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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脚步声与灌木被拨动的沙沙声如同催命的符咒,越来越近。林言甚至能隐约听到压低的交谈声。
“……仔细搜!那小子拖着个重伤的,跑不远!”
“头儿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东西必须拿到!”
林言的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腔。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嘴,防止因恐惧而发出任何声响。周骇似乎也感知到了外界的危险,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也痛苦地蹙起,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不能坐以待毙。这个凹洞太浅,只要对方走到近前,拨开藤蔓,他们就无所遁形。
林言的目光如同被困的幼兽,急速在狭小的洞内和外面有限的可视范围内逡巡。硬拼是死路一条,他的体力早已耗尽,周骇更是毫无战力。唯一的生路,在于“误导”和“制造混乱”。
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凹洞侧上方,一处岩石风化形成的狭窄裂缝,以及裂缝旁几丛茂密的、带着尖刺的荆棘。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他深吸一口气,动作快如闪电。首先,他将周骇往凹洞最深处、阴影最浓重的地方又挪了挪,用之前盖过他的、颜色深暗的旧布将他从头到脚仔细盖住,尽可能与阴影融为一体。
然后,他抓起那个装着虎符和羊皮册子的包裹,却没有带走,而是将其飞快地塞进了周骇身下,用他的身体压住——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
做完这些,他拿起周骇那把染血的□□,又捡起几块边缘锋利的碎石。最后,他看了一眼被布覆盖、毫无声息的周骇,眼中是诀别的痛楚与不容动摇的坚决。
“等我……”他用气音吐出两个字,随即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钻出了凹洞,借着灌木和岩石的掩护,向与凹洞相反的方向,也就是那片荆棘丛和岩石裂缝所在的位置,快速匍匐移动。
他必须吸引所有注意力,将敌人引开。
就在他刚刚在荆棘丛后藏好身体的瞬间,两名黑衣人已经搜索到了凹洞附近。
“这里有个洞!”一人发现了藤蔓遮掩的凹洞,立刻警惕地低呼,举刀小心逼近。
林言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从荆棘丛后探出身子,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一块尖锐的碎石,狠狠掷向远处另一片茂密的树丛。
“啪!”碎石撞击树干,发出清晰的响声。
与此同时,他模仿着记忆中某种野兽受惊时发出的、短促而尖锐的嘶鸣,并故意用□□猛地刮擦了一下身边的岩石,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
“在那边!”
“有动静!追!”
正准备探查凹洞的两名黑衣人注意力瞬间被吸引,毫不犹豫地朝着声响和“兽鸣”传来的方向扑过去,附近其他几个搜索的黑衣人也闻声迅速向那边合围。
成功了第一步。
林言不敢停留,立刻弯着腰,利用地形和植被的掩护,向着更远处的密林深处狂奔!他故意留下一些痕迹——踩断的树枝,衣角被荆棘挂下的碎布,甚至偶尔再用刀刮一下岩石,制造出仓皇逃窜的假象。
他像一只被迫逐的狐狸,在林中之字形奔跑,将追兵牢牢吸引在自己身后。肺部如同风箱般剧烈抽动,双腿如同踩着棉花,之前的疲惫和伤痛在此刻加倍反噬。但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得越远越好,为周骇争取时间。
黑衣人们果然上当,呼喝着紧追不舍。箭矢偶尔从他身边呼啸而过,钉在树干上,带来死亡的颤音。
不知跑了多久,林言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眼前阵阵发黑。他冲到一个地势稍高的土坡上,故意脚下一滑,惨叫一声,沿着陡坡滚了下去,同时松手让□□脱手,掉落在坡下的草丛里,发出“哐当”一声。
他蜷缩在坡底茂密的蕨类植物中,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伪装成摔晕或者重伤濒死的状态。
急促的脚步声很快追到坡顶。
“掉下去了!”
“找到刀了!人肯定在下面!”
“下去看看!小心有诈!”
几名黑衣人小心翼翼地滑下陡坡,开始仔细搜索这片区域。
林言的心沉了下去。他本以为能暂时摆脱,没想到对方如此谨慎。他握紧了手中最后一块尖锐的石头,准备在被发现时做最后一搏。
就在一名黑衣人的脚几乎要踩到他藏身的蕨丛时——
“啾——咻——!”
一声极其独特、穿透力极强的鸟鸣,突然从远处山林的高处传来,鸣叫声带着某种特定的节奏,连续响了三遍。
正准备搜索林言的黑衣人动作猛地一顿!坡上坡下的其他黑衣人也瞬间停下了所有动作,齐齐抬头望向鸟鸣传来的方向。
那是……某种信号?
为首的黑衣人脸色微变,侧耳倾听片刻,随即毫不犹豫地打了个尖锐的唿哨。
“撤!快撤!”他声音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其余黑衣人虽然面露不解,但令行禁止,立刻放弃搜索,如同来时一般迅速,朝着与鸟鸣相反的方向,快速退去,片刻间便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脚印和一片死寂。
林言趴在蕨丛中,久久不敢动弹,直到确认外面真的再无任何声息,才敢微微抬起头。
走了?就这么走了?
那声鸟鸣……是谁?是敌是友?为何那些黑衣人听到后如此干脆地撤退?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巨大的疑惑同时席卷了他。他浑身都在发抖,几乎无法站立。
但他没有忘记周骇。
他挣扎着爬起来,捡回掉落的□□,顾不上满身泥泞和伤痛,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那个藏着周骇的凹洞,一步一瘸,艰难地往回走。
每走一步,都担心会看到最坏的结局。
当他终于气喘吁吁、心跳如鼓地拨开凹洞口的藤蔓时——
周骇依旧安静地躺在原处,盖着那块旧布,胸膛微微起伏。
他还活着,那些黑衣人没有发现他。
林言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巨大的庆幸和后怕让他几乎崩溃。他爬过去,颤抖着手揭开布,看到周骇虽然依旧昏迷,但脸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一点点。
他紧紧握住周骇的手,将额头抵在上面,泪水无声地滑落。
他们又一次,从鬼门关前擦身而过。
而这一次,除了他们自己,似乎还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暗中影响着局势。
那声鸟鸣,如同一个谜团,与虎符、赭衣监的往事一起,沉甸甸地压在了林言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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