一只炸毛的吉娃娃般瘫坐在床上。
然而，吉娃娃语气平稳，并没有额外的情绪：“头发而已。”
“身体发肤……”
“停停停，”居遥把刚才段长青把口水吐到自己头发上的事儿转述给栾襄，“陛下刚好缠住了臣的另外一侧头发，我待会儿修剪掉一些就好了。”
居遥晃晃脑袋，嘟囔道：“反正夏天这么热，头发短些也惬意。”
被打断两次的栾襄顺手拿起剪子：“先生自己剪不方便，朕帮你吧。”
“陛下有经验吗？”居遥眨眨眼，显然不太信任栾襄。
襄托尼人狠话不多，只挑了挑眉，便在居遥头上展示起了自己超然的技术。
青丝蹭着居遥的侧脸飘然落地，他抬起手想挠挠脸，却碰到了栾襄冰凉的指腹。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动作，谁也没有先移开手。
居遥低下头。
忽而，心如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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